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沅
“如果你有一百万,你愿意借给他们吗?”主持人问。
“我没有钱。”焦棠知道他们想玩什么了,她头皮发麻,后颈凉飕飕的,这个破梗这么多年还在玩吗?“我现在全部存款两万七,一贫如洗。”
“那你觉得他们会借给你吗?”
这个鬼节目还是她要接的,早知道她宁愿挨骂去做千万推广了。
有钱不赚活该在这里被搞死!
背叛金钱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应该没有人会留这么多现金在身上吧。”焦棠被坑过,不想往里面跳,“一百万不是小数目。”
焦棠又开始怀念那个千万推广了,至少赚一笔。
“那我们打电话来借一下钱。”主持人马上让工作人员送来了焦棠的手机,说道,“借一百万,看能从谁哪里借到,不要说你在录节目。”
今天就非让她死是吧?
主持人眼睛里闪烁出了八卦的光芒,“相信你自己,你能做到。”
焦棠接过手机翻找电话号码,她不敢打微信,摄影师都把镜头怼她手机屏幕上了,一打开就是是非。
好在焦棠的通讯录非常干净,她这么多年始终没有给齐礼特殊的备注,规规矩矩的礼哥。
席宇是宇哥。
焦棠先打了席宇的电话,求求了,席宇接电话。
席宇的手机关机,他活动还没结束吗?
“宇哥的打不通。”
“那就剩齐礼了,你和齐礼的关系,你认为值一百万吗?”主持人问题特别尖锐。
我们的关系无价之宝!
“我们的友谊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焦棠硬着头皮翻找号码,齐礼有两个号码,一个是七年前的,一个是现在的。旁边的摄影机虎视眈眈,焦棠也不可能随便找个号码糊弄过去,显得做贼心虚。
他们坦坦荡荡的友谊。
两个礼哥,焦棠拨了以前的老号,他有新号旧号还会用吗?
若是不用这个号码,两个都打不通,这一环节过就去了。
手机嘟的一声,响了起来。
焦棠握着开了免提的手机往后靠了一些,尽可能表现的轻松。
手机响了很长时间没人接,焦棠不动声色地松一口气,说道,“他很忙——”
手机被接通了,随即齐礼清冽嗓音传过来,响彻整个录播大厅。
“糖糖?”
“礼哥。”焦棠心脏紧绷着,握着手机往前坐,说道,“你在忙吗?”
“刚忙完。”齐礼的声音沉了下去,懒洋洋的,“打算转场,晚上——”
“我现在需要一笔钱,我有点急事。”焦棠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及时把话题接过来,“您方便借我吗?”
“多少?”齐礼语调没刚才那么松弛了,严肃下来,“你怎么了?人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一百万。”焦棠看向快怼到她脸上的摄影机,上面有提示板让她自己找理由,“我公司有点事,需要钱周转——”
“一百万够吗?还是原来的账号?”旁边有人喊他,他回了一句等一下,跟焦棠说,“是很麻烦的事?需不需要帮忙?”
焦棠不想再打扰他,抬手捂了一下脸,觉得差不多了,结局效果肯定是有了,笑了起来,“礼哥,我在录节目,一个游戏环节,我不要钱。没事没事,您别担心了,您赶快忙吧。”
“录什么节目?”齐礼反应极快,语调瞬间恢复散漫松弛。
主持人跟齐礼打招呼,“欢迎您来我们这里做客。”
齐礼温和地跟节目组主持人打了招呼,客套了几句,又帮节目组说了一句推广词。
“那行,你好好玩。”齐礼像个真正的哥哥一样照顾着焦棠,在镜头前对她语调温和,“有需要随时打电话。”
“嗯嗯,再见礼哥。”焦棠觉得自己这几年演技修炼的很好了,影后级别的,心里慌的要死,表面都能云淡风轻。
“齐礼知道你的账号?”主持人马上抓住话柄问道,“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不像传闻中那样。”
“礼哥是很好的人,我高中时跟他借过一笔钱。”焦棠若有所思,把手机握到手心里,“后来还钱,我们就有了彼此的账号。”
与其等着别人来挖,不如焦棠自己来爆料。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主持人终于挖到焦棠的料了,顺杆往上爬。
“家庭原因。”焦棠把手机锁屏放到了手边,目光平静下来,“我出生没多久我父母就离婚了,我父亲另组了家庭。我跟我妈过,我妈一个人养我到十岁,她意外去世了。”
主持人目光停住了。
焦棠穿着很干净的白衬衣,束了个低马尾。
她今天化着淡妆,整个人安安静静的,皮肤雪白,眉眼清冷。她垂眼沉默了一会儿,扬了唇角,云淡风轻,“我没地方去,只好去我爸那里。他的家庭很美满,我是外来的人,有很多矛盾。之后就遇到礼哥他们,礼哥借钱帮我脱离了那个……家庭。”
焦棠诚恳地面对主持人,“我的过去不算悲惨,我这些年过的挺好。他们带我走上了一条很‘伟大’的路,我热爱音乐,我如今还在做我喜欢的音乐,我还能上台唱歌。我们二个还能在一起合作,我们还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我觉得人生很圆满。”
“我永远感激我们的相遇,我们之间的关系若是非要用金钱来衡量。那就是,我有一千万,我愿意给他们一千零二万,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
焦棠这段话说的很真诚。
她没有再绕圈子,坦坦荡荡。
一十六岁,不是什么天真少女,她用一片赤诚接住了尖锐的问题。
谈话结束,焦棠以为没有唱歌的环节了,主持人突然把话筒给她,下了台,给她争取了一首歌的时间。
焦棠唱了《迷失森林》,这是她昨晚连夜修出来的,在齐礼把那些聊天截图发给她之后,她改了一些歌词,改了整首歌的立意。
没有伴奏,她抱着吉他唱完了全部。
风暴来临时,万物颠倒,森林迷失,世界陷入了混乱。纯粹被打碎,黑白变成了模糊的灰,空白的人忙着站队,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完美。
焦棠曾经以为他们都走失了,兜兜转转,雨雾散去后,她发现他们还在原地。谁也没有走,他们在暴风雨中搭建了一个透明的玻璃房。
走出录制现场天已经擦黑了,外面在下雨,云压的很低,阴沉沉的。淅淅沥沥的细雨浇在炽热滚烫的地面,空气湿热,蒸腾着。
焦棠坐上车合上伞,问秦念,“我刚才说的有问题吗?”
“我觉得挺真诚的,没什么问题。”秦念上车坐到她的旁边,说道,“那些过去与其等别人添油加醋的挖,不如你亲自解释,主动权还在你手里。你最后唱的那首歌是新歌吗?我之前怎么没听过,挺好听的。”
“《迷失森林》,我今年在燕山音乐节唱的第一首歌。我改了一些旋律和歌词,还没有正式发。”焦棠握着手机划开锁屏,似随口问道,“《乘风》更了吗?”
焦棠今天找各种理由不去看节目,不看热搜。
“更了。”前面开车的刘瑶一提这个就激动起来,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抬了起来,“特别炸,效果好死了!”
“先导片也更了,夏天乐队挂在热搜上,粉丝很期待你们合体。”秦念翻着焦棠的数据,焦棠的热度指数在这两天是直线上升,飙到了顶,“你这个新歌打算放舞台上吗?很好听,你最近写歌水平直线上升。”
“不知道,看舞台需求吧。”焦棠最近写歌水平上升了吗?她划开手机屏幕,打开了微博热搜,非常壮观。前排好几个齐礼,焦棠思索一会儿点进去,热度最高的是齐礼的微博,他发了他自己的部分,转发过了百万。评论区没有质疑他的粉丝了,只有夸他舞台表现力强的,他这一场确实炸,焦棠松一口气,“晚上我请大家吃宵夜,节目组全部人,找一家特色菜。”
“要吃小龙虾吗?我知道一家很有名的小龙虾。”刘瑶在前面提议,“这个季节小龙虾正好。”
“好啊。”焦棠很多年没吃过小龙虾了,她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说道,“你看着点吧,你喜欢吃什么点什么,小龙虾要一份不辣的,不要蒜蓉。”
“你不吃辣不吃蒜吗?”刘瑶问道。
齐礼不吃。
“单期播放量过亿,《乘风》算爆了。”秦念在旁边刷数据说道,“比预期的好很多,下一期就要收费了。正常录制,这节目不会差,开头开的挺好。”
热搜中段挂着#齐礼周宁兄妹#,#夏天乐队合体#,#焦棠十八岁#。
焦棠先点进了齐礼周宁兄妹的词条,齐礼和周宁在参加节目的车上公开了兄妹关系。这个不是秘密,很多粉丝之前都知道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公开过,算是彻底解绑,评论区很和谐。
“刚才在节目上跟礼哥打了个电话,需要跟他们团队沟通一下吗?”焦棠返回热搜主页,点进了夏天乐队合体词条。
“沟通过了,他们说顺其自然。你提前上节目铺垫一些也行,没关系,你们本来关系就是这样,你又没有添油加醋。”秦念没抬头,她一心两用,一边跟合作方沟通焦棠的新工作,一边说,“你们的CP粉比我想象中的多,我觉得翻不了车。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都忘记了。谁知道一夜复活,热度高的吓人。那个夏天乐队合体的热搜里还有一条CP向视频剪辑,在各大平台都很热,你可以看看,剪的特别带感。”
焦棠缓缓抬眼看秦念,又看向了手机屏幕,屏幕上显示出词条下最热的微博。封面是视频上的截图,她和齐礼在《乘风》里见面,他们站在红毯前握手,同时抬眼看对方,标题是:“他们克制地握手,装着好友。玫瑰藏于身后,你我清白无垢……”
第54章
焦棠点开了视频,BGM用的是悬溺,密密麻麻的弹幕遮住了画面。
她干脆关掉了弹幕。
画面是焦棠和齐礼站在红毯前握手,他们看着对方。画面变慢,好像时空在那一刻静止,他们在彼此的眼睛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成了背景。
镜头放大到他们相握的手上,两只手紧密相握,似乎在那一刻生命都有了关联。他们融入了彼此的生命,他们眼里都写着渴望,可都被理智压制着。
“我主张制止不了就放任……”
画面变暗,进入回忆篇。
少年齐礼背着琴很拽地伸出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指,在后面的焦棠飞奔过来,她拉住了齐礼的手,他们一起走上了舞台。
画面昏暗,可少年人干净清晰。下一个画面,齐礼在台上抱住她,低头把唇贴上了焦棠的耳朵。
真的亲上了?焦棠以为当时他只是对着自己的耳朵说话,这个画面非常清晰,齐礼低头吻了她的耳朵。
他们在台上唱《曾经的你》,中间插了《新歌手》参赛画面。齐礼高高地举起焦棠,他们在万千欢呼中相拥。
齐礼牵着焦棠的手走向了红毯,他们在音乐盛典上彼此相望,可又在对方望来的时候移开。
焦棠呼吸都快停止了,她不爱看CP向剪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这么多过往。
这个视频剪的很狠,连他们在街头牵手的照片都剪进去了。不管过去多少年,焦棠看到这张照片都窒息。
齐礼在综艺上,被主持人问:“你和焦棠还有联系吗?”
BGM停了,他也停了,逼仄的沉默。他就那么静静坐在舞台上,许久后,他转过身去,到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画面落到焦棠身上,她背着琴一个人行走在伦敦的街头。
齐礼穿着黑色衬衣站在舞台上垂着头一脸颓丧在唱歌,这是他演唱会的视频。上万人的会场,他高大而单薄,他垂着睫毛,眼底下画出一道银色亮线,他站在阴影里伸了一只手似乎想捞什么,可捞了个空。
长长的银色像是眼泪。
另一边是焦棠,是她本科的毕业典礼,她站在学校的大礼堂唱歌。画面突然明亮,阳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落到了她身上。她从少年长成了高挑的女孩,她迎着光,目光清澈。
他们在《朋友》的草坪上重聚了,在夕阳下,他们目光对上,他们遥遥相望。
“你好啊礼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