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雪为君 第113章

作者:免不了 标签: 青梅竹马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记者招待会这边,下一个问题是:同学们将来想学什么专业?为了强化摆烂人设,元皓牗的回答很官方:“那得看什么专业愿意录我咯。”大眼袋伯伯有些不满地看过来,他会叫“敢敢”这个乳名,大概率跟元勋是老相识,对正经世侄的要求自然高一些:“不如学金融,将来伯伯带你玩投行。”

  一听这个,银霁那点微末的心疼便荡然无存了。就算是近死者,企业家父亲能提供的人脉资源也不是开玩笑的——有那闲工夫,不如先替自己想想如何抵抗免费师范的诱惑吧,虽然诱惑不到她本人,但能把自家亲戚的怒火诱出来呀。

  是她一叶障目了,这个装可怜的明明就广受男女老少欢迎,干嘛赖在家里不参加爸爸主办的饭局呢?暂时认为他是和银霁一样讨厌酒味和吵闹,如果换做乱世枭雄曹孟德,显然不会想得这么简单。

  刚才,银杰鹰给银霁和元皓牗盛完了汤,汤碗很烫,孩子的手上还没什么茧——就是有茧也集中在写字的手指上了——薄薄一层瓷哪里护得住,于是,银霁那碗汤是妈妈替她接的。乔小龙一时没端稳,指甲壳浸在汤里,她自己没注意到,但银霁一定不会嫌弃她,换做任何一个人出这纰漏,这碗汤是一口也没法喝了;而元皓牗被安排在这个座位,必须感谢别人家的长辈越过边界的关照,即使被烫得恨不得丢开汤碗,也要讲礼貌地喝光指甲壳泡澡水,银霁想,差别就在这里。

  泼辣阿姨被红酒熏得双眼发直,盯着东西湖对岸看了一会,灵光又是一闪:“春婷确实像个曹操哈哈哈!”

  乔小龙莞尔道:“怎么讲?”

  “你看她对——”

  蓦地,泼辣阿姨止住话头,似是觉出哪里不对,用古怪的目光扫了银霁一眼。

  银霁假装没看到,菜这么好吃,她要专心吃。的确,曾经的她很少在大人聚集的场合上这样讲话,不过,在一个神奇的班级度过了抓马的一学期,她初步了解到哪种活法更适合自己,目前已经是食髓知味了。不如从今天开始,一步一步让大家认识金暴雪……这是不可能的,好端端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她只不过是解出了一道简单的减法题,逞一时口舌之快,现在就是很后悔,下次再也不敢了,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吧。

  乔小龙的语气更是理所当然:“你在想什么?孩子哪有这么多心思?”

  泼辣阿姨的大部分判断力都被酒精带走了,非常认可她的理所当然。

  银霁也停了筷子。她隐隐有种感觉,妈妈完全听懂了她那时的弦外之音,可反应很淡定,半点责怪之意都没有。

  尝试分析原因,难道妈妈也是楼冠京隐藏的拥护者?如过是这样,她对楼冠京唯一血脉的态度又怎么解释?理由总不能和江月年一样吧?

  不对,银霁越想越觉得心惊。有没有一种可能,在她之前,有人先一步认识金暴雪了?

  想来这才是最合理的,银霁五岁那年,还没有给躯壳里的魔女取大名呢。

  元勋弄完孩子,终于舍得分出一些注意力给客人们了:“说什么这么开心?”

  泼辣阿姨开朗道:“在说你们跟小龙结亲家的事!你看,俩孩子多有缘分啊,父母互相认识,又在一个班……”

  一坨洋葱圈的蘸酱飞向了白毛衣——被银霁徒手接住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行动会比反应快,和元皓牗惊诧地对视一眼,龇牙咧嘴地拿纸巾擦掉。

  元勋哈哈大笑,敲敲转盘和她隔空干杯:“得了吧你,早先跟琳子结亲家也是你怂恿的,怎么,自家孩子还不够你盘啊?”

  泼辣阿姨的丈夫深感羞赧:“别管她,喝两杯就飘了。”

  要不是隔着两个人,元皓牗毛茸茸的白肩膀现在已经被拍裂了:“哎呀,你们是不急,这么帅一小伙儿,一定得安排妥了,最好是就近找一个,否则他跟外地人跑了,到时候你再想他,上哪哭去呀?”

  她说的也在理,一整桌担忧的目光投向了这位黄花大闺男。元皓牗浑身刺挠,又不敢看另一位当事人,频频向父亲发射求救电波。元勋理解了意图,却用错了方式:“帅什么,你们是不知道——但小银霁肯定知道——这个傻帽不是被选进校国旗班了吗,有一天早上在下雨,他去升旗的时候——”

  又一滴油星子飞向了白毛衣,好在餐巾已经恢复了口水巾的功能。元皓牗瞬间明白了他想说什么,想要制止,却是鞭长莫及。

  在元皓辰绝望的视线中,银霁事不关己地抢走了最后一个狮子头——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才是他那倒霉哥哥不想参加饭局的根本原因。

  听完这个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尊严的悲惨故事,连乔小龙都不禁露出了笑意。虽然其他人的反应更大,在震天响的笑声中,元勋却像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奉行“我就点那不举手的”原则,指着她问:“小龙,你说这孩子是不是缺根筋?”

  “雨天地滑,不能全怪他。”这是句公道话,成功地让大家笑得更大声了。

  吃饭和自己笑话自己都是元皓牗不喜欢的活动,但礼貌教的一条教义就是饭局上不能让嘴巴空着,所以他也在笑。很好,银霁又忍不住觉得他可怜了。

  元勋很满意大家的反应,脸颊涨得血红,扯着他的右护法说:“这还算好了,你以为呢,他上初中的时候更荒唐……”

  元皓牗彻底笑不出来了。

  当爹的却是话锋一转:“这就不细讲了,因为他初二已经收心了嘛!给孩子留点颜面吧还是,喝酒喝酒!”

  他也知道哦。银霁扯了扯元皓牗,小声跟他说:“你这趟来对了,又有饭吃又有过山车坐。”

  “谢谢你啊。”元皓牗眼睛一翻。

  真是不识好歹。银霁一把丢开他,眼神暗示元勋加大火力。

  可记者招待会也转移了阵地:“老元,你具体说一下,怎么让孩子收心的?”

  有人附和:“就是啊!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元勋刚跟谁走完一个,辣得发出“咔啊”一声。这个提问让他十分得意,倾囊相授也不在话下:“这有何难,给点刺激就好了,有一次我们一起在家看电视——”

  不知为何,元皓牗绷紧了身体。岂止是绷紧,简直就像发生了尸僵,筷子都“当啷”一声掉在餐盘上。

  “——看到全市中学生演讲比赛。在这个苕连句话都说不称头的时候,他的老同学在电视上讲得神采飞扬,让他深深感受到了压力:再不努力,可就永远要被别人甩在身后咯!小龙啊,你知道这个老同学是谁吗?”

  银霁将视线缓缓转向身旁的僵尸。原来下饭的不是常月,而是一剂啊。

第145章 七年之约 上

  “他恨你。”敖鹭知这么说过。

  根据最新线索再次解剖元皓牗这具尸体:童年时狠心扔下他的大恶人,竟敢在他看得见摸不着的地方独自发光,与此同时,他的学习成绩虽然被姥爷拉了一把,人格却还没有从那个叛逆后进生的状态中调整过来。有诗云,“假如我没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黑暗”,谁承想,看个电视都能把自己变得如此荒凉,很难不恨吧!

  怪不得重逢时是那个态度呢……终归还是对死亡的追逐战胜了恨,银霁这么猜测着,摸着他的背顺气。

  约莫过了三秒钟,这尊石像的神经系统恢复了运行,“咔咔咔”地转动脖子看向银霁。银霁朝他眨眨眼,希望能用无辜的表情暂时迷惑住敌方,免得他想起了当时的惨状,拿番茄酱滋她什么的……可元皓牗忽然像是全身通了电,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猛地站起来:“我我我们得走了!”

  餐盘被掀起波澜,勺子在碗里胆战心惊地蹦跶了几下。

  “剧本杀!”像是怕全桌人听不懂,元皓牗按亮手机,像带货主播一样,展示只占屏幕三分之一的时间模块。

  银霁帮他翻译:“剧本杀要等人齐了才能开始,一般来讲流程都挺长的,要是去晚了,玩到转钟都不一定结束,到时候再打车不安全。”

  邹春婷竟是第一个给出反应的:“这样啊!那你们赶紧去,别再耽搁了。”

  银霁动了动被抓着的胳膊,这才展现出茫然:“我也去?”

  元皓牗扯下口水巾,语气竟是质问:“你不去吗!”

  怪吓人的嘞……回想孔秋她们的说法,剧本杀预定场子不都是按人头算的吗?再说了,银霁的点菜行动只是为了确认一眼元皓牗的存活状态,并没有后续安排。

  紧要关头,元皓牗快准狠地找对了目标:“乔阿姨,可以吗?”

  乔小龙不紧不慢地问女儿:“你想去吗?”

  Godness,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刻这么快就到了?

  银霁咽口唾沫,艰难地说:“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元皓牗拍胸脯保证:“您放心,结束之后我一定把她送到家门口。”

  他乔阿姨微笑着喃喃道:“顺便认个门是吧。”

  “啊?”

  这里没有镜子,银霁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是什么样的,只看到妈妈的眼神——就像是突然失去弹力的橡皮筋,令人心绞痛。

  乔小龙垂下眼帘,转过身去不再看女儿,挥着手做出驱赶姿势:“去吧去吧。”

  见状,小朋友们不高兴了,他们聚在沙发上策划了这么久的饭后游戏,结果攀爬架长脚跑了,真是史上最糟糕的一天!泼辣阿姨骄傲地想说些什么,被她丈夫用酒杯堵住了嘴;元勋的一句话:“把你弟也——”被大眼袋叔叔打断;被选为临时头头的元皓辰即将失去他成为头头的原因,嘴一瘪快要哭出来……混乱中,银霁终于想到了一个笑话,这笑话全场只有元皓牗才懂,可以彻底把别人排除在外:

  “主要是我担心……剧本杀会不会太过血腥暴力了?我好害怕呀。”

  一直到网约车把金碧辉煌的xx一品甩到了云端,元皓牗还在捂脸偷笑。

  银霁还在回想着烧烤摊上元勋是怎么说的,看到身旁抖个不停的身子,于心不忍道:“可以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想笑就笑吧。”

  “你、噗、你把司机师傅置于何地哈哈哈哈哈!”

  “司机师傅”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大概是刚下班就来干副业了,身上还穿着正装。车里本来播放着音乐电台,被乘客一cue,他在后视镜中挑起眉,调小了音量旋钮。

  银霁只好表示歉意:“不用管他,他疯了。”

  元皓牗确实是不识好歹,小推她一把:“你才疯了,都那样了还不愿意走?留在那边随他们盘吗?”

  “还好啦,睁眼说瞎话也是我的核心技能之一。”

  “那我现在送你回去?”

  “行啊。司机师傅,掉头吧。”

  “不用不用——你看,是不是她疯了!”

  车主翻翻眼睛,把电台调了回来,声音比一开始还要大很多。

  如此一来,乘客们就能缩在后座上讲点小话了。

  “你是不是没吃饱?”

  “吃饱了啊,别人盘你的时候我可没停筷子。”银霁拍拍肚皮说。

  元皓牗又捂脸:“知道了,不要卖萌。”

  “这你爹也算卖萌?”

  “也不要说脏话。”

  “‘脏话脏话’。”

  “啧,几岁了你!哦对了,等你回家,乔阿姨会批评你吗?刚才她脸色好像不怎么好看的样子。”

  “她不会,反而你会变成她一整年的阴阳对象,不幸的是,今年的第一个月都没过完。”

  “这、这样吗?好吧,谁叫我当面拐走了她女儿呢,改日我一定登门道歉……什么改日,不如就明天吧!明天你有安排吗?”

  “有啊,写作业。”

  “……后天呢?”

  “后天也写作业。顺便过个生日。”

  “你过阳历生啊?”

  “两个都过。”

  “要回爷爷家?”

  “农历生日回爷爷家过,阳历也就是一家三口出去吃个饭、买根钢笔什么的。”

  “哦……好的吧。”元皓牗颓唐地往后一靠,咕哝着,“明明不喜欢大伯,生日还要跟他们一起过……”

  银霁做过的承诺从来不随心境改变,等他快要结霜的时候,才坏心眼地颁发通行证:“明天和后天,你打野球之余都可以来找我。”

  “诶?啊??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打野球?”

  “想也知道。”

  “你别太吓人了。”

  “反正吃饭买东西不会占用很多时间,写作业才是主线任务。当然,你要是多带几个人过来,我出门会更加容易一点。”

  元皓牗迟疑着直起身:“就……不用想借口啦?”

  “不用了,我实在懒得圆谎,昨天跟我妈摊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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