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的小周
“九哥,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明明是臣弟与姜小姐结识在?先,可你半路横插一脚,用星宿箴言强迫姜家就犯,你没?看姜小姐为了躲避你,都?借口逃去江陵去了。”
“九哥,强扭的瓜不甜,你何必强人?所?难呢?”
詹灼邺轻轻转动?大拇指上的紫玉扳指,唇角笑意清浅:“孤若没?尝过瓜的滋味,就不会找父皇赐下婚约。礼部已?选好良辰吉日,不日便会昭告天下,九弟再遇见姜小姐,理应唤她一声嫂嫂。”
言下之意,便是孤已?经尝过了姜小姐的瓜,味道甚甜,甜到他心坎里。虽说先到先得,可他已?将瓜吃了一半,父皇只能厚着脸皮帮他去姜家索瓜。
至于十弟你啊,还是去别处找瓜吃吧!
十皇子目瞪口呆,脸色煞白,好像被雷劈中了一般愣在?原地?,过了片刻,他高声嚷嚷道:
“九哥..你...你竟然对姜小姐...莫非假山里发生的事都?是真的!”
“够了!”
见周围宾客频频投来好奇的目光,瓜主姜玉竹重?重?放下碗筷,紧绷着小脸瞪向?两位争瓜皇子,训斥道:
“大庭广众,太子和十皇子都?是金尊玉贵的人?物,就算你们?二位不要脸面?,也要顾及姜某家妹的声誉。”
十皇子不甘心闭上嘴,听了太子的话后,他无心再去观赏台上的舞曲,心思全都?神游在?天外。
太子对姜小姐这颗香瓜,究竟吃到了那一步,是浅浅啃了瓜皮一口,还是得寸进尺一口气吃到了瓜心。
悠扬的丝竹声终止,台上舞姬们?挥舞着长袖鱼贯退下。
靖西侯起身向?皇帝行礼道:“启禀陛下,臣从陇西马场遴选出一百匹出类拔萃的大宛马,请陛下移驾观景城楼,观赏臣新建立的赤尨骑兵。”
耀灵帝在?皇贵妃的侍奉下,今夜多饮了几盏酒,此时他兴致高昂,听到靖西侯的提议,欣然允诺。
荣华殿在?建造当初,就是为了给班师回朝的大燕将帅接风洗尘。特在?大殿东西两面?设有十丈高的观景城楼。
城楼下便是方方正正的英雄台,长宽各有二十丈,能容纳下千余名?兵马进行演练。
大燕以东为贵,耀灵帝与一众皇亲国戚登上东面?观景城楼,其余宾客则陆陆续续登上西城楼。
英雄台四周架起高高的篝火,整个台上亮如白昼,城楼大门向?两侧打开,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楼上的宾客们?伸长脖子看去,瞧见百余名?身穿黑色铠甲的赤尨骑兵如黑云一般呼啸刮来。
霎时间,鼓声大作,琴音肃杀,战马嘶鸣,这股恢宏气势让在?场众人?不禁感到热血沸腾,仿若自?己就身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
靖西侯目光如鹰隼锐利,他扫视英雄台上威风凛凛的赤尨骑兵,扬起手中军旗,声音如雷:
“赤尨骑兵听令,鱼鳞阵!”
下一刻,赤尨骑兵动?如雷霆,眨眼间便布好了阵法。
围观宾客们?齐声发出惊叹,其中不少?世?家公子更是指着皮毛光亮的大宛战马,眼中满是羡慕。
姜玉竹手扶凭栏,她看着玄甲骑闹出震天动?地?的动?静,眉头紧缩,神色严肃。
一旁的十皇子愁眉不展,显然还未从刚刚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詹少?辞环视四周,惊奇地?咦了一声:“姜少?傅,太子去哪了?他没?有同咱们?一起上城楼吗?”
姜玉竹没?有言语,只是凝眉观望向?那黑漆漆的城门口。
东城楼上,靖西侯眉梢轻挑,唇角扬起自?信的笑意,转而对耀灵帝解释这道阵法的精妙之处。
耀灵帝手捋长须,看向?英姿勃发的赤尨骑兵,欣慰地?点点头。
“下一道,雁门阵。”
“陛下,这雁门阵是大皇子想出来的方阵,以左右两翼的骑兵为主力,可将主帅和战车护在?中心,两翼骑兵负责冲锋陷阵,后军步兵善后,可攻可守,威力无穷。”
耀灵帝眼底闪过诧色,他看向?一旁的大皇子,眉眼含笑道:
“想不到你在?阵法上还颇有天赋。”
大皇子面?色恭谨,他垂眸谦虚回道:“启禀父皇,儿臣只是从兵书上琢磨出来的方阵,不过是纸上谈兵,远不及太子身经百战,用兵如神。”
听到用兵如神四个字,耀灵帝眉梢微敛,他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纸上谈兵终究只能习得皮毛,你还是要去军营里多走一走,算起来,太子协理兵部有些时日了,不如你帮着他...”
西城楼的宾客们?忽然发出一阵惊呼声,耀灵帝循声看向?英雄台,脸上浮现一抹惊讶的神色。
只见一名?身穿银色铠甲的男子骑着白马冲向?雁门阵,瞬间冲散了方阵。
男子头戴凤翅兜鍪,身上鱼鳞纹铠甲在?月光下闪动?着肃杀的银光,一双波光潋滟的凤眸盛着月色。他腰背笔直地?坐在?马上,整个人?隽武不凡,身下纯白色的骏马不染纤尘,体型流畅,四蹄激烈跃动?,蹄铁踏在?土地?上,扬起一阵又一阵的尘土。
“是太子殿下...”
城楼上有眼尖的人?一眼就认出太子,兴奋惊呼道:“太子这是要挑战赤尨骑兵的方阵吗?”
更是有人?觉得太子所?骑的战马从未在?马市上见过,不由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太子骑得是什么马,我怎么从未在?马市上见过这种马。”
“听说是北凉马场养育的新战马,名?曰铁蹄马。”
“这马蹄子比碗口还大,倒是名?副其,就是不知有没?有西域的大宛战马厉害?”
太子手握长枪,一人?一马立于月下,夜风吹过他龙纹绣纹披风,猎猎作响,整个人?英姿勃发,气势非凡。
城楼上的贵女们?不由看痴了,只恨自?己没?有姜家小女天煞孤星的命格。
耀灵帝目露惊讶,他对一旁脸色铁青的靖西侯问道:“这...太子攻破阵法,也是王卿今夜的安排?”
当然不是。
靖西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正要回答,英雄台上的太子忽然开口:
“启禀父皇,儿臣听闻靖西侯麾下的赤尨骑兵骁勇善战,再配上大宛战马,可以一当十,故而儿臣换上戎装,想要与赤尨骑兵切磋一下。”
耀灵帝龙眉紧促,板起脸训斥道:“胡闹!”
天子一怒,无人?敢言。
这时,皇贵妃走上前柔声解围:“陛下息怒,太子年轻气盛,只是想同赤尨骑兵切磋一下,刀剑无眼,太子刚刚已?经赢了,看来炎儿布下的阵法不过是纸上谈兵,日后还有许多地?方要向?太子学习。”
大皇子比太子大上七岁,在?文武百官面?前被太子拂了面?子,他不气恼,反而随皇贵妃一起为太子求情:
“父皇,太子以雷霆之势击破方阵,儿臣输得心服口服。”
看着大皇子谦卑稳重?的姿态,耀灵帝满意地?笑了笑,正欲要将此事翻篇过去,又听太子语气平静道:
“大皇兄的阵法虽然平庸,但若是兵强马壮,倒可以在?孤的沥泉枪下抵挡片刻,倒不至于一击溃散。”
在?场宾客们?听到此言,不由觉得太子这话太张狂了,直言嘲讽大皇子布阵烂不说,还暗讽赤尨骑兵不堪一击,陇西马场精挑细选的战马都?是软脚虾。
果然,靖西侯面?色骤变,他冷哼一声道:“太子殿下仗着出其不意冲破方阵,胜之不武。太子若真要与赤尨骑兵一较高下,不妨光明正大与臣再比试一场。”
詹灼邺抬眸看向?城楼上那道清丽的身影,“少?年”凝眉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红唇轻启,说了几个字。
二人?相距甚远,虽然什么都?听不到,但詹灼邺还是清楚少?年说了什么。
“适可而止。”
按照他与小少?傅的约定?,只需让铁蹄马在?世?人?面?前亮个相,留下印象。
至于对靖西侯和大皇子的羞辱,适可而止。
可王家对卓家的羞辱,从未有过停止。
王字当前的琸家军,还有靖西侯新建立起的赤尨骑兵,赤尨又名?天狗,何尝不是在?暗讽卓家军在?‘天狗之乱’后走向?灭亡。
“臣可以将赤尨骑兵的数量减半,太子亦可以点出同等数目的玄月骑兵,咱们?光明磊落地?比试一场,如何?”
靖西侯脸上挂着笑,但那笑意不达眼底,眼神阴冷。
詹灼邺给小少?傅递过去安抚的目光,他抬头看向?城楼上的靖西侯,凤眸微挑,语气淡淡:
“不必了,对付这些兵马,孤一人?足矣。”
靖西侯被太子轻蔑的眼神看得气恼,明明是他身居高处,可太子的目光却好似在?俯视一只卑微至极的蝼蚁。
如今的他,是大燕朝中新贵,是战功赫赫的靖西侯,是取代?那个人?,是让荣华殿再度响起《广陵散》的一品太保。
他王家,永远不会是卓家的蝼蚁。
———
东城楼上,无数贵女心中暗暗雀跃可以亲眼目睹太子大杀四方的英姿。
平日里一身玄色华裳的太子清雅尊贵,眉眼隽美,便足以让人?惊艳,今夜他换上一身银甲,那昳丽双眸映着铠甲反射光亮,更是俊美如神祇。
其中一位贵女直直盯着英雄台上的太子,她手中丝帕被绞得变了形,急声道:“父亲,你快去点兵马助太子殿下破阵!”
武安侯看了眼快要急哭的女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汝南,太子只是与赤尨骑兵切磋一场,双方点到为止,皇上都?应允了,不会有事。”
听到父亲的安抚,汝南郡主心里仍是七上八下,只得攥住胸口被高僧加持过的翠玉佛手吊坠,诚心诚意为太子祈福。
另一面?城楼上,姜玉竹看到太子应下比试,气得捶了下凭栏。
她不懂行兵破阵,却清楚靖西侯镇守陇西这么些年,能让羯族人?不再来犯,肯定?有真本事在?身上。
太子身份尊贵,靖西侯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伤害太子的性命,不过还是可以在?暗中使一些手段,譬如让太子落下马,再有战马不小心踩到太子的手或腿....
与忐忑不安的姜玉竹相反,十皇子倒是突然来了精神,他兴致勃勃地?磕起了瓜子,见身旁少?年眉心紧蹙,于是大剌剌安抚道:
“姜少?傅不必担忧,靖西侯的那些皮毛都?是跟卓大将军所?学,太子是卓大将军的亲侄儿,定?然得了他老人?家的真传,这嫡系出身的徒儿,肯定?赢得过偷学功法叛徒。”
姜玉竹毫不留情戳穿了十皇子的想法:“姜某看十殿下是盼着太子受伤后,好推迟与家妹的婚事。”
詹少?辞讪讪一笑:“小王与太子是亲同手足的兄弟,怎会盼着他受伤,实话跟你说罢,小王想要树功立业,曾瞒着母妃悄悄前往北凉,看到过太子在?军营里排兵布阵。”
他放下手中瓜子,眯起眼回忆道:“当时太子孤身一人?面?对三百名?玄月军布下的偃月阵,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就破掉阵法。这些赤尨骑兵外强中干,与玄月军相比差远了,就算数量再多上一倍,亦不是太子的对手。”
当然,若是太子不慎伤到不可说的位置,为了大燕皇室血脉得以延续,他倒是可以过继给太子一男半女。
姜小姐身子羸弱,日后与他成了婚,他可不舍得让她生太多子女,一儿一女就足够了。男孩过继给太子袭成皇位,女孩留给他继承万贯家产。
詹少?辞美滋滋想着,忍不住乐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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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很少能有器乐能像七弦琴一般, 弹奏出杀伐之气。
伴随着肃杀琴音,英雄台上的百名赤尨骑兵瞬息万变。
靖西侯面色紧绷,他目不转睛盯着台面上的局势, 忽而展臂挥舞军旗, 冷喝一声:“赤尨骑兵听命,锋矢阵。”
只见整齐划一的骑兵迅速合拢成箭头的形状,宛若一只搭在弓弦上的箭矢,锋利箭头直直指向马背上眉眼清冷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