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曲有银票
金灵狠狠地抿着嘴,没接话。
“她说你吃相太难看了。”文禾告诉她:“你想往上爬,踩人是肯定的,但要看准了再踩。”萍姐就是她不该踩的那一个。
上回华北渠道会,萍姐想的是自己最后一次主持,想给在E康的销售生涯画个圆满句号,金灵却非要抢她风头。
金灵冷笑着说:“这种话你也信。”
“我信,你爱信不信。”文禾不打算再跟她进行这种无聊的对话,拿了相机跑去展厅打算拍几张产品照片。
展厅没什么人,文禾用卡刷开了门禁,到二楼影像区的时候看到周鸣初,他在跟一个同事说CT机的事,讲完让同事去拿扫描仪,又见地下灯带应该是故障了,他用脚尖踢两下,把闪烁的灯带踢亮,再朝她这边看过来。
文禾喊声周总,周鸣初没说话,别开了眼。
聚餐那天后两人再没什么单独相处的时候,这会站在空旷的展厅,文禾想起对他的误会。
她之前在办公室问他的那几句,确实是以为他为了自己的前途所以跟王东尼一起去害叶总,但现在事情完结,她已经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是自己小人之心。
仔细想想,之前在办公室对他的那几句,绝对算质问了。
文禾往他那边站了站,低声说:“对不起。”
周鸣初转头看她,过会问:“对不起什么?”
文禾说:“叶总的事,对不起,是我多嘴,误会了周总你。”
周鸣初忽然抬脚往她这边走。
文禾猝不及防,被他几步逼到展台旁边。
周鸣初说:“我以为你这张嘴会一直硬下去。”
空调开得有点低,文禾感觉起了点鸡皮疙瘩,也再次感受到周鸣初的阴晴不定。
她在办公室质疑他,后面又在聚餐的时候拿话刺他,他看起来都没太大的波动,但她一声对不起却像对他是天大的冒犯,忽然眼神定定的,吃人一样极其有压迫感。
文禾一头雾水:“是我的错我当然会道歉……”顿了顿又说:“如果周总还觉得我哪里错了,你尽管说,我一起跟你道歉。”
周鸣初说:“打算走了,更硬气了。”
文禾愣在他锋利的目光里,他却转身离开。
文禾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看时间差不多,随便拍了几张零件的图,跑去食堂碰到章茹和孟珍珍,三个人叽里咕噜吃了一餐饭,文禾跟章茹出去买奶茶。
外面很晒,她们走去前台借伞,路上章茹还在念叨文禾这回举报的事,觉得连累了她。
文禾就问:“你之前给我的那个医院名单还记得吗?”
章茹想了好一会:“记得。”
“那个是叶总给的吧?”文禾笑:“我去了其中一家,人家问我认不认识一位姓叶的教授,我那时候就猜,应该跟叶总有关。”所以叶印阳也是帮过她的,她一直想机会感谢,只是没什么机会而已。
但她举报王东尼和金灵,又不止这点原因,除了不想让章茹和叶总被小人绊到脚,也是因为她实在讨厌王东尼,不管是之前三番五次的骚扰,还是后面用烟头烫她的羞辱,说是讨厌,其实早就到了记恨的程度。
再有一个原因,是她决定要跟周鸣初彻底断掉。
她看出梁昆廷对周鸣初的在意,也知道继续待在这里就难跟周鸣初断个彻底,既然已经跟梁昆廷在一起,她就不想再跟周鸣初牵扯不清,那么最有用最干脆的,就是她离开这间公司。
只是走下楼梯,又再碰到这个人。
他跟叶总从停车场过来,叶总问章茹:“去哪里?”
“买奶茶,你要不要喝?”
“去哪里买?”
“对面啊。”章茹指指那边。
叶印阳看她打着伞还要遮脑袋:“可以叫外卖,太晒了。”
因为关系已经公开,两个人已经不用掩饰那种亲近和自然,文禾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章茹还在问周鸣初:“买奶茶,周总要喝吗?”
周鸣初问:“买什么?”
“港式奶茶,就对面那家。”章茹又指一次,这回周鸣初说了句:“一杯冻柠红茶。”
“OK。”太阳底下站着实在热,章茹说完话就带着文禾走了,一路都在后悔没往腿上抹防晒。
等到了对面,文禾收到周鸣初给的转账,让她奶茶小食多买一批,给部门同事当下午茶。
文禾又惊又疑,等把东西买回去,在场的人都跟她一样露出惊疑目光。周鸣初哪里会做这种事,他连团建都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文禾拿着冻柠红茶去敲门:“周总。”
周鸣初正在打电话,朝她点点头。
文禾走进去把奶茶轻轻放在桌上,转身正想走,周鸣初敲了敲桌面示意她留下,她只好站在那里听他讲电话。
粤语,不太耐烦的腔调,应该是跟他父母其中的一个。
文禾想起毛露露,她说周鸣初跟他爸妈关系都不好,都是随时能吵起来的那种。
通话很快结束,周鸣初看了看奶茶,再看看文禾:“确定要辞职?”
“是的。”
“原因呢,为什么?”
“我记得我已经在申请上写了。”文禾提醒道。
周鸣初点开申请,看到她写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手指划几上,更看到她之前的那封检举邮件。
“我记得我说过,让你不要管。”周鸣初再次望过去。
文禾诚恳道:“是我自作聪明,但我不后悔。”
“不后悔,但是要辞职?”周鸣初问:“辞了要去哪里?”
去哪里,文禾之前是没太想过的,但刚刚章茹跟她说叶印阳可以帮忙介绍新工作,也是业内排名比较靠前的两家同行:“我可能先回家过个年,年后再确定新工作。”
周鸣初凝视着她,想起一开始,他根本没想让她过来。
他甚至以为杨宇去坐牢她就会走,但没想到她突发奇,在OA里给他发了一串长长的申请,说要来他部门。
申请写得很恳切,他几乎能想象出她仔细检查每一句话每一个标点符号的样子,但也不过看了一眼就关掉,只是一次的已读不复劝不退她,她又找了BP朱晶晶替她说话。
他觉得她头脑发热不准备理会,直到她又跑去台球厅找他,带着一点可怜的倔强,强装的大方,却像刚学会站杆的鸟,随时在一种摇摇欲坠的状态里,也随时会有一口气喘不上来。
现在她那口气已经喘顺,人也从那种摇摇欲坠的状态中爬出来,但身上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某些事情上评价一个蠢字,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辞职如果是为了躲我,没有这个必要。”周鸣初再盯了她一会,忽然说:“我有可能看不起自己的性,但不会蠢到喜欢一个看不起的人。”
文禾皱了下眉,周鸣初就这样站起来,微微低头看她:“还是说我们曾经睡过这件事,你其实一直非常在乎?”
“叩叩——”外面有人敲门声音急了点,周鸣初视线划过去:“进来。”
“周总,总经办有个临时会议说要让您参加一下,您电话没打通。”
周鸣初拿起手机,看了眼又灭掉,过去参加会议。
会议跟成都分部有关,开完跟叶印阳去采购,见他办公室蹲了个章茹,正埋着脑袋在拆快递,装茶叶。
周鸣初看了看那一罐罐的茶叶,问:“你家里茶叶生意也做?”
章茹冷不丁听到一声粤语,反射性回了一句:“做乜?”她及时吞下那个7字,咳了一声,抄起一罐送给他:“福建茶,今年的茶王。”
周鸣初接过来看了看:“这个有多少?量大的话可以订来送客户。”
“啊?”章茹第一次用粤语跟他说话,没想到高佬看着不怎么样,还会关照她爸爸生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卖叶印阳的面子。
但有钱不赚王八蛋,章茹说:“要多少有多少啊,我跟谁对接?”
周鸣初说:“你找张尔珍。”
“哦哦好的谢谢老板。”知道他们有事要谈,章茹把剩下那点推到一边,准备拿着桌面的演唱会门票出去,但因为做了美甲,门票又薄,她一脸凶残地抓了好几下,还是叶印阳直接给她拿起来找了个信封装着:“明天可能会下雨,带把伞。”
“不会吧,这么大太阳。”章茹嘀嘀咕咕地走了。
周鸣初在叶印阳办公室坐了会,看完一批材料喝完一泡茶又聊了聊分公司的事,晚上开车去吃饭。
晚霞才掉下去,还没有一点要下雨的迹象,卢静珠支着脑袋看见周鸣初,问江欣:“你跟他上次吵架了?”
江欣没说话。
卢静珠一边肩倒向她:“喜欢就要去争,太端着,没什么意思的。”自矜感太强,死要面子放不开,主动过就要等别人回应的,这种心态是一种诅咒。
江欣把目光从周鸣初身上调开,她当然不是卢静珠这样的红尘精英,没办法在每一段感情里都游刃有余,但想起她上一回受伤的事,刚好她那个前男友是认识的。
江欣说:“我早告诉过你那个人不正常,他们一家人都有点问题。”过两秒又说:“你以后出门还是当心一点。”
卢静珠哈哈哈地笑出声,托着下巴看她,一脸娇俏地问:“你咒我啊?”
江欣摇摇头,她说那样的话不是同性间的刻薄,完全出于朋友间的一种善意提醒:“我不是开玩笑的,你确实要多个心眼。”男人玩女人,女人多数闹一闹,好搞定的自尊心强的自己就走了,女人玩男人,碰上疯子的概率要大很多。
卢静珠对她的说教不以为意,但充分尊重她的个性。
理性的另一面是傲慢,江欣这个人是典型的精英心态富家女,说得好听叫内在秩序感强,不过就是一种自我标榜。
她或许不觉得自己偶尔露出来的优越感有多让人不舒服,但就是因为自己不觉得,才更让人不舒服。
所以卢静珠认为,这些人其实都不配被爱。
她放下杯子走人,出去时看到周鸣初和许明灿在一起,视线也就一掠而过,跟他们一个错面,打声招呼就走了。
出去时,隐隐感觉空气湿度有增加,但到第二天中午才开始有下雨的迹象。
下午的时候文禾跟着章茹去看演唱会,章茹朋友的车挂了两地牌,她们直接坐车过关去香港红馆。章茹说那里是一生人必去一次的演唱会场馆,音效观感都特别好,就算坐山顶也能看到歌手。
车子开上深圳湾大桥,文禾给梁昆廷发信息,让他去楼顶帮她收一把椅子。
梁昆廷笑她:『你洁癖比医生都重,休息时间全用来搞卫生了,阳台的椅子也要刷一遍。』
文禾说:『那把椅子被猫尿了几回,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
梁昆廷想了想:『是棕色藤椅,我坐过的那把?』
等了会,那边只发来一个表情包,说过港没信号了。
梁昆廷摇摇头,不由发笑,继续叫下一个号。
病人进来,他习惯性往门口看一眼,愣住。
丁彩坐在他面前,病历放桌面,一开始没说话,直到梁昆廷开口问,才讲了句:“头痛。”
“还有其它症状吗?”
“眼睛也痛,还有下巴。”丁彩低头看着地面的砖:“三个月前去看过中医,在耳朵后面扎了一针,放完血好很多,但最近又开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