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雪为君 第61章

作者:免不了 标签: 青梅竹马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大众占卜果然不可信,或者有一部分可信,但这么一尊莲花大士,也只有几百亩的王莲才托得住他。

  游魂飘进教室,孔秋她们又在讨论甘恺乐的上进心。刘心窈总算学会了转移话题:“我有个亲戚,三十好几没考上公务员,家里人都很着急。后来他自己0资金创业了,我们问他怎么做到的,他说现在的就业环境没有那么多缺口留给年轻人,所以年轻人要学会自己创造缺口,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三十好几算哪门子年轻人!”

  “好吧,这个例子确实不太恰当,我再想想……对了,这个怎么样!我还认识一个人,分手之后找不到更好的对象,一心想着跟前女友复合,可是前女友已经跟别人结婚了,这个老门槛呢,也没想着放弃,考证考了三年,最后成了前女友的法律顾问,天天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比正牌老公还久。你也不能说他挖墙脚吧,工作也是正经工作,他也无所谓有没有名分,只要跟前女友待在一块就满足了,撵都撵不跑,总之先把坑给占上,难保哪天就上位了。”

  “诡计多端的男小三。有文吗?想看。”

  银霁掀起话帘,把闭着的嘴安插进她们中间,文具盒刚放到桌上,有什么东西扑了上来。

  这季节哪来的蛾子和蟑螂,五线谱上蹲的是一只纸折青蛙——一种只有小学生感兴趣的DIY玩具,善于弹射起飞。

  回头看时,元皓牗隔着走道朝她招手:“弹回来!弹回来!”

  韩笑也注意到了纸折青蛙,惊呼:“这么厉害,还能过河?”

  银霁把青蛙拿给韩笑拆解研究,元皓牗的脸变成了一个插座。

  午饭时,插座脸随便点了份炒饭,坐在银霁对面,有一口没一口地把勺子送进他的瘪嘴插孔里。

  丝毫没觉得自己的出场频率过于高了,还惆怅地评价银霁:“你不对劲。”

  “我怎么了吗?”

  “上课老师叫了你三声你才答应。”

  “走神罢了。”

  “还有,我问你话,你也只是回答而已。”

  “……我不该回答吗?”

  “我是说‘只’回答,平时你少说也要阴阳两句,还要哔哔叨叨教给我一些歪理。”

  “这样啊。”

  “对,就是现在这个格式!实在太不对劲了。”

  “吃饭吧。食不言寝不语。”

  由于这次的歪理不够歪,元皓牗不满意地放下勺子:“你绝对大有问题。”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好像找到了自圆其说的论据,并且难以在公共场合探讨,嚷嚷着“今天不冷,我们去操场跑步吧!”把银霁生拉硬拽下了楼。

  走到火葬场……不,教学楼下放有三个垃圾桶的角落,他站住了,屏息凝神、正色道:“你是在害怕胎儿的体积,对吧?”

  这一杆子支到哪去了?

  “呃……我……好吧。”

  “你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等你到了生育年龄,说不定人造子宫已经发明出来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银霁意识到,原来她今天的情绪可以描述成“害怕”。

  不过,与其说是纯粹的害怕,倒不如说是对害怕本身的排异反应,具体表现是:一边为悬而未决的人际关系感到害怕,一边问自己“至于吗?”“至于吗?”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吧:“取卵也怪吓人的。”

  “你也太杞人忧天了吧?实在害怕,你就领养代替生育,或者死后把遗产捐给慈善机构,谁规定人一定要有后代了?”

  “你说得对。走吧,我错题本还没剪完。”

  银霁使大力,没能拉动他。

  “不对,你在敷衍我。”元皓牗拧着眉头:“原因肯定不是这个。”

  银霁深深叹气:“可以了,谢谢班长的关心,我自己的情绪自己能处理,跟你无关……”

  “不行,说好的心里有什么事都不能瞒着我呢!”

  排异反应大声抗议:谁跟你说好的?

  “还有,别说什么跟我无关。因为我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又是凭直觉吗?

  “——要是你的精神还正常,刚才肯定要骂我自恋的。”他刻意加重语气,强化了对论点的信心。

  有的人小半天不挨骂就浑身刺挠,银霁从善如流:“你好自恋。”

  “你也自恋。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见他如此执着,要是不说清楚,两个人可能要在这里沉浸式陪伴垃圾直到上课。根据语境,银霁定制了合适的谎言:“好,我说出来你不准生气。元皓牗,你是不是在架空我?”

  (18)班最高领导人伸手摸到头上的管理员前缀,迷茫道:“你说谁架空谁?”

  “我明明可以和别人一起坐公交车回家,被你一搅合,放学搭子都跑光了!你是没有自己的小伙伴吗?啊?你说说,你有什么目的?”

  元皓牗并没有被她的突然变脸震慑住,当场找出漏洞:“你以前不都是自己一个人回家的吗!”

  “那是你没看到我和别人一起走。”

  “不可能,我天天——”

  一记猛刹车,话头被他自己斩首了。

  银霁凑近了些,尽力把眼睛眯得像刀片一样锋利。

  “你天天什么?”

  “……我天天也不是没有放学搭子。”

  “是吧,你这样也是在架空你自己,就这么抛弃了老放学搭子,哈特不会痛吗?”银霁指了指早上被她敲过的部位。

  “哦,原来你是看腻我了,懂了懂了……可是这种小事值得让你害怕吗?”

  “怕啊,怎么不怕,我害得你人际圈子都缩小了,等你十八年后午夜梦回,想起年轻时为了A市市民的安危,错失了与长腿学霸共同进步的机会,气得当场跟我扭打起来,我怕我到时候赔不起医药费。”

  元皓牗关注到的重点首先是:“该赔医药费的是我,谢谢。”

  其次是:“十八年后我不会跟你说的一样冲动,虽然现在我不敢保证。”

  最后才是:“果然还是因为敖鹭知啊——”

  他在荡漾什么?而且荡漾中蕴藏着更可怕的东西。

  宛如紧箍咒的神经痛,让银霁明白了他的手为什么总跟太阳穴过不去。

  “不是的,你想岔了。”

  “没有,我想通了。走吧,回教室。”

  “你想通什么了你跟我说说?”

  “我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了,不必多说。”

  银霁想回档到三天前。那时候她的脑袋还是清楚的,不会动辄说出下一秒就让自己后悔的话,如果注定要发展成这样,不如趁早把自己毒哑。

  跟谁一起回家的问题留到放学后再讨论。可是晚自习还剩两分钟下课时,元皓牗跟老师请了个假,背上书包先走了。

  放学铃响起,韩笑抓着银霁直往楼下冲。

  “快快快,他们说元元刚才去(1)班把敖鹭知叫走了,我的老天鹅,这是要表白呀!我们赶紧去抢个前排!”

  火葬场周围,看戏的人不少,可是没有一个敢往上凑。二次验证了某种客观存在的反应式:敖鹭知+元皓牗=半径3-5米的真空↓。

  就连浅海的鱼都能感受到大陆架正在下沉。完了、亲爱的奥古斯都,这就是神婆说的过激行为吗?

  不间断的小声议论中,银霁竖起耳朵分辨着二位主人公的台词。首先是敖鹭知的半截问句:

  “……觉得自己很勇吧?”

  她是面朝着观众朋友们的,元皓牗则背对大家,把敖鹭知和一个垃圾桶堵在墙角。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仅看这构图、这角度,感觉像是一言不合他就要把无辜的女生塞进垃圾桶里似的。

  于是,银霁在心里和敖鹭知发出了一样的疑问。

  她还抱有一丝渺茫的希望:说不定两个人顾及着众人的目光、念在旧日情分上,只是像往常那样聊些金铜铁、光风月的平常事。

  而敖鹭知的下一句话彻底断绝了最后的可能性。

  “你们回避型和焦虑型的问题……第三个人来解决吗?”

  此话一出,远处的银霁仿佛也被提到被告席上,站在元皓牗身旁,和他一起接受大法官的审判。

  元皓牗用很久都没听过的强硬口吻——好吧也不是很久——说道:“你别想太多,我只是希望你……”

  希望她什么?没听清。

  敖鹭知的语调依旧是调笑的:“我会这么无聊?”

  “是啊,你不会,而且跟你相比,我们普罗大众才是……的人。”

  “不要……普罗大众,你比谁都拖泥带水。”

  “是的,所以我来……了。”

  “你这是要……界限?”

  “划不划……都在那里,要不是……还在继续跑操,换做我……了。”

  “那我们这种人值不值得一句……呢?”

  “向你道谢……贵……么。”

  韩笑目前只关心自己的赌资:“奇怪,他们这是表白的氛围吗?怎么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现在才意识到,反射弧未免太长了。

  可是,别说是上前劝架,作为话题中心,银霁除了害怕他们聊着聊着把自己的大名公之于众,脑海里什么也没剩下。电流在双腿中乱窜,脚下却像有紧实的土壤,是谁把她栽在原地又不浇水,盼望她自己活过来,再意识清醒地枯死?

  浮士德说:请停一停,多美啊!

  银霁说:谁都好,快把我删除掉吧!

  敖鹭知抱起胳膊,气势已经快把元皓牗压得看不见了:“你是想说……一路人?”

  “本来就不是。”

  “那你跟——”

  不要啊。

  元皓牗似乎犯了幼儿园没治好的人称代词病,打断她:“我又怎么……下结论呢。”

  “你的确不配下结论,你……找借口。”

  “就算是那样……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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