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岑姜
他很少把话说得很重,气场冷下来,贺星苒有几分打怵。
“跟徐敏行见面就见面,还瞒着我,还撒谎,”说着说着,靳屿被自己气笑了,嘴角很是自嘲地勾了勾,“您有这必要?”
贺星苒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自己和师兄见面被他发现,今晚他的态度才会这么差。
撒谎的是她,她不占理。
手指垂在腿上不断地绞着,半晌,贺星苒才闷闷地说:“对不起……”
道歉的话说出口,后面的话似乎也不是很难,她抬起头看着靳屿的眼睛,很认真地解释,“我是怕你不开心,才跟你撒了谎,我和徐敏行是因为工作……”
“我为什么不开心?”还没等她说完,靳屿径直打断她,语气愈发冰冷,“也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在乎你为什么跟他在一起,无论是因为工作,还是其他。”
一句话,似乎给贺星苒宣判死刑。
他已经不在乎她和徐敏行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但却不允许她欺骗他。
他现在的气愤恐怕是占有欲要占到上风。
本来贺星苒还犹豫着,是否要将当年的事情说清楚,现在来看完全没有必要。
反正他不在乎了,反正他更喜欢祁颂年,为了气她甚至可以来找自己结婚。
贺星苒忽然眼眶一酸,语气也跟着差了起来。
“既然你不关心不在乎,那你何必又一晚上冷脸对我,现在又莫名其妙要跟我谈谈,好,”她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一晚上积攒的怨气全部爆发,“谈,我们好好谈,往明白了谈,不就是一次假结婚么,有什么是谈不妥的!”
“假结婚?”靳屿重复了一次,抿着嘴唇点了点头,理智已经被怒火霸占,说出的话不大好听,“既然是假结婚,那你也要有个扮演妻子的基本素养,你跟徐敏行亲近的照片都被人拍下了,你觉得你做的很好?”
这顶帽子未免也扣得太大,贺星苒脑子里“嗡”了一声,:“什么是亲近?我们只是在工作而已。”
“工作需要脸贴着脸聊?”靳屿冷笑着反问。
乔景琛在他面前反复播放live图的画面仍旧记忆犹新,刺目且荒唐。
“什么脸贴着脸?”贺星苒气得血气上涌,满脸通红,不自觉抬高声音,“我们在正经咖啡厅聊正经工作!”
“呵呵。”靳屿冷笑两声。
被他的冷笑彻底激怒,贺星苒也有些口无遮拦:“对!我们就是脸贴脸聊怎么了,至少我没在朋友都在的情况下跟小网红打得火热!”
什么小网红?
靳屿一愣,就见贺星苒已经夺门而出,他也扬高音量:“你要干嘛?”
贺星苒吵起架来总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找我师兄!”
这话宛若毒.品,直接刺激得靳屿眼眶发红。
贺星苒气到车钥匙忘了拔,也没注意自己到底往哪儿走,只知道飞快地迈动着双腿,就听到车门“砰”的一声被关上,靳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跟前。
腰身被手臂禁锢住,她惊呼:“靳屿,你要干什么?”
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旱地拔葱似的拎了起来,靳屿单臂抱起她,任由她挣扎,另外一只手打开后排车门,将她扔了进去。
他单膝跪在车座上,随手将门一关,将两人囚禁在一方小小的空间里。
贺星苒避无可避,眼见着靳屿俯身吻了下来,两只细条条的手臂被他别在身后用一只手禁锢住,下巴被他另外一只手抬起。
靳屿很少情绪失控,也很少吻得急切,带着惩罚的意味,他甚至还没想通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是贺星苒那句“找我师兄”还盘旋在脑海里如魔音般转悠,令他丧失了许多理智。
他用力地吻着她的嘴唇,以免她再说出什么自己不想听的话。
或许是许久没有同他接吻过,或许是压根没想到靳屿会突然做出这种行为。
贺星苒被他吻着的前半分钟是懵的,直到反应过来他已经将自己的嘴唇吮吸到痛,唇齿间有酒精交换的苦涩气。
他灼热的手掌正在她身体线条上游弋,空气里还飘散着他身上熟悉的香柏木气息。
贺星苒大力挣扎起来:“靳屿,你疯了!”
她被挤在车子后排狭小的空间里,靳屿的膝盖抵着她膝盖,双腿没办法大幅度动弹,双手也无法挣扎,被吻得残破的呜咽的控诉并没有唤回他的一丁点理智。
贺星苒开始有些害怕,唇齿在不自觉发抖,又是一个不经意,咬上了靳屿的嘴唇,血腥气再次散开。
靳屿似乎清醒了些,松开她的嘴唇,目光在她脸上走马观花。
发红的眼皮,泪水在脸上流淌着,像是两道蜿蜒的小河,唇上的口红被他吻开,连着下巴沾着一片红色。
仍旧是那副楚楚可怜的,让人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忽然自嘲似笑了一声,松开握着她的手,身子也往后退了些。
“再假的结婚也是真夫妻,”她一点点后退的动作刺痛了靳屿的眼睛,他垂下眼睑,有几分嘲讽地说,“夫妻间做点亲密的事情,不应该么?”
贺星苒明白,这是在回应她那句“和师兄亲近”。
既然能跟师兄近亲,那跟老公亲密一些怎么了?
她用手背擦了擦蹭花的口红,没有说话,推开车门下车。
“贺星苒,”靳屿又唤了她一声,贺星苒顿住脚步,就听到他冷淡的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你挺让人扫兴的。”
“一直。”
原来当初那段恋爱,他也有诸多不满。
扫兴,这才是他对这段感情最真实的判断。
贺星苒内敛,不喜欢表达,同时又敏感,喜欢乱猜。
那会儿她总是琢磨着靳屿的想法,唯恐令他不开心,可如今才知道,他对这段感情早已意兴阑珊。
她感觉脸上一热,抬手抹了把,结果泪水越来越多。
她“哦”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
回到家里,贺星苒洗了个澡,水温有些高,将她白嫩的皮肤烫的有些红。
她站在花洒下闭上眼睛,脑海里立刻浮现今晚吵架的始末。
二十六岁的贺星苒,也有敏感忧愁像个小孩子的时刻,但更多时候她会强制自己长大,尽量客观些,少以内心感情出发,来解决问题。
冷静下来,她又觉得今天自己也有很大的问题。
既然都已经决定当假夫妻,靳屿也有了更为喜欢的前任,她又为什么要自恋地以为靳屿还会因为徐敏行吃醋,所以不坦白交代行程?
他们已经这个年纪,不是随随便便拿真心当饭吃的十八岁,该接受的就应该接受。
离婚更是最下下等的选择。
想清楚这一点后,贺星苒人也缓过来不少,关上混水阀。
刚才隐约听到开门声,靳屿应该回来过。
她想了想,没顾得上吹干头发,打开手机,去研究了下怎么做醒酒汤,然后翻了翻冰箱,找到材料后,从来不动手做饭的大小姐煮了一锅醒酒汤。
盛出来一小碗,端给靳屿。
走到房门口,她思索了片刻,把醒酒汤放在门口摆着一盆八角梅的红木桌子上,敲了敲门,走开了。
今晚刚刚吵过架,还是不要多接触得好。
当晚贺星苒并没有睡好。
第二天,贺星苒准时起床上班,公司又积压了一批需要她审批的文件,她不好意思让同事把文件送过来,决定自己去趟公司。
离开的时候,她去看了眼靳屿的门口,发现那碗醒酒汤还在。
直到她晚上回来,发现那份醒酒汤仍旧没动,并且家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脚步声,才意识到靳屿应该已经离开了。
她不确定,搬了音响出来,故意放很大声音,在客厅做瑜伽,但仍旧没看到那扇门打开,呵斥她扰人安睡。
贺星苒低落地趴在瑜伽垫上,思绪飘了很远,又觉得自己这样胡思乱想并没有用,打起精神从瑜伽垫上爬起来,关掉音响,鞋子也没顾得上穿,一路走到靳屿的房门前。
推门而入。
床上床单铺得整齐,他的东西本就很少,就算在这间房间住了快一周,还是干净得像是样板间。
贺星苒的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然后又推开衣柜门看了看。
彻底失望。
靳屿虽然在家里只住了不到一周,本来东西就很少。
但是他们领证那天他刚飞完航班,贺星苒记得他拎着工作用的拉杆箱,里面除了简单的换洗衣物和飞行员制服,还有他的证件和民用航空器驾驶员执照。
没有这些证件他是不能工作的。
而如今黑色拉杆箱不见了,他把必要的东西全都带走,大概是不打算再回来住。
一些事情心里已经有了预期,贺星苒并没有再次感觉到失落,只是还会有一阵忧伤如雾气般浓稠厚密,湿润地将她包裹着。
她霎时间有些颓然,那种自己永远有本事把事情做得很糟糕的情绪再次涌现,充斥着她的胸腔。
夜晚很安静,运动过后的太阳穴猛烈跳动,就算贺星苒躺在昂贵的床垫上,舒适的床单被罩将她包围住,她也思绪涣散,很难睡好。
这样的夜里,她猝不及防地回想起,关于他们的学生时代。
-
严格意义上来讲,两人之间,是贺星苒先追求的靳屿。
但率先发动这场爱情战争的,则是靳屿。
从军训之后,两人似乎就陷入一种若有若无的暧昧里。
靳屿会帮她校园跑,邀请她去看讲座,周末两个宿舍一起出去玩。
他很好,总是会靠近,当然也会如靠近那般抽离,他所有的好都有具象的指示,但如果要从具象里抽丝剥茧出真爱的证据,贺星苒便有些犹疑。
她不敢相信不是百分百确定的感情,生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就像小时候爸妈离婚,她很想妈妈,总是偷偷背着后妈给妈妈打电话想要见面,央求妈妈说一个准确的日期。
妈妈不耐烦了,随口一说,她就信以为真,在小小的台历上郑重其事地圈好日期,然后趁着家里人都睡着了,偷偷起床翻箱倒柜找自己最漂亮的裙子。
那天一到,她就早早穿好裙子,央求着阿姨给自己绑小辫子,然后就一直坐在家门口等妈妈来见她。
从日出等到日落,贺泽刚回来跟她说,妈妈根本不会来见她,因为两人根本没有约定,她也不信。
次数多了,她也就明白,不要对大人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