作者:袁与年
虽然她心里的变化好大好大,可是她觉得,他们明面上看起来,依然只是好朋友而已。
有次,两人在走廊上走着时,突然被班主任叫
住了。
彼此隔了近十米的距离,班主任不得不高喊道:“你们俩来我办公室一趟。”
两人臊眉耷眼地来到了办公室。
训话的内容很格式化,两人就是两只应声虫,说一句“嗯”一声。
最后,班主任说:“下次再让我抓到你们走太近,我就把你们家长喊来。”
为了贯彻这一说法,班主任让孟鸥先走。
孟鸥离开后,班主任抓着她又说了好几分钟。
她的语气时而严肃,时而温柔。
说她居然违背校规时很严肃,让她保护好自己时很温柔。
向悠从一只虫变成了一个人,把每个字都听进了耳朵里。
素来遵纪守法的向悠,当真不搭理孟鸥了。
晚饭时间,孟鸥来找她,她视若无睹地拉着朋友的手走了。
那晚孟鸥没吃晚饭。
后来有人说,撞见他一个人在露台吹风,眼睛红红的。
但他没死心,放学时又截住了向悠。
走廊上人太多,向悠难以将他彻底甩开。
好在这晚不是班主任值班,向悠放低防备,和他走近了些。
“你要和我分手吗?”孟鸥可怜兮兮地问她。
“没有呀。”向悠赶忙否认,“可是,我们不是不能被班主任发现吗?”
“那班主任不在的时候,你能不能别疏远我。”孟鸥看起来委屈巴巴的,“我作业一个字没动呢!”
这句话少了个前因,但向悠能听明白。
意思是他因为被疏远,心理波动得连作业都写不下。
这种经历向悠也有过。
是在孟鸥突然在体育馆抱住她的那天,是在他们确认关系的那天,当然后来也发生在了他们分手的那天。
对于学生来说,学习和作业是头等大事。
这个被影响了,那事情一定很严重。
“可是,你怎么知道班主任什么时候不在?”向悠问。
要知道,班主任可是神出鬼没般的存在。
而且由于墨菲定律的关系,越是做坏事儿时,越容易被班主任抓现行。
“我眼神好,我帮你盯着。”孟鸥突
然将眼睛瞪得溜圆,扫视了一圈,“报告,班主任不在附近。”
“这还用你说吗?”向悠哭笑不得地推了他一下,“今晚英语老师值班,我不用看都知道班主任不在。”
“你确定?”孟鸥一扬眉,“忘了上次了?”
向悠一听,吓得浑身一哆嗦。
孟鸥指的,是之前一次晚自习。
值班的是老好人物理老师,他是退休返聘的,有点儿耳背,性格也好,对谁都笑眯眯的。
而学生这种欺软怕硬的生物,才不会领情。
因此每逢他值晚自习,班里都特别吵。
直到某天,大家又在班里聊成一锅粥时,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我回学校拿个东西,走老远就听到我们班这么吵,没想到你们就是这么上晚自习的啊?”班主任冷哼一声,吊着嗓子道。
班里吓得一秒静成了太平间。
只有物理老师慢一拍地诈了尸,慢悠悠地扭头看向门口,满脸纯朴的疑惑:“郑老师啊,你没有回家吗?”
总之自那以后,物理老师值班的晚自习纪律好了不少。
大家不是怕物理老师,而是怕班主任哪天又落什么东西。
想起这件事,向悠总觉得班主任就混在走廊的人群里。
她左看右看,马尾却被孟鸥抓住晃了两下:“都告诉你我帮你检查过了,不相信我?”
向悠收回目光:“那你以后都要观察仔细一点。”
孟鸥一扬眉:“包在我身上。”
有了这个承诺后,两人又恢复了从前的状态。
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写作业。
每每班主任在视野里出现,孟鸥都会第一时间发现,然后“哧溜”跑远了。
而慢半拍的向悠,要等到他带起的风吹到脸上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问题。
唯独有一次。
那次是午休时间,两人难得都没回家,在学校一起吃了饭后,打算回教室休息。
可能因为是第一次午休,也可能是聊得实在太开心。
总之,孟鸥的雷达失灵了。
“你们两个——”班主任的怒吼从背后响起。
向悠
吓得站在原地头都不敢回,满脑子回响着“死定了”。
而孟鸥不知怎么想的,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朝前狂奔而去。
“你疯啦!”
向悠拼命想甩开他的手,却怎么又甩不掉,只能被迫跟着向前。
身后传来班主任的追赶声,脚步声混杂着怒骂。
“孟鸥你有病啊!你松开我的手!怎么办呀!我会不会被开除啊……”
向悠一路上气不接下气下气地说着。
而孟鸥倒是很淡然,还有空分她个眼神,冲着她笑一个。
笑屁啦!
都怪你!
向悠没气儿说话了,把嘴上的骂改到了心里。
别人都说跑步有一个极限。
到达这个极限后,身体的疲惫会一扫而空,能再跑很远很远。
而向悠也抵达了一个极限。
但不是跑步的极限。
而是那些压力、惶恐、不安……聚集到一个程度后,突然“腾”的一声,烟消云散了。
她不在乎了。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怎么都于事无补了。
向悠将他的手握紧了些。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孟鸥也反将她握紧了些。
两人紧紧相牵,在走廊上一路狂奔。
其实班主任一早追不上他们了。
她的怒吼声,也逐渐远去听不见。
但两个人还是跑。
谁也知道不可能跑一辈子,总得回到教室。
可就是想这么牵着手,特别叛逆地跑上一回。
午休时分的教学楼很空,走读生回了家,住宿生也回了宿舍。
整栋楼都回响着他们杂乱的脚步声,后来又掺上了断断续续的笑声,从楼上到楼下,又朝操场延伸而去。
跑到一楼时,彼此都明白没必要再跑了。
但两人默契地对望了一眼,一句话没说,便手牵手又朝操场跑去。
一直跑上塑胶跑道,向悠先一步失了力,往地上一赖,也把孟鸥拽倒了。
两人都没力气说话,彼此对望着,像两只小狗,张着嘴直喘气。
气儿喘顺以后,第一件事便
是笑。
先是默契的微笑,一路过度到放声大笑。
虽然知道后面等着她的是地狱,但那一刻,向悠就是特别特别开心。
近十八年的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刻。
笑完之后,向悠一歪身子,往他身上一靠。
既然两个人都流了汗,就谁也甭嫌弃谁了。
孟鸥歪着脑袋,很费力地向下看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