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粗暴的,只要靠着一身蛮力就能挣到钱的工作。

  温槿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靳桉。

  就好像面无表情把自己所有的伤口揭开。

  很少有人会对着别人主动揭开自己的伤口,也很少有人会愿意去看、去关心别人的伤口。

  “所以我也没有那么多远大的梦想,你说的那些……汁源都在抠抠峮四儿珥二巫酒一泗戚”

  靳桉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平静道,“在我看来,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事。”

  这十几年来,日复一日,他的生活本来就是一滩不起的死水。

  考入好的大学、找到好的工作、和同龄人一般拥有光明灿烂的未来,在他看来,始终是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

  他已经够烂了。

  就不要再把其他人也拖下来了。

  靳桉始终很平静。

  他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就像是在给自己宣判刑罚般:“你学习和竞赛的事,我还是会继续帮你。但也请你以后别再管我的事……”

  听到这里,温槿呼吸一顿,随即有些慌张地起身。

  “但,但是……”

  因为蹲太久了的缘故,温槿腿麻得不行,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起身,甫一站起来就又踉跄着朝前摔下去。

  “没有但是。”

  靳桉打断她的话,仍旧淡淡道:“等你高考完后,我们就别——”

  余光忽然瞥见站起来后又向一边倒去的女孩,他身体已经比大脑先做出了反应,跑过去接住了温槿。

  女孩身体温软,趴在怀里的时候像是抱着一团柔软的棉花。

  随即只听见身前传来女孩闷闷的一声。

  “但是我喜欢你啊。”

  -

  靳桉全身僵住。

  大脑在瞬间宕机,想说的话全部卡在嘴边。

  少年胸膛一如既往的有力,薄荷清香萦绕全身。

  闻着好闻的薄荷味,温槿鼻尖酸楚,颤声:“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想要你变好……”

  她其实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把喜欢靳桉的事情说了出来。

  但看着靳桉沉默走在黑暗里,看着他平静地揭开所有鲜血淋漓的伤口想要藉此吓退她,看着他任由自己在死水不起的生活里沉溺……她忽然感觉到要是今天就这么囫囵地过去,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有机会把靳桉从深潭里拉出来。

  此前她一直在纠结着靳桉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么她把自己的喜欢默默藏在心底就好,但现在,她什么都不想管了。

  她喜欢靳桉。

  她想要他发光。

  说了半天,面前人没有半点反应。

  “靳……”

  嘴边的人名还没喊完。

  护在腰上的手骤然收紧,几乎是抱得人有点痛的地步。

  靳桉猛地低下头来凑近她。

  迫切的,不敢置信的,疯狂的。

  那一瞬间两人的唇瓣似乎都要挨上,温槿的心跳同样停了刹那。

  不过靳桉终究还是没有靠近。

  两人的鼻尖短暂相接,靳桉好像是在微微颤抖。

  靳桉抬起她的脸,极深地喘着气,恶狠狠地看着她。

  这目光太过灼热,太过让人心跳加快。

  温槿眼睫不由自主轻轻颤抖着,仿佛要被这道目光灼伤。

  她错开靳桉的眼神,手撑在靳桉胸膛前,结结巴巴:“我知道你很早就有喜欢的女生了,但没关系,只要你……”

  “……谁和你说的,我有喜欢的女生了?”

  靳桉嗓子哑得厉害。

  “朱炎说的,他说你有一个喜欢很久的女生。”

  她余光看着靳桉左耳上戴着的那颗黑色耳钉。

  不是普通耳钉的款式,倒像是从什么项链、手链之类的首饰上面落下来的。

  “……”

  腰上的力道渐渐放松,靳桉终于松开了她。

  两人在这边的动作幅度太大,想不让人注意到都难。

  那边门前的两个安保瞧见了,远远吹了声嘹亮的口哨,笑得很大声:“行啊靳哥,打完比赛就把妹子!”

  “家里有人会发现你不在吗?”

  靳桉没回答她的话,而是突然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干的事。

  温槿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

  表白后的羞涩后知后觉涌上来,她脸微红:“没有,吃了晚饭住家阿姨以为我回卧室了,没有什么特特别情况不会来敲我的门,爸爸妈妈也是明天下午的机票。”

  “好。”

  靳桉忽然轻扯了下唇角,然后抬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也仅仅是一下。

  只不过在手离开时,他喉结滚了滚,还是没忍住,再揉了揉,带着珍惜、不舍,以及很多很多深沉的情绪。

  被揉了一下脑袋,温槿目光怔怔看着他。

  “带你去个地方。”

  靳桉盯着她。

  -

  耳边是摩托车呼啸过街头的风声,温槿将头贴在靳桉的背上。

  这还是人生第一次,就这么把自己的心意说了出来。

  她默默想着。

  靳桉没给出他的反应,她也不知道他会把她带到哪里去。

  路过某个路口时,靳桉忽然停下了车。

  说了一句“等我”后,他便朝着路口深处走去。

  温槿就坐在摩托车上,等了一会儿,少年的身影重新出现,只不过手里还提着个塑料袋。

  “你买的什么?”

  温槿好奇朝他手上的塑料袋看去。

  靳桉把塑料袋递给了她:“抱着。”

  温槿低头。

  只见塑料袋里赫然是各种类型的烟花爆竹。

  飞的,转的,冒彩色火花的,冒彩色烟雾的……

  靳桉戴好了头盔,低低说:“不是说没自己放过烟花么?”

  头盔下,他唇角无声勾了勾,“带你去个地方。”

  温槿愣住。

  没有看到游乐园那天晚上的烟花,她当时也就顺嘴提了一句自己也没有放过烟花。

  没想到靳桉能记得。

  南厦市今年并没有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的规定,但城市内建筑物高大,也不能放太多或者太大型的烟花,这塑料袋里装着的,基本都要去特别宽敞的地方才能放。

  她怀里紧紧护着塑料袋,空出一只手来抱住靳桉的腰以防掉下去。

  摩托车一路驶向城外,终于在一处工厂外停了下来。

  这里应该是和她上次被瘸腿带着去的废弃加工厂差不多的地方。

  南厦市前几十年靠重工业发家,后来开始经济转型,政|府新推进的一系列生态保护政|策,一堆排污排废严重的工厂便陆陆续续迁往了其它城市。

  加上城市发展规划还未发展到这一片区来,也就造成了城郊部分地方还有很多废弃加工厂的缘故。

  只不过这次靳桉带她来的这个加工厂没有顶棚,站在里面能直接看见墨色的天空。

  确实挺宽敞的,适合放烟花。

  温槿跳下摩托车,四处打量了一眼。

  记忆里她应该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但却有一点点莫名其妙的感觉。

  靳桉也已经停好了摩托车,跟她一起往废弃加工厂里走。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进了工厂内,温槿正想挑一个合适的地方放烟花,却忽然顿住。

  她目光定在某个角落上,随即瞳孔不由自主地睁大。

  一模一样的场景。

  一模一样的构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