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免不了
“明天是元旦晚会,元旦完了就是期末考试,只剩最后十来天了,加油吧。”
“……差点就忘了,呜哇啊!”
“别哭别哭,寒假放几天?”
“放几天都不能治愈我——”
“小道消息说从14号放到2月7号,25天。”银霁幽幽叹息:“从现在开始,得想25个不同的出门借口了,真的是麻烦,要不我在线征集一下?”
身旁,咕咕咕的假哭声戛然而止,元皓牗睁大了眼睛看看她,明明不在同一个方向,却也反射着最高处的一小片天光。
“看我干嘛?”银霁故意东拉西扯,“虽然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但元旦晚会也只是推迟了一天而已,时间过得真快,不是吗?”
元皓牗没有回答她,撇过头去,缓缓用双手捂住脸。在整张脸被掩起来之前,银霁看到他的嘴角是往上扬的。这样就足够了。
第133章 大彻大悟
晚自习上课前,长江尾住民捧着各自的饭,正在讨论一个老到有些塞牙的话题。
“我早就说过级草不该颁给那个人。”孔秋戳开一盒麦芽味的学生奶,意有所指地冷笑,“亏你们还嗑得动他跟敖鹭知。”
刘心窈闷声闷气地辩解:“知人知面不知心。”
“叫你就知道看脸。”
“对不起,再也不敢了,下次看点别的。”
众人的目光非常自然地投向了一整天都没合上青蛙眼的睡仙。经过上次的事,孔秋对他的态度明显好转了许多,终于能够放心把刘心窈托付给他了……这才发现刘心窈的意思是,人生这么长,不一定非得跟一个人走到最后呀,及时行乐才是正道(小声)。
“可怜我们班长连入围资格都没有。”说到这个,班长同桌就遗憾不已,“要是早点选就好了,至少在他升国旗行大礼之前……”
“或者之后。”韩笑接话,“突然开始打扮那一阵儿。”
黎万树瞥向整个长江尾的光源:“那也来不及,你看他现在那熊样,我都想尊称他一声‘方丈’。”
“班长是我见过花期最短的一个人了。”后排有个女生说。
“虽然脱离了主流,但也有一种禁欲的美。”她同桌找补道。
“需要贫僧给各位施主念段往生咒吗?”元皓牗把手里一袋干脆面捏的更碎:“有什么好遗憾的,选上级草又没有高考加分。”
“课间操大赛之前我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怎么样?你确实输给了余弦而且输得很难看啊!”
“难道是我想输的吗!”
害群之海胆缓缓放下泡面:“那我走?”
韩笑思索着:“是时候开启一场发量大赛了,平均分最低的排第一,因为发量和力量成反比。”
“银霁,有人找你!”长江头方面发来快讯。
窗玻璃上贴着的是金城武的脸,看到元皓牗也在,他眯了一下被晃到的眼睛,招招手,又朝右边指了一下。
两个拉低(18)班平均发量的人跟着金城武去了走廊尽头的栏杆边——他和江月年经常在这里约点小会,一人一只耳机,分享着……至少不是英语听力题。
说着说着好像要加个“生前”的样子了,可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糟糕。
银霁抱起胳膊,不客气地说:“你家亲戚不是收回装修款项了吗,这也意味着我们学校不用听她的,万一你在这里面周旋了,局势还不会这么简单,所以你没什么好羞愧的。”
元皓牗捏着她的胳膊,使劲清清嗓子——一不小心用力过猛,躲到一旁专心咳嗽去了。
狐假虎威暂时接触不良,银霁放下胳膊,勉强换上一副友好的脸:“我们周末想去看看江月年,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昨天晚上就去看过她了。”金城武还是不敢和他们对视,低着头,拳头攥得紧紧的。
银霁的心提了起来:“情况很不好?”
金城武有些诧异地抬头:“不是,她挺好的,还嫌我打断她跟语伴视频通话……哦对,我找你出来是要帮她带句话。”
他撒谎。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倾诉欲已经过载了,而今天,全校好歹有两个换了新发型的人,否则他只能找一面大白墙,朝那上面喷满悲愤的口水。
还是先解决最要紧的问题吧:“江月年说什么?”
“她说了一句英语,意思大概是,你要踢碎那个人的屁股蛋就不能太挑鞋子。”
“是在说这个啊……她还惦记着呢。你放心,你跟她说,很快就能看到结果了。还有,这句话在汉语里可以浓缩成‘不要投鼠忌器’。”
“好的,我一定给她带到。”金城武再次垂下头,用手背抹抹眼睛。
总算咳出了一枚内丹、半途插进这个氛围里的元皓牗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俩互相加个微信很难吗?”
银霁一摊手,至于金城武——哦……他真的哭了。
“我、我很谢谢你们……”走道里人来人往,他侧过身去,扶着栏杆,小幅度地抽泣着,“我就是个怂货。”
即便银霁认可这句话,也不能当面表达出来,而且她得了一种病:看到别人哭,两个膝盖就开始抽搐,眼下这种状况又没法逃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涣散着目光把元皓牗拉到一边,小声说:“我我我发现他哭起来一点也不像金城武,像王耀庆。”
元皓牗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一句笑话前就开骂了:“你是不是没长心!”
“我没长啊!”
三句话的时间,金城武哭好了。
银霁瞪大了眼:“人间五月天。”
“你走。”元皓牗把这个笑话模块失调的家伙薅到身后,“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可是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取决于你自己。呃,比如说,取决于你坚强不坚强,也取决于你有没有下定决心和——和那些人说拜拜。”
“等下,是不是得让人家做出选择先?”银霁扯扯这位人生导师的袖子,提醒着程序正义。
这回换元皓牗抱起胳膊了:“我知道,你早就做出选择了。就像我总有一天会离开我爸,但现在还得靠他交学费,这就是人生必经的转换阶段——也有人说这是一种阵痛——虽然有点难受,但总会过去的,不用太过焦虑。”
金城武再次表达了感谢,看看眼前构成景深关系的两个人,突发奇想道:“你们两个是……中彩票了吗?怎么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
***
大彻大悟的佛光照耀着银霁年轻的脸庞,从楼道到校门口,再从校门口到公交车站……
“……事到如今我才提醒好像已经晚了——但是,你走反了。”
“没有,我本来就想走这条路。怎么讲呢,找个机会体验你的一部分人生吧。”
银霁不幸的个人空间一缩再缩。
那盏……请原谅我用到这个量词,因为公交车站的路灯很亮,背后还有一个规模较大的通宵便利店……那盏光头在人群中显眼极了,有几个同学认出了光头的主人:“哦哦,那个很亮的脑壳是(18)班的元皓牗!”——银霁头一次发现这群从没搭过话的同路人如此社牛——一个个都上去盘他
公交车行至下一站,上来了一队精神矍铄的老年人。考虑到他们俩即将下车,银霁提醒道:“你不用让座……”。
来不及了,光头生怕被人忽视似的,“腾”地站起身,用夸张的肢体语言把座位让给了一个留着精致卷发的老奶奶。
直到坐惯了这班车的高中生们全都骂骂咧咧地站起身,他才反应过来:“呃,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银霁叹气道:“就当是收了摸头费做慈善吧。”
“奇怪,这个点了还有这么多老年人坐公汽?”
“你以为呢,老年人的夜生活丰富得很。”
说话间,元皓牗和那个卷发奶奶对上了视线。奶奶笑眯眯地打量着他,和蔼的目光里带有一种侵略性:“小师傅,你哪个寺的?怎么从没见过你啊?”
“我嘛,归元寺的啊,我负责……扫落叶。”元皓牗完全没察觉到危险,倾情奉献他的八颗牙微笑。
老奶奶“呵呵”一笑,摸出手机:“来加个微信呀,下回到我们小区来玩嘛。”
因为重音放在了“玩”字上,元皓牗闭上嘴,打了个寒战。
到了银霁的小区门口,他仍然惊魂未定:“太吓人了!她还对我弹舌,你都没听到!佛门清净地,她怎么能——A市需要建一座住持是智高的寺庙!”
“好好,就交给以后的你来投资了。”
“等着瞧吧!目前需要攻克的难关是建国后如何让动物成精……你干嘛看着我?”
“我目送你去地铁站啊。”
“搞什么,才刚下车就要上车,我是个公共交通宅吗?走走走,上你家坐坐去,外面怪冷的,照顾一下没头发的人吧。”
银霁一言不发地看着角落里的清扫工具,挑选着趁手的武器。元皓牗“啧”了一声:“哎呦开玩笑的,我至少送你到电梯口好不好,不然我不是白站这一趟了?”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是吧?可以,一目了然的仪式感。
第134章 新年快乐
一个人要是命好,连电梯都会配合他。
银霁眼看楼层数下降的速度明显比以往慢了些,禁不住地怀疑时间量度的唯物主义倾向——在她有点尴尬还逃不掉的时候经常有这种感觉,可见物质世界并不总是客观的……
身后,元皓牗像是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嘴巴不能闲着,在哼歌。
总算挨到数字变成“2”,他朝着“出入平安”的脚垫迈出一大步,故作自然道:“走啊,一起上去。”
银霁的笑话模块还没调回正常值,微笑着婉拒他:“好,要是找不到地方睡觉,你可以去电梯顶当尸体。”
在元皓牗用一张插座脸循环着“啊?”“你?”这两个简单问句时,电梯门打开了。仅有一位穿着超市工作服的中年女性走出来,手上抱了只暹罗猫,猫上套着宠物背心。
暹罗猫煤蛋很讲礼貌,逢人就“啊哇啊哇”地打招呼,不光是银霁,还好心捎上了她身后的猫见愁。
元皓牗受宠若惊:“哎?你好你好!”
“放学了?”中年女性也朝他们笑笑。
“何阿姨好。今天又上晚班呀?”
“是啊,这个点了才能带煤蛋出来散步。”何阿姨朝满脸“怎么了嘛”的暹罗猫嘟嘟嘴,“早知道就不养这种精力旺盛的了,要是不消耗它一下,晚上恨不得要拆家。”
“家里有个小狗猫,热热闹闹挺好的。”说完,银霁觉得自己的口吻跟妈妈如出一辙。
何阿姨把猫放下来,又跟银霁寒暄了几句,煤蛋走到元皓牗脚边嗅了一圈,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恶,这已经让他心花怒放了。
牵引绳骤然绷紧,而后一人一猫飞出了单元门。银霁冷眼看着依依不舍的元皓牗,道:“你不是像猫不喜欢你一样不喜欢猫吗?”
“是的,相对而言,猫有多喜欢我,我就有多喜欢猫。”这个逻辑闭环永远生效的后脑勺回答她。
“什么话都被你说完了。”
“何阿姨就是你说的从不在家开火的邻居?”
“不,她住我楼上。”
“你跟她关系很好吗?那岂不是天天有猫撸……”
“哪有,表面客气而已。”银霁径自走进电梯,按着开门键不放,“事实上,我想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