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宝斐然 第123章

作者:三三娘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你别——”她想说别转移话题,但随之而来的那张照片太有冲击力,她不由自主地怔神、闭嘴、瞪大眼睛。

  毫无疑问,那是高一时站在国际奥赛金奖领奖台上的向斐然,鲜衣怒马,与队友一起将奖杯高高举起。

  

  商明宝屏着呼吸往后翻,以为会看到他更多的轻狂一面,但往后竟是一片空白。

  仿佛一个少年的人生在此宣告中止,巅峰时戛然断章——他换了另一种活法了。

  “后面没了。”向斐然淡然地说。

  “还是……”商明宝轻触相册薄膜,“还是有值得纪念和高兴的事的吧?”

  “有,”向斐然不假思索地说,“认识你。”

  商明宝弯起唇角,仰眸看着他抬高胳膊将相册插回原位,继而被他压在标本架上亲吻。

  她被吻得气喘吁吁,忘情地环住他脖颈,腰和臀随着她的踮脚仰首而舒展。她整个儿把自己往他手里送。

  热吻停下时,她的眼神是迷离的,唇瓣因激烈的吻而发肿,但留恋地追逐上去,吮含着,与他若即若离地亲着,鼻尖相抵。

  向斐然捧住她的脸,注视着她的双眼:“babe,听我说。”

  他说,商明宝便认真听着了。

  “我从小就目睹了我父母婚姻的失败,也许这个世界上单亲家庭的孩子很多,但这个故事是以谈说月的死告终的。她作为成年人的一生中,被爱的时间短暂,治愈痛苦的岁月却那么长,近乎于放逐自己地奔赴野外。她很漂亮,对吗,但是在我印象中的她,却像岩石一样灰败。看到你母亲的时候,我不受控制地想起她,爱与不被爱,让一个人天差地别。谈说月和向微山都不会爱人,他们的爱都是有害的,不是害人,就是害己。我没有见过正确的爱。我胆怯说爱,因为表达爱与依赖的下场,是像谈说月那样,被另一个人粗暴地羞辱。”

  向斐然深呼吸,摸着商明宝温热的脸,目光在灯下说不清是怜悯还是无望:“我没有勇气跟任何人走过这一生。因为我没有见过,没有见过……我不相信有谁可以永远地爱着谁一生,爱是骗局。

  “何况,我身体里流着向微山的血。

  我成长在他的精神控制和暴戾中,我很努力、很努力地让自己不像他、远离他,但是……”

  他喘了一喘,皱起的眉心下,目光翻涌着痛苦和厌恶:“但是也许我的个性,已经被他的基因和前十六年的欺骗、控制、背叛、高压改写了,我现在很正常,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我是不是也会成为那么恶心的人,是不是曾经在我成长过程中留下的不好的东西,都会爆发,都会浮现,就像,就像……”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凌乱的眸光闪烁着,终于让他找到了——

  “就像一个慢性病人。”

  不,这太温和了。

  “一个隐性精神病患者,一个有着家族前科的、精神创伤患者。他没有办法作为一个好人、一个正常人,过一辈子。如果他变了,他伤害的——是谁?”

  他的目光定在商明宝的脸上,呼吸也停了。

  爱人如养花。他不能,不能让她这样明媚的脸庞,变成那样的灰色岩石。

  “原谅我,babe。”向斐然嗅着她的发、她的颈,明明是与她皮肤相贴的,却感到一股宛如漆黑夜空般不可战胜的遥远。

  他闭着的苍白眼皮曝露在射灯下,颤抖着。

  “你叫我的那个称呼……我很喜欢。但我不配。”

第77章

  落地纽约后, 司机和苏菲来接。

  苏菲大约是猜到了什么,察言观色了一整路,几次三番想问出口, 最终却还是佯装出了自己不知情的样子。直到晚上听到她跟向斐然打视频电话, 她这颗心才算是安回了肚子里。

  没分。

  她也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呢,还是叹一声气。

  伍柏延不知道是赌什么气,有好一阵子没登门作客,ig上也没跟商明宝互动。年末正值宴会高峰期,直到在Wendy主理的晚宴上, 商明宝孤身一人出席了,伍柏延才神色匆匆地闯进来逮人。

  Wendy没有给他发邀请, 因为将他默认作了商明宝的男伴, 但伍少爷是熟脸, 礼宾谁不知道他是Wendy的忘年小友?便也没拦他。

  西装革履的模样本该很英俊而风度翩翩的,奈何他一脸咬牙, 襟前华贵的领带和口袋巾都无法减弱他的怒气。

  闯进俱乐部的宴会厅,水晶灯红丝绒帷帐下,见商明宝正被几位贵妇围拢在中间, 他呼吸稍顿,皮笑肉不笑地上前一步, 如往常一样站到了她身边,给她当桩。

  贵妇们盛赞了她上一期有关迪拜珠宝展的视频, 顺便嗤笑了一下中东贵妇们的不讲雅韵没有积淀只图够大的审美。一场small talk结束, 商明宝将手中细长香槟杯与她们的碰了碰,接着就被伍柏延拉去了隔壁单间。

  “为什么不找我?”年方二十二的伍少爷血气方刚, 忍了这十多天终于决定不忍了。

  “你自己不找我的。”商明宝眨眨眼,“我以为你跟我绝交了。”

  “你!”年方二十二的伍少爷既血气方刚又能屈能伸, 面色难看,口吻却软了下来:“我什么时候说跟你绝交了?”

  “我告诉你我跟斐然哥哥没分,你就不理我了呀。”

  那天在标本室,向斐然讲完他母亲的故事和不婚主义的原因后,商明宝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她听懂了,理解了他对婚姻和未来的恐惧,却无能为力。她不能站在自己人生的幸运上对一个经历悲剧和死别的人说,你振作起来呀,你要相信自己。这太轻飘飘了,轻飘飘得近乎残忍。

  如果将这虚无缥缈的爱比作同样虚无缥缈的命运,一个命好的人总是越来越信命,一个运歹的人永远不会相信好运会降临。

  所以商明宝什么都没说。

  她甚至没说一句“你配”,因为没有力量的baby talk,在此时此刻不比沉默振聋发聩。

  她跟他抱了好长时间,第一次跟他亲口说了想要结婚的人生梦想。

  “我小时候最喜欢参加婚礼了。”商明宝说。

  “我觉得那些姐姐的婚纱和头纱都好漂亮啊,我妈妈也有好多漂亮的裙子,有一栋专门用来放裙子别墅,我最喜欢到那里玩,把它们都拖到地上,埋住我,幻想我在恢弘的婚礼殿堂里。

  “如果我去干婚礼策划,我一定能干得特别好,因为我每天晚上都在幻想婚礼。

  “后来长大了,虽然那种明天就会死的焦虑已经淡了,但这个梦想不知道为什么留了下来。

  “我也见过很多失败的婚姻,我们圈子里有很多小孩的父母是各玩各的,包养情人、生好几个私生子,我也想过是不是说自己不向往婚姻才比较酷比较新时代呢?

  “可是我必须对得起我从死亡阴影下诞生的梦想。”

  商明宝望着他。

  “我也和你一样,是人生教育下根深蒂固的学生,你不信的,正是我坚信的。

  “如果有一天,我的婚姻一败涂地了,那时候我会知道原来我信的东西并没有那么好,那也没关系。”

  “你的婚姻不会一败涂地。”向斐然双手捧抱着她的脸,坚定地说:“babe,你的婚姻一定会很好,你会幸福一辈子,跟你爱的人白头偕老,长命百岁,你会有属于你们的孩子,你的孩子被你们的爱灌溉长大,会像你一样勇敢、懂爱、会爱,像你一样幸运。”

  他语速莫名地越来越急,说完后,一口气才迟滞地哼了出来,带着颤抖。

  商明宝没有拒绝他的祝福,掌心贴上他的手背,点点头:“没问题。”

  她像接受了一项人生任务,答应了他会好好完成。

  在这间安置了他们稀薄的记忆的标本室里,向斐然用力地吻她,彼此不再说话。商明宝的眼泪融进吻中时,他既没有问、也没有停下。

  吻渐渐染上旁的意味,体温上升,汗意从毛孔里氤氲出,潮湿了这间屋子里原本干燥的空气。

  不知道是谁更迫切一些,又是谁更不顾一切。伍柏延的信息过来,在她牛仔裤兜里连震了数下,被向斐然抽出来。无暇回复,视线很快便因为身体的被抛起和落下而摇晃模糊,她只有能力打出两个字:没分。接着便是咚的一声,手机栽到地板上,她不得不攀援住向斐然肌肉贲张的肩背,以此来支撑住自己被深深嵌凿的身体。

  柜子倾倒,陈旧的标本散落一地。在呛人的灰尘中,在温暖的记忆中,在褪了色的植物上。

  多渺小如豆,这深山坳里唯一亮的一间屋。

  从这一则短信后,伍柏延确实没再找过她,直到今天终于按捺不住亲自上门逮人。

  “谁不理你了?”伍柏延于咬牙切齿中嘴硬,“忙着比赛和训练。”

  又说:“你都不来看我决赛。”

  “反正你又拿不到冠军。”

  伍柏延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时常想问她在向斐然面前是否也是如此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端起香槟一口气喝完一杯后,他问:“他不结婚的问题解决了?”

  

  商明宝点点头:“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伍柏延狐疑,“他妥协了?别告诉我是你妥协了。”

  “没有啊。”商明宝叠起十指抻了抻胳膊,“我们谁都没妥协。”

  “然后?”

  “然后……他答应我可以试着转变想法,多去想想我们的未来。如果有一天他感到的不再是抗拒和害怕,而是向往,就告诉我。”

  这听上去很美好,但又像是一个遥远的海市蜃楼。它像是明天马上就会发生的事,又也许永远也不会发生。

  伍柏延紧蹙的目光中都是不敢置信:“他他妈害怕个屁,他凭什么害怕?”

  “你说的呀,”商明宝向上弯起唇角,“童年创伤和原生家庭,总而言之就是那些咯。”

  伍柏延拍了下额头,闭眼,恨铁不成钢:“你是真单纯啊朋友!”

  “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一样幸运的,Alan。”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这样等他?拿自己的青春去赌?等不到呢?”

  商明宝笑了笑:“你干嘛啊,一句话里问三个问题?等不到,就不等了吧。这不叫赌,因为和他相处的我,是快乐的我,胜过我和别人,胜过我自己。我只是在经历快乐的同时顺便去憧憬一个结局。”

  她眼神平静温和,伍柏延不确定她是将自我欺骗的骗术修炼到了这个高度,还是说她真的是如此考虑清楚了的。

  伍柏延冷着脸:“如果没有期限,我就当你是自己骗自己。”

  “有啊。”

  在伍柏延紧盯的视线中,商明宝还是那样微微笑着:“二十七岁吧。”

  这是一个比伍柏延曾经给她的期限还早一年的时间,出乎他意料外。

  伍柏延心情微妙复杂,“我以为你会给更多的时间,比如三十。”

  “不需要。四年足够了,如果他能转变想法,他会在这四年里转变的,如果他变不了,那也不需要再勉强了。”

  说完这些,商明宝歪了歪脑袋:“所以呢,你气势汹汹跑过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

  伍柏延语塞,恶狠狠地转变话锋:“为了告诉你,我明年要去香港和新加坡实习,你呢?”

  他的考古学只学了一个学期多一些便转到了金融领域。考古那东西好玩是好玩,耐心也是真要有耐心。伍柏延有耐心,若非如此他不可能在商明宝身边蛰伏这许久,被几个狐朋狗友当面喷舔狗,但考古动辄下地,他吃不了这风餐露宿的苦。

  商明宝的学分顺利提前修完,明年毕业,已暂定不申请硕士。伍柏延料想她会为了向斐然回香港,便将大三在华尔街的实习拒了,改到了香港和新加坡。

  一片真情日月可鉴,伍夫人都心疼上小儿子了,顺便问了问进度。得知他还在学越王勾践,气得两天没喝下午茶。也说过不然算了之类的话,毕竟商家虽磅礴,明宝到底只是小女儿,不参与家族核心决策,退一步,欧美两洲海阔天空。伍柏延以前很听伍夫人的劝,这回却不了。

  商明宝说:“澳大利亚。”

  伍柏延:“what?”

  “澳大利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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