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步月归
淡色的薄唇轻轻抿着?,唯独眸光深处,笑意?隐隐。
“来,过来抱抱。”他对着?她打开怀抱。
执柔拎着?裙摆向他奔去,二人抱了个满怀。
齐楹被她撞得?倒退两步,又把她横抱起:“醒这么?早?”
窝在?齐楹胸前,执柔目光莹然:“你去哪了?”
齐楹抱着?她走回房中,把她放回在?榻上:“见?了大?臣,一会儿要带人去看西?边的私矿。”
“要查应清家的事了吗?”
“嗯。”齐楹摸了摸她的头发,“你随我去。”
执柔明白他并?不想在?此刻暴露自己眼睛好转的消息,所以轻轻点头:“好。”
这样的事或许并?不旖旎,甚至会直面淋漓的鲜血。齐楹知道执柔不会害怕,他也相信她能做得?很好。
二人安静地坐在?一起,执柔小声?问:“会给应清一个真相吗?”
“会。”齐楹平静答,“会给所有人该有的真相。”
第65章
十日之后, 应峰家的地窖被人打开。
一层松松的覆土之下?,是一具早已腐坏的尸体。
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倒退了?一步,唯独应清泪眼潸然。
“你早便知道他死了, 是吗?”执柔轻声?问。
应清哽咽着喉咙,眼泪顺着雪腮一路流进领口:“是, 我早知道他死了?。他们说他失踪了?,还有人说他和妓子私奔了?, 我和他年少?便?相?识,感情极好, 我不信他死了?。”
“于是我便?亲自去了?矿上?……”
她沿着颓圮的碎石瓦砾没日没夜地挖了?两天, 磨破了?双手, 终于挖到了?袁二?郎的尸身。
应清如遭雷击,几乎站立不稳。
她把他背在肩上?, 想要去讨一个说法。
没料到还没走出一里路, 就?被人追了?上?来。
她不认得那?些人,那?些人一个个宛若青面獠牙, 他们逼她写下?文书, 说袁二?郎的尸体并不是在矿中, 而是从悬崖下?找到的。此外,还不许她发丧,更不许声?张出去。如若不然,他们兄妹两人, 都会性命不保。
应峰不过是个出卖体力的侍卫,应清也只?是个府宅妇人。
她心中悲愤,却求诉无门。
只?好含着泪按下?了?手印。事?后, 她一脚深一脚浅地把袁二?郎的尸体拖回了?家,又不甘心就?此草草掩埋, 于是便?把他藏在了?废弃的地窖里。
应峰是个急性子,她怕他知道真相?后会惹出祸事?来,于是就?连他也未曾说起。
许多事?压在一起,急痛攻心,以至于她大病了?一场,险些死去,直到遇到了?执柔。
“我心里当真是怨他的。”应清呜呜咽咽地哭,“我与他情深至此,他走后,竟一次都不肯来见我。唯独我与那?些男人不清不楚时?,他才?入过我的梦里,他在梦里不说话,对着我落泪,说这样也好。为了?能?多见他两回,我才?屡屡和别的男人纠缠在一起……”
人命危浅,离百姓越近,听到的惨剧便?越多。
在矿上?做工的许多人都聚集在应峰家门口,听说有官府的人来替他们撑腰,一个个都跪下?来高呼万岁。
齐楹在鸣山舍收了?钱疏的银子,这件事?确实没有了?结在他身上?。
但他却在几日后,暴毙于家中。
这半个月的功夫,齐楹与齐桓都不曾见面,大乌山的事?情了?结之后,齐桓终于又在家中召见了?齐楹一回。
“尚令嘉生了?一个男孩。”齐桓把一封奏折推到齐楹的手边,“薛则简已经立这个不足月龄的孩子为皇帝了?,又尊尚令嘉为太后。”他似笑非笑,“你如何看?”
齐楹静静地坐在他对面,脸上?依旧覆着丝绦:“她的孩子,并不是我的。”
“是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人是如何以为的。”齐桓说完顿了?顿,“你如今是正经的王侯之尊,安江王几次来问过朕,阳陵翁主的事?你打算如何做?安江王宝贝自己的女?儿,害怕她会受委屈,一日三次地求朕为他做主呢。”
齐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徐徐推到齐桓面前。
这是一封和离书。
“你这是何意??”
“是我心有所属,不能?成人之美。”齐楹指着和离书,淡淡说,“这是替阳陵翁主写的,我已盖过印,届时?只?需她昭告天下?,说我齐楹是负心之人便?是。”
“你就?不怕旁人说你冠冕堂皇?”
齐楹的唇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是又如何?”
他把玩着手边的茶盏,指腹上?的白玉扳指轻轻叩击着杯盖:“到底是安江王的女?儿,闹得更难看也不成。这阵子,我带着旁的女?子出行已经人尽皆知,这事?再不了?结,于情于理都不好。我心有所属,她不是不知道。看不开的人,只?有老安江王一人罢了?。他舍不得攀上?皇亲,所以屡次三番拿自己女?儿的姻缘做文章。甚至不惜让她守活寡,也要维持着表面上?的太平。”
“这和离书里写了?,是我身子不好,没有儿女?上?的缘分。如今和离,也不算是撕破脸不体面。她是安江王嫡女?,若不嫁给齐家人,满朝文武也是轮得上?她好好挑一挑的。”
他思维缜密,到了?这时?候,依然替阳陵翁主思虑周全:“她帮过我,我感念她的情意?。只?是她本也不属意?我,何苦在我这蹉跎岁月、浪费青春。”
桩桩件件,入情入理。
齐桓抿平了?嘴唇:“你所说的旁人……”
“你认得的。”齐楹笑,“薛执柔。”
他没有提起齐桓背后的几番动作?,语气平静:“她本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还得请陛下?,赏我这个恩典。”这是他头一次用陛下?称呼齐桓,为的是能?给执柔一个名分。
一个准字压抑在齐桓喉咙里。
他喝了?一口茶,片刻后说:“齐楹,我知道自己输在哪了?。”
输在识人不明,也输在他一直汲汲于富贵钻营。
齐楹却笑了?:“陛下?坐拥万里江山,怎么会输,分明是赢了?。”
这话出口,齐桓蓦地一笑。
齐桓说:“这回,我是真的要放下?了?。只?盼着,你不要给朕反悔的机会。”
齐楹将茶盏端起:“我敬陛下?。”
他们兄弟二?人很少?有能?如此把酒言欢的时?候,以茶代酒,只?此一杯。
*
齐楹比过去要忙了?许多。一整日一整日的出门去,待到回来时?,星星都挂满了?穹庐。
执柔缩在床帐深处睡着,蜷缩着身子,像是个小孩儿。
她看上?去瘦了?些,丰润的脸盘挂不住肉。齐楹自她身旁躺下?时?,她不知呜哝了?一句什么,便?往他怀中缩了?缩。
齐楹忙了?一整日,身子和精神都倦得厉害,却在此时?舍不得睡。他侧着身子,静静看着她的睡颜。秋日一天一天的近了?,落叶都铺了?一地,只?是她身子是暖的,叫人心里熨帖。
她那?头乌发落在枕上?,钻进他领口,说是绕指柔也不为过。
他便?用手,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背。情至极处,反而带着怯。
齐楹从不敢说自己在哪里胜过了?齐桓,因为他说自己输了?,齐楹只?当作?云烟过眼。
比起齐桓,他才?是真正一无所有的那?个人。去留随意?,那?是给外人看的。内里只?有齐楹自己明白,他是输不起的。输了?执柔,便?当真成了?孤家寡人、一无所有。
怀里的人醒了?,只?是尚睡眼惺忪。她哑着嗓子问他:“才?回来吗,饿不饿?”
齐楹刮了?刮她的脸:“有一会儿了?,不饿。”
整日里见人,一壶又一壶的茶喝进去,像是在喝中药,吃什么都败了?味道。
执柔嗯了?一声?,又迷糊着去摸他的脉息。
这像是养成了?习惯,不摸一回她的心思就?不踏实。
齐楹摊开手掌给她把脉,执柔原本睡得酣然,领口开了?也不自知,借着依稀的月色看去,只?能?看见樱粉色的小衣带子横在她羊脂白玉一般的皮肤上?。
“你身子没好全,这几日休息得不大好,我得给你重新写个方子。”她说话的功夫就?要下?地,齐楹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堵在榻上?。
捉来她的手指,细细地吻过一遍:“我还好,你躺着。”
他的眼睛很亮,执柔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睫毛。
“这是几?”她用手指比了?个三。
齐楹忍不住笑:“看不清。”
他是在逗她,执柔却信以为真了?,一面起身一面说:“怎么回事??”
她倾身过来想要检查他的眼睛,齐楹却将她回身压下?,他一手将她两只?手掌牢牢扣住,缓缓举过头顶,而后低头来吻她。执柔这才?明白过来是他有意?同她玩笑,忍不住用膝盖踢他。
“若是身子不好,才?能?得你百般垂怜,我宁愿永远这么病下?去。”他细密的吻,从她唇角一路游移至耳际,她耳上?的绒毛被他的呼吸吹得很痒。她想要躲,却反倒被他吻得更紧。
“上?回,好不好?”他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
“什么……上?回?”
她被吻得泪眼朦胧,齐楹不多话,加紧了?手上?的动作?。
一时?间,记忆猛地涌入头脑,执柔红着脸躲他的手:“别……”
她小声?啜泣着,咬着他肩上?的衣服,不让声?音溢出。
鼻尖沁出一滴汗,随着眼泪一起掉下?来。
红鱼摇尾,春江潮水。
执柔的指尖按在齐楹身上?,从腰腹再到右胸下?侧旧日里受过的陈伤,在这红墙欢海中,痛也成了?情的一部分。最是酣畅,最是快慰。
纵马疾风,孤舟浮浪。
只?想在此刻尽数抛诸脑后,就?此沉沦。
……
醒来时?已经是太阳高照了?。
齐楹搂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吻她的额头。
“今天你不见人吗?”她小心往里挪了?挪,以防止自己挤了?他。
她躲一寸,他进一寸,躲到最后无处可躲,齐楹状似伤心:“怎么昨夜才?与我贪欢,今日郎君便?翻脸不认?”
他从来不是个羞赧的人,一面调笑,一面又捏执柔的粉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