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曲有银票
文禾也点点头:“我们公司是不错……要能让我多赚点钱,就更不错了。”她想,要能挣到在广州买套房子的钱就好了。
刘莹也赞成她在广州定居:“好资源肯定都在一线城市,咱们这种地方说是说舒服,其实有的是走不完的亲戚,处理不完的人情,我都待烦了。”
酒糟喝得两腮发红,文禾打着嗝往沙发一躺。
第二天没雪,还探了点太阳光,酒店很多住客都出去散步,前庭后院到处是人。
周鸣初站在楼台,看见文禾几个在树下玩。小男孩有点皮,在拿手里东西扔她,她拍了拍围巾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孩又跑回来讨好地亲亲她的手,被她摸摸脸和耳朵,牵着走去其它地方。
广州地热,到了安徽必须裹得严严实实,年轻女孩都贪靓,昨天穿的羽绒服,今天一出太阳就换了装扮。高领毛衣,薄尼大衣下两条匀称的腿,但室外风大,她耳垂鼻尖都通红,大概自己也觉得冷,一张脸总往围巾后面藏。
麦坤也在旁边抽烟,他记得文禾,上回应酬她话不多,能看出是新人,但配合得还是可以,不算太露怯。
“安徽人?”麦坤问。
周鸣初想了想:“应该就这附近。”
怪不得能碰见。
抽完烟回到室内,宋川正在适应他的新轮椅,许明灿也开完会回来,问他们:“明天动身?”
有这么远,周鸣初点点头:“早上早点出发。”
许明灿说:“我还打算晚上多叫点人一起吃饭。”
人多肯定要喝酒,周鸣初拒绝了:“没必要赶这回。”
麦坤也说:“就我们几个随便吃点吧,我老婆也不让我喝,她又不会开车。”
“那就不喝。”许明灿笑着跟周鸣初讲:“谭工他们在宏村那边跟项目,特意要过来跟你吃个饭,你不替你爸应酬一下?”
周鸣初在研究他的音响,没表态,倒是宋川耳朵一支:“是谭海龙谭工吗?”
“对。”
设计大佬啊,宋川吭哧吭哧扶着轮椅过来:“那得见啊!我以前还想去跟他的。”
“你还是好好跟着你姨妈吧,别到处蹿。”许明灿手机震了震,拿起来点开语音条。
语音是个姑娘发的,麦坤听见问:“女朋友?”
许明灿摇摇头:“还不算。”是他妈介绍的一个姑娘,说想过来黄山玩。
麦坤笑着八卦:“看上了?”
“聊了一段时间,还行。”许明灿淡淡地说:“合适的话,可能明年一起结婚。”
麦坤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他,但想想也是,他们毕竟跟周鸣初不一样,父母恩爱家庭和睦,从小到大要什么家里给什么,也就没必要跟爹妈作对,给自己找不痛快。
麦坤转头问周鸣初:“你家里介绍那个相亲的,怎么没消息了?”
“那女的把他车撞了。”宋川当时就在现场,那姑娘说想买同款车,所以借周鸣初车钥匙试驾一圈,结果回来就撞了,然后开去维修。
“怎么撞的?”
宋川说:“等红灯那会涂护手霜。”还是调头路口,抓方向盘的时候巴掌打滑,就那么跟后车怼到一起。
麦坤若有所思地看着周鸣初:“知道了,他厌蠢。”新鲜又贴切的一个词,说完故意问:“又聪明又受得了你的,身边就一个都找不出来吗?”
周鸣初没理他,低头看向手机上的来电显示,顿了顿,接起来问:“什么事?”
“周总,您还在黄山这边吗?”
“在。”
“那,您现在有空吗?”文禾在那边说:“我有点工作上的事想找您。”
“很急?”
“嗯,比较急。”对她个人来说。
周鸣初没有立马回答,文禾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起来,好在他说话了,报个地址给她:“8楼,你直接上来。”
“好的。”讲完电话,文禾上了8楼的店总办公室,服务员带她过去,刚敲开门就听到一句粤语粗口,宋川坐在轮椅上不知道发什么烂杂,看见她后叫声靓女:“来来,请进。”
文禾走进那间宽敞的办公室,里面人她只认识一部分,宋川热情给她介绍,最后指着长头发那位:“这位长头发band友是这里老板,许生。”
长发还戴一副眼镜,看起来确实像玩乐队的,文禾忙打招呼:“许总好。”
许明灿看了她一眼,指指会客间:“你们周总在里面。”
文禾点点头:“好的。”
会客间是一间茶室,周鸣初正在喝茶,文禾知道他不喜欢听废话:“周总,我有个客户想签我们代理,招商方面我还不太了解,有些地方想跟您确认一下。”
周鸣初指指对面,文禾坐过去,听他问:“哪里来的客户?”
“朋友介绍的。”是吕晓诗过年前提过的那位代理,说是看了E康资料特别感兴趣,还问文禾能不能回去当面谈谈,谈得好,直接就能签合同。
招商流程文禾是知道的,但她毕竟没有实操过,很多东西拿不准,给张尔珍发了消息但没等到回复,找到了远程也不一定讲得清楚,这大过年的,她只能壮起胆子来请教周鸣初。
“我有整理客户一些资料,周总您帮我看看。”文禾把资料发给周鸣初,她昨天在电梯里听他们说要早点回广州,怕他们马上要走,所以只来得及整理这些。
果然周鸣初扫了一遍工商资料和牌照:“查查他们最近三年招投标记录,算一个中标率出来,再上政府网站查一下有没有违规记录。”
文禾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回应,周鸣初又说:“过往和现在,问问他们手上的代理品牌,近三年年营业额,公司总人数,销售占比多少,仓库在哪里,多大规模,自己判断一下资源优势,列出来。”
好多又好快,文禾不太确定地问:“可我跟客户还没见面,是不是先见个面……再聊这些比较好?”
“不是说谈得好要马上签合同?”周鸣初问:“既然意向度已经这么强,对方公司有什么信息是不能说的?”
文禾脑子消化了会,她有点不理解,但又不敢问更多,只能先应下:“好的,那,我回去整理好了发给您?”
“你没带电脑?”周鸣初皱眉。
文禾摇摇头,事情比较突然,她说:“我可以找我朋友借。”
周鸣初出去问了许明灿,回来指指旁边那台电脑:“密码0505,你抓紧做,我下午要出去。”
文禾这次接得很快:“好的,我抓紧。”
周鸣初视线落在她绕了好几圈的围巾上,收回目光,带上门出去。
许明灿问:“大生意?”
周鸣初说:“一般。”工商资料就能看出来了,小代理商的资质。
许明灿笑:“我办公室租给你算了,按钟计费。”又想起文禾一副腼腆样,半开玩笑:“你手下销售脸皮都这么薄?”
“薄吗?人家不是挺聪明的,还知道抓着上司加班,现场打反馈。”麦坤调侃着站起来,几个人走去吃午饭。
等他们都走了,听着外面的动静,文禾如释重负。
会客室有很大的落地窗,这个点的太阳光像热水一样洒进来,人早被捂出汗。文禾解开围巾看到外面白压压一片,树上都像结了一层糖霜,要化冰了。
她打开电脑,按周鸣初说的开始整理资料,其实早就听说招商是个大工程,但到自己经手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名堂,原本,她只是打算向周鸣初确认一下客户资质而已。
现在庆幸还好来问了他,不然真是两眼一抹黑。
文禾扑在案上打字打电话,全神贯注在干这些事。中途有服务员进来送餐,她草草地吃几口,刘莹说那几个同学明天到,拉了她进群,她却没多少时间跟他们寒暄,忙着统计数据,忙着确认信息。
年营业额,利润,销售增长,这些都属于比较敏感的财务数据,周鸣初说要问这些,文禾一开始觉得唐突觉得忐忑,不确定客户会不会认为他们太高姿态而生气,但在获取和整理的过程中她慢慢领悟过来,周鸣初或许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测试客户,以配合程度,来判断客户真实的意向度。
整个过程超两个小时,茶已经泡淡,文禾掰了掰脖子,趁几个男的还没回,抓紧去趟洗手间。
等再回到会客室,周鸣初已经在看电脑,他拉了拉列表:“代理过的品牌就这些?”
文禾点点头:“是的。”
周鸣初坐下来,一副缓缓思索的语气:“五年前开始做诊断设备,那时候DC华北片区大小代理商都用同一套政策,名气大,利润高,他们没理由绕过DC去做别的。”说完,目光落在文禾脸上。
文禾神经一紧,意识到客户可能隐瞒了什么:“好的,我现在跟他们确认。”
她把手机从鼠标旁边拿过来,屏幕上的抢票软件还在跑,文禾找到号码打过去,客户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有点支吾,最后说在开车,晚点给她回电话。
周鸣初对这个回复不意外,文禾问:“那,我需要先报备吗?”
周鸣初知道她在想什么,提醒道:“你现在该想的是他们为什么隐瞒跟DC的代理,以及是不是有继续跟进的必要。”
文禾心头发沉。
她知道这种小代理在周鸣初眼里根本不够看,可对她来说却是难得遇到的一个机会,她不甘心,所以没有正面回应他的提醒,只是仰头看着他:“那我先回去,等他们回复?”
周鸣初站起来,走去旁边的茶台喝茶。
文禾抿了抿嘴,伸手拿回自己围巾:“今天打扰周总了。”
带着围巾离开那间办公室,文禾拿出手机退掉电脑上的微信时,才发现梁昆廷给她发过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广州。
看看时间,应该是上洗手间那会发的。
什么时候回广州,文禾正为这事发愁,那个客户说马上要回河北喝喜酒和开工,所以她得在这两天内赶回广州跟人见一面,但回程的票又太难抢。
没什么心思,文禾随便抓了一句回复梁昆廷,等回到住的房间,刘莹看她表情不太对:“怎么了,不顺利吗?”
文禾不知该怎么说,比想象中的顺利,但比期待中的不顺利。顺利是因为得到周鸣初的指导,不顺利,则是因为DC那件事。
DC是同行也是对家,要是客户跟DC之间犯过什么忌讳,这个代理就算能谈下来,估计也通不过她们内部的申请。
但好在晚上,客户终于打来电话坦白。
电话里,客户说确实代理过DC的产品,只是后面解约闹得不太愉快,但客户也在叫屈:“不是我们想闹事,是他们内斗,后来把我们扔给大经销商管,人家有货都是先出自己的,根本不拿小代理当回事,厂家又动不动断货延期,这不是扯淡呢嘛?我们投中一个标也不容易,跑断腿说干嘴的,哪能这么搞?”
牢骚一通,客户最后问:“文小姐,这个应该不会对我们的合作有什么影响吧?”他语气诚恳又不安:“我在广州这几天也问了一些同行,你们E康还是挺好的,我是真心想跟你们合作,还是希望能顺顺利利的。”
聊这么多,文禾感受到客户的诚意,她也想再争取一把,于是先安抚客户,再去阳台拨通周鸣初的电话。
周鸣初听完问:“所以城市会上,是他们带头闹的事?”
文禾一顿:“不算带头,是DC开城市会的时候又说了一些不合理的政策,小代理们气不过,客户当时刚好坐在前排,就……”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刺头?”周鸣初打断她:“我没猜错的话,你这个客户应该已经被DC的系统拉黑,所以你有没有想过隐患,你一个刚入行的销售,管得了这种代理?”
文禾解释道:“但他们不是故意闹事,是确实损害到他们利益,而且之前也积极跟DC的厂家反映问题,是厂家一直冷处理他们才爆发的。我们内部没有之前的DC那么乱,而且从中标率也能看出来,这个客户在当地是有一些资源优势的,客户还说年后会投资一个新仓库……”
文禾极力游说,她想说“刺头”也算有影响力,如果这个客户跟他们合作得好,就算E康在那一片的活招牌,以后会有一家又一家的器械商想签他们的代理,她觉得是一个机会。
打了打腹稿,文禾才要重新说话,忽然听到听筒那边传来杯盏和一些酒话,看眼时间,意识到周鸣初可能正在跟人吃饭。
沉默了一会,文禾渐渐冷静下来,刚打好的腹稿一秒清零,还是没敢那么跟周鸣初说。他太冷峻也太犀利,不知道又会怎么反问她,在她目前对客户还没到非常了解的情况之下,不一定接得住。
想了想,文禾改口道:“我先跟客户见见面吧,周总,先不打扰您了。”说完,听见一些碎碎的风声。
文禾看眼屏幕,还在通话中,她轻轻喊了一声:“周总?”
“你跟客户约了时间?”周鸣初终于重新开腔。
“约了……这两天见一面。”文禾迟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