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的小周
为何明明姜小姐什?么?都没有?得到,却好似得到了一切。
诸位青年才俊的倾慕,十皇子的维护,太子的赔礼。
而她明明凭实?力赢得最终胜利,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得到。
本该是令人艳羡的魁首之位,如今也变成了嗟来之食,恶心得她恨不得摔碎手中玉瓶。
可她做不到,亦不能做。
她是韩大学士的嫡女,是京城第一才女,是端庄到不容一丝瑕疵的高门贵女。
韩溪云吞下?不甘,余光看向角落中手持梅花发呆的女子,眸底燃烧起妒意的火焰。
终有?一日,她要?让今日所遭受的羞辱,千倍万倍地奉还。
插花比赛结束后,皇贵妃留下?女眷们在宫中用晚膳,当下?时?辰还早,瞧见阁楼外的雪停了,贵女们三五成群,走进?银装素裹的御花园中观赏雪景。
詹灼邺一袭玄色狐裘大氅立在宫檐下?,幽深目光追随那道被孤立在最后的淡烟色身影。
“皇兄,我这次从扬州回来,给你带来当地的木樨荷花酒,这种酒安神消疲,每夜睡前来上一小盏,保准皇兄不会?再受梦魇所扰,一觉安睡至天亮。”
詹少辞凑到太子身旁,他讨好一笑,两颗虎牙在少年脸上添了几分稚气。
詹灼邺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十皇子,唇角弯了弯:“多谢十弟好意,孤的梦魇症已经痊愈了。”
听了这个消息,詹少辞由?衷为太子感到开心,他眉飞色舞道:那真是太好了!不知是太医院的那一位圣手根治好皇兄的心病?”
本是个简单的问题,太子却沉默了良久,淡淡答道:“她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大夫。”
“当初胡掌院都对皇兄的梦魇症束手无策,想不到民间竟有?如此高人,皇兄要?不要?引荐此人入太医院,日后皇兄在太医院亦算有?了耳目。”
詹灼邺眸光微敛:“她这个人淡泊名利,不想在留在孤身边。”
“嘶...那这位神医还真有?个性。” 詹少辞搓了搓下?巴,笑道:“下?次臣弟头痛脑热了,不妨让这位神医来给我治一治。”
詹少辞本是随口一句玩笑话,可太子却忽然定定看着他,唇角弧度转淡,目光亦噙着冰冷的压迫感。
“十弟身体康健,就算有?了头痛脑热,宫里的御医自可为你诊治。”
詹少辞隐约察觉到太子语气不虞,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
太子对他一向大方,就连沈家的万贯家财都不曾觊觎半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大夫,何至于当宝贝似的藏着掖着。
太子似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话锋一转,漫不经心问道:“你同那位姜小姐是如何认识的?”
提起此事,詹少辞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他眉飞色舞讲起起四年前的花灯节上,姜小姐是如何神女天降般落在他面前,又是如何对他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扮作仙女哄骗他吃下?无忧蜜,柔声细语为他排解心事。
詹灼邺负手而立,他静静看着十皇子沉浸在昔日美好回忆当中,唇角弧度清浅。
那双背在身后的手紧紧交握着,关节用力到泛白。
小少傅这位乡野大夫的年纪不大,所经手的病患却是不胜枚举...
见不得人
“皇兄, 你可是对?姜小姐感兴趣?”詹少辞小心试探问?道。
太子面?色无波,长眸淡淡扫过十皇子紧张的神色,语气?平静:“她是姜少傅的妹妹, 孤不?想她落人口舌。”
詹少辞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笑意:“是臣弟行事鲁莽, 为了?讨得姜小姐欢心,险些将她置身于风口浪尖。”
更?何?况,太子的婚约早就被父皇定了?下?来,乃是武安侯的独女,听闻太子对?这桩婚事并无异议, 不?日后,父皇就要对外宣旨。
詹幕辞觉得定是自己多心了?,太子对?姜姑娘另眼相看,只因她是姜少傅的孪生妹妹。
他挠挠头, 不?好意思地笑道:“皇兄, 这是我头一次遇到心悦的女子, 我一看到姜姑娘就紧张得不?行, 话都说不?利索, 也?不?知该如何?对?她袒露心意, 要不?, 皇兄你教一教我?”
教他?
自己对?小少傅第一次袒露真心时, 一颗赤忱之心可是被?少女胡编乱造的谎言扎成?了?筛子。
詹灼邺敛去眸底冷意,他凝神思虑了?一会, 长指不?紧不?慢转动大拇指上的紫玉扳指,语气?淡淡:
“孤未曾婚娶,不?通晓女儿家的心思, 不?过孤听姜少傅提到他的妹妹自幼养在江陵老宅,性情胆小, 不?喜欢和生人打交道,你若是冒然上前表露心意,恐怕会吓到姜小姐。”
性情胆小,不?喜欢和生人打交道?
詹少辞想起船上那个明眸弯弯,主动伸手去掐他面?颊的少女,一时难以将这几?个词和她关联起来。
不?过女大十八变,四年过去了?,或许姜小姐的性情转变了?不?少,刚刚在凝雪阁内,少女的确是寡言少语,独自一人远远站在角落里,与世无争,安静得像夜色里绽放的昙花。
神秘又美丽。
他若有所思点点头,感激道:“多亏皇兄提醒,方才我还想要不?要去御花园里找姜小姐当面?叙旧,如此看来,此举大为不?妥。我还是先等上几?日,让母妃给姜宅送去请帖,邀请姜小姐和她母亲一起入宫,当着两厢长辈之面?,再谈媒妁之约。”
詹灼邺紧了?紧掌心,脸上露出温煦的笑容:
“父皇说多日未见?你,心中甚是记挂,你先去晏安宫向父皇禀报江南河堤的修建进程罢。”
“那臣弟就先退下?了?。”
詹少辞拱手行礼,少年挺拔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连廊尽头。
詹灼邺唇角弧度垂下?来,他对?站在身后的周鹏道:“你去寻姜小姐,就说孤要将姜少傅的骨灰瓮交还给她,让她前往御花园东南角的揽月假山后相见?。
周鹏抱拳道:“卑职领命。”
———
另一厢,姜玉竹一直想要找机会面?见?端妃,好询问?对?方骨灰瓮之事,可插花比赛结束后,端妃就被?皇贵妃带走处理花灯宫宴的事宜,不?知何?时才会归来。
十皇子居然是当年那个哭鼻子小男孩,此事让姜玉竹大吃一惊,不?过见?十皇子并没有追究她当初冒充仙人哄骗他的意思,遂安下?了?心。
当务之急,是要先拿回那瓶骨灰瓮,如此她便没了?后顾之忧,可以随时动身离京。
思虑间,她脚步悠悠放慢,不?知不?觉和前面?的贵女拉来了?距离,就当她正要迈开步伐追上前时,一旁高大的樟子松下?突然冒出来一个身影。
姜玉竹定睛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周校尉。
算起来,周校尉还是她的救命恩人,若非他不?顾生死,下?令飞龙舟全力冲撞向江面?上的幽灵船,她同萧时晏早已命丧江底。
受今时身份所困,在遇到救命恩人时,姜玉竹只得露出惊慌的神色,后退了?一步。
周鹏忙抱拳行礼,瓮声瓮气?道:“姜小姐,唐突了?!周某乃是奉太子之命,请姜小姐前往御花园东南角的揽月假山后相见?。”
“太子殿下?...要见?我?”
姜玉竹蹙起黛眉,语气?存疑。
“正是,太子殿下?听说姜家要离开京城的消息,想要把姜少傅的骨灰瓮交还给姜小姐。”
姜玉竹微微一怔,方才她还在为此事发愁,想不?到太子这么快就转变心意,愿意归还那瓶骨灰瓮了?。
“还请周侍卫引路。”
“好,姜小姐请随我来。”
二人行走间,姜玉竹望着周鹏步履匆匆的背影,心底的疑虑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在途经一处竹林小径时,她突然感叹道:
“京城这边的冬日气?候寒冷,请问?周侍卫,竹意轩里的竹林如今是不?是都衰败了??”
周鹏刚要张嘴回答“是啊”,脑中突然想起临行前太子的叮嘱。
“姜小姐极为聪明,回她的话前,务必要先思虑清楚。”
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他愣生生咽了?回去,周鹏倏然停住脚步,转过头盯着手捧暖炉的少女,目光惊疑不?定。
“姜小姐,你怎会清楚太子府的竹意轩里有一片竹林?”
姜玉竹微微一笑:“兄长与我一直有书?信往来,他曾提起竹意轩的竹林很漂亮,小女途经此处竹林,心中不?禁有感而发,故而问?了?一嘴。”
周鹏收回狐疑的目光,沉
依誮
声道:“竹意轩里栽种都是耐寒的竹子,四季常青,姜少傅离去后,太子不?让下?人移动院里的一景一物,如今除了?竹林茂密了?些,倒也?没有什么变化。”
“多谢周侍卫告之。”
周鹏闭上嘴,转过身悄悄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继续拔步而走,只不?过相较于之前,脚步明显加快了?不?少。
他生怕姜小姐又忽然冒出什么下?套子的话,杀他个措手不?及。
让他上战场杀敌搏命可以,这些弯弯绕绕,虚虚实实的一问?一答,他属实是做不?来。
姜玉竹两腿倒腾得飞快,勉强跟上步伐火急火燎的周校尉。
周鹏的回答让她暂且打消了?心中疑虑,不?过她还是好奇,太子为何?突然间回心转意,决定归还给姜家骨灰瓮了??
难道是端妃娘娘成?功说服了?太子?
———
揽月又寓意摘月。
御花园里的揽月假山乃是由大燕名匠巧心设计,用碎石在小山上垒造出凡人羽化成?仙,腾空伸手摘月的形态。
男子墨发金冠,身姿颀长,肩披玄色狐毛大氅,离着老远望去,他背后气?势恢宏的揽月假山亦成?了?映衬男子清冷气?质的背景。
仿若他就是那轮皎皎明月,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姜玉竹对?太子盈盈行了?一礼,开门见?山道:“小女听周侍卫说,殿下?准备归还兄长的骨灰瓮。”
詹灼邺看向眉眼平静的少女,不?答反问?道:“姜小姐准备何?时动身离京?”
“正月初七。”
对?于这个仓促日期,太子没有追问?,只淡淡应了?声,片刻后,又问?道:“姜小姐与你的兄长时常书?信?”
姜玉竹眉心跳了?跳,她抬眸迎上太子谛视的目光,语气?平淡:“兄长担心小女在老宅养病无趣,偶有书?信寄来,在信中提及京城里发生的事。”
不?得不?说,小少傅略施粉黛的容色极为漂亮,少女肌肤雪白,吹弹可破,眼形若桃花,眼尾上翘,眼神似醉非醉。
詹灼邺盯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双眼隐藏在浓密睫羽下?,深邃如潭水。
“那姜少傅有没有在信中提到过孤?”
少女抿了?抿粉红的唇瓣,螓首微侧,鬓边的水晶步摇轻晃,黑溜溜的眼珠缓缓流转,似是在回忆书?信中的内容,声音又柔又软。
“嗯...兄长在信中提到太子殿下?是个好储君,秉政无私,心怀百姓,才德兼备,大燕百姓得君如此,乃是幸事。”
詹灼邺目光落在少女天真无邪的面?庞上,他轻轻挑眉一笑:“这话不?像是出自姜少傅之口,倒像是姜小姐说出来的。”
少女垂下?眼眸,声音细弱:“小女不?敢妄言,兄长的信笺都留在江陵老宅,殿下?若是想看,等到小女回到江陵后,会差人将书?信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