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的小周
姜玉竹火辣辣的伤口被?池水一浇,倒是觉得?舒服上不少,正等着太子浇上第二捧,可太子却猛地沉入池中。
过了?半响,太子才从池中冒出头,晶莹水珠滑过他好看的下颚线,颈间浮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太子睁开眼看向她,声音略有沙哑:“孤渴了?。”
姜玉竹隐约觉得?太子的眼角有些赤红,转念一想,太子可能是泡了?太久温泉水。
青石台上置有金乌当地的鲜果和茶水,姜玉竹倒上一盏茶水,又往杯中放入几颗金煌煌的沙棘果。
詹灼邺背靠青石壁,他接过小少傅递来?的水果茶水饮下,提起他近日与?金乌王的周旋。
“单将军得?到孤送去的御马装备后,率领骑兵突袭匈奴境内的一处牧场,首战告捷,金乌王听说后十分欢喜,主动提出要在两国边境设下马市,用他们的铁蹄马与?大燕换取御马装备。”
“哦,这岂不是好事,殿下最初的计划就?是要金乌王主动提起设下马市。”
两国之?间的谈判与?打?仗恰恰相反,先声夺人?往往谋不好处,坐等对方开口,见招拆招才是上上策。
见太子沉默不语,姜玉竹挑起剑眉,询问道:“莫非这其中出了?差池?”
詹灼邺淡淡颔首,解释道:“金乌境内有两所草场驯养战马,一处是大皇子负责管辖的九黎草原,另一处是小王子管辖的赤壁草原。孤已和金乌王谈妥,准备用一万套御马装备换取五万匹铁蹄马,可两位王子互相推脱,都说自己草场上的铁蹄马数量不足。”
姜玉竹顺着太子的话,很快就?想清楚这其中的缘由:“看来?大王子和小王子都不想动用自己草场的铁骑马。”
对于?金乌人?,战马是比金子还贵重的东西,既是他们保家护国的城墙,又是他们威慑邻国的利刃。
谁拥有的战马越多,谁的拳头就?越硬。
虽然金乌王同意用战马和大燕交换御马装备,可两位王子都不愿削弱自己的实力,让对方白白占了?便宜。
而金乌王默认下两个儿子的做法,显然是为了?在战马数量上压制大燕,否则骁勇善战的玄月军忽然间拥有数量不菲的战马,对接壤北凉的金乌来?说,亦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小王子感念孤的恩情,愿意提供一万匹战马,至于?大王子那边,只愿提供两千匹。”
姜玉竹蹙起眉心,她摇了?摇头道:“拢共一万两千匹战马,这数量实在太少了?,靖西侯的陇西马场上可有二十万匹战马啊!殿下不如再?同小王子商议一二?”
詹灼邺没有应声,他垂眼看向茶水上漂浮的沙棘果。
金乌本地的茶叶有一股霉味,滋味不佳,大燕官员初到金乌时,都觉得?这种茶水苦涩难以?下咽。
不过小少傅却从一本游记中读到,以?金乌当地的沙棘果入茶,便能冲散这股霉味,佐白蜜调入茶水,入口微酸,回甘甜润。
少年总是能苦中作乐,化腐朽为神奇,就?好似冬日的阳光,温暖且珍贵。
而他,想要独占这束阳光。
詹灼邺放下茶盏,语气平淡:“孤今日与?小王子出城狩猎,便是为了?商议此事,不过孤还没开口,金乌王忽而改变了?心意,愿意奉上五万匹战马和大燕交易。”
姜玉竹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好奇问追问:“哦,这是为何?”
詹灼邺侧头看向一脸迷茫的小少傅,眸光深幽:“你可知今日在市集上,布下残棋的女子是谁?”
听到太子提及那个神秘的红衣女子,姜玉竹若有所思,她缓缓道:
“臣听闻金乌国的七公主痴迷棋道,她曾多次前?往大燕拜师学?艺,今日市集上的那位女子衣着华贵,出手阔绰,身边还有不少武功高强的金乌勇士守护。故而臣猜测,此女应就?是金乌的七公主。”
“不错,这女子正是七公主,今日孤与?小王子在草原上狩猎,收到你送来?的传讯,小王子听闻此事,当即猜测到在市集布下残棋的女子就?是他的七妹,我们策马赶回城后又收到消息,说你已经?破了?七公主的残棋。”
小少傅是棋仙的传人?,詹灼邺毫不意外他能够解破七公主设下的残棋。
不过小王子乔黎鹰却大感意外,止不住称赞姜少傅不仅在容貌上是人?中翘楚,学?识上更?是惊为天人?,就?好像一块会发光的金子,走到哪里都熠熠生?辉。
碰巧金乌人?对金子的热爱更?狂烈一些。
七公主回到王庭后,便将姜玉竹如何破了?她残棋之?事告诉给金乌王。
金乌王得?知此事,当即把詹灼邺和小王子召入王庭,三个人?从正午一直商议至申时。
原来?,金乌国东面有一邦国,名?曰北沃,北沃国一直受中原文化影响,民间盛行棋道,百余年间出过不少闻名?遐迩的棋手。
两年前?,北沃国主造访金乌,金乌王自然是盛情相迎,两位国主把酒言欢,聊至尽兴时,提议让两国杰出的棋手来?一场对弈。
北沃国主仗着本国人?才辈出,大方表示金乌国的棋手在三场棋局中只胜一局就?算赢,若是金乌赢了?,北沃国主愿割让出三处城池。
金乌王头脑一热,当场就?应下了?赌约,不仅如此,同样还压上了?金乌的一处风水宝地。
等到酒醒后,金乌王这才发现自己中了?北沃国主设下的圈套,不由懊悔不已,无奈赌约已成定局。
再?后来?,金乌与?匈奴两国战事频发,这场约定好的对弈一拖再?拖,如今金乌大胜匈奴,北沃国主派来?使臣送来?祝贺,同时提醒金乌王履行当年的约定。
金乌王为此心急如焚,食不下咽,寝不安眠。
七公主为帮父王解忧,想起她曾在大燕得?到过一套残局棋谱,其中有一道“九劫阵”极为复杂,多年间从未有人?参透其中奥妙。
于?是七公主在人?来?人?往的市集上设下残棋,又以?金银珠宝相诱,想吸引精通棋道的棋手。
不过“九劫阵”太难了?,一连过了?三个月,竟没有一人?能够破局,就?当七公主感到心灰意冷之?际,误打?误撞遇上了?姜玉竹。
“殿下的意思,金乌王想要让臣参赛,同北沃国的棋手对弈?”
“正是,如若少傅赢了?北沃国的棋手,金乌王会让两位王子各出两万五千匹战马与?大燕交易。”
得?知始末缘由的姜玉竹倍感压力,她蹙起眉头,忧心忡忡问道:
“那...臣若是输了?呢?”
詹灼邺抬起手,手指抚平少年眉间的愁绪,淡然道:“输便输了?,输得?又不是孤的府邸。”
姜玉竹被?太子的话逗笑了?,是啊,反正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完全不吃亏,赢了?能顺利交易战马,输了?无非就?是回到谈判的起点。
心中忧虑一扫而空,姜玉竹察觉到她的衣裳被?水汽打?湿,胸口渐渐收紧的束胸勒得?她隐隐作痛。
姜玉竹猛然想起苓英今早的那句叮嘱:
公子切记,香罗缎最忌讳水,沾水就?会收缩变紧,甚至是破裂...
姜玉竹心中一凛,忙道:“殿下的交代臣已悉知,臣定会尽力而为,时辰不早,臣要回去用膳了?。”
说完,她从池水中收回双腿,准备穿上鞋袜溜之?大吉,却被?太子擒住足腕。
“少傅方才不是说已用过晚膳?”
太子手上力气极大,险些给姜玉竹扯进池水中,他微微眯起狭长凤眸,打?量起急于?离去的小少傅。
“啊...臣来?之?前?确是吃过,只不过吃的不多,当下陪殿下说了?会话,便又觉得?饿了?。”
姜玉竹一边胡乱解释,一边弯身推开太子的手,腰间蹀带环上扣着的玉坠掉了?下来?,冰凉的玉坠落在男子肌肤上,激起一片凉意。
詹灼邺垂眸看向小少傅腰间的玉坠,眸色渐渐暗沉下来?,手指挑起玉坠,摩挲着上面雕工精致的一节节竹纹,低声道:
“玉竹...”
太子的声音本就?低沉,幽幽脱口的两个字裹在潮湿的水气中,余音绕梁。
姜玉竹的心口猛地颤了?一下,她生?怕太子通过这个玉坠猜出什么端倪,于?是故作平静地解释道:
“这枚玉坠是萧世子在市集上先瞧见,觉得?很适合臣,就?顺手买来?送给臣了?。”
姜玉竹本意想说这枚玉坠并非她所选,殊不知这句话却捅到了?太子的肺门子。
感到脚腕倏地一紧,下一瞬她就?被?太子扯入池中。
姜玉竹仰着头在池中扑腾了?两下,感到一对强健有力的手掌托举在她腰间,将她抵在冰凉的石壁上。
“咳咳...殿下明?知臣不会浮水,还同臣开这种玩笑...”
“少傅脚踩两只船的本事了?得?,又怎能不会浮水?”
詹灼邺冷笑一声:“冯少师得?了?兽皮护膝,余管事得?了?墨羽毡帽,就?连周鹏都有少傅亲手挑选的赤金匕首,少傅面面俱全,却唯独遗漏了?孤,怎么,可是孤给少傅的俸禄太少?”
得?知太子是因为没收到她的礼物而不悦,活脱脱像一个没得?到糖而闹脾气的三岁小娃娃,姜玉竹好气又好笑。
“臣没有遗漏殿下,只是觉得?臣给殿下选的礼物不够好...”
此前?姜玉竹和苓英一起整理锦盒时,她曾拿起那株干枯的夜阑花看了?又看,最终还是让苓英收了?起来?。
“夜阑花虽然罕见,可臣还是想试一试,看能不能采到新鲜的夜阑花,献给殿下...”
察觉到搭在腰侧的手臂慢慢收紧,姜玉竹抬起头,对上太子玄玉般的眸子。
男子额间碎发微微打?着卷儿,柔和的线条淡化他深邃锐利的眉眼,灼灼目光比温池内蒸腾的水气还要滚烫。
姜玉竹忽然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一方面是因为越缩越紧的束胸,一方面源自于?太子热烈的眸光。
“孤有少傅就?够了?...”
话落,薄唇随即衔住了?珍珠般粉润的耳垂。
姜玉竹嘤咛一声,急忙咬住了?唇瓣。
背后抵着冰凉的石壁,面前?是如玉山一般咄咄逼人?的男子,胸前?掩藏的秘密约束越紧,呼之?欲出。
偏偏她不能抵抗,生?怕一个剧烈挣扎,胸口濒临到极限的锦帛就?要崩裂开。
恍惚间,姜玉竹觉得?自己的小命儿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感觉到腰间绅带被?太子扯开,暴露在湿润空气中的肌肤微微泛凉,姜玉竹心中大乱,一面要护住身前?战略要地,一面还要伸手推挡,仓皇之?间,她再?一次触碰到熟悉的鼓槌。
刹那间,二人?的身子俱是一震,池面泛起涟漪的水波恢复平静,空气中回荡着彼此的呼吸声。
轻微,细小...却又如此振聋发聩,冲刷着彼此最敏感的鼓膜。
詹灼邺深邃的凤眸微微眯起,盯着面色如霞的小少傅,哑声道:
“少傅是想要与?孤桴鼓相应吗?”
桴鼓相应表示用鼓槌击鼓,鼓即发声,寓意相互应和,配合密切。
这词被?太子用在此处,显得?一语双关,让姜玉竹这位新科状元郎都自愧不如。
她想要松开手,却被?太子紧紧握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姜玉竹的脸更?烫了?,她慌忙着摇摇头,怯生?生?望向太子,弱声道:“臣...臣没有这个意思...还请殿下放过臣罢。”
小少傅说话时,声音是颤颤巍巍的,小手是颤颤悠悠的。
牵引着他的魂亦是颤颤的。
詹灼邺凝视小少傅亮晶晶的眸子,夕阳余晖穿过氤氲缭绕的雾气,折射出绚烂的华光仿若都凝在了?少年璀璨眼波里,让人?一时沦陷其中。
他漆色眸底一点点沾染上霞色,哑声道:“帮一帮孤,孤便放过你。”
男子沾上春情的嗓音充满了?磁性,宛如上等美酒滑过喉间,让人?昏昏欲醉,动摇心神,任谁也难以?抗拒这充满蛊惑的声音,只想伏倒在他应诺的话语里。
姜玉竹的心有所动摇,她略略思索了?下当前?混乱不堪的局势,好似除了?顺应太子的要求,并无其他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