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克定食
平淡的语气里透露着一种“别太羡慕”的优越感。
听得人只想揍他。
段骏鹏昨晚上分的手,正是创伤严重阶段,最为受刺激,跳起来就扑向左柯让,左柯让一边应付他一边叫邬思黎躲远点,别碰着她。
一顿饭吵吵闹闹吃了将近三个小时,要不是有些人住宿得赶门禁,估计还得有下半场。
左柯让也喝了点酒,吃饭的地方就在公寓附近,他不知道又抽哪门子疯,不叫代驾不打车,非要跟邬思黎手牵手步行回家。
夏季的宁城就像一个火炉,酷热难当,路灯一盏挨一盏,满街梧桐树笔直矗立,树叶在晚风吹拂下沙沙作响。
俩人十指紧扣,漫步在街头,这个天气呼吸都能出汗,他们掌心相贴,没一会儿就泛起潮湿。
邬思黎嫌不舒服,要撒开,左柯让攥着她手腕在自己T恤上胡乱一擦,又扣住。
邬思黎拿他没办法,随他去。
他有选择性洁癖,选择对象只有邬思黎一个,段骏鹏穿过一次他的外套,他直接送人,邬思黎穿一次他衣服,他能一辈子不洗天天套身上。
再打个比方说家里人跟他同喝一瓶水他不能接受,换成邬思黎,别说同一瓶水,就从她嘴里吐出来他都能面不改色咽下去。
形容很恶心,但是很恰当。
地面他们的影子也亲密,沿着路灯往前走,影子从清晰到模糊再到清晰。
左柯让的好心情还在持续,看什么都欢喜,边上一女生牵着一只德牧路过,他那欠登劲儿上来,对德牧嘬嘬两声逗弄。
不成想碰到的这只德牧脾气不太好,梗着脖子冲左柯让呲牙咧嘴嗷嗷两嗓子,左柯让条件反射先护着邬思黎后退,女生扯着牵引绳喊闭嘴。
女生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它不咬人的。”
“没事没事,是我们先招惹它的。”邬思黎上前一步,半挡着左柯让,以防他再闹。
左柯让乖巧站邬思黎身后,弯着腰下巴搭在她右肩膀,耷拉着脑袋跟德牧对视,然后摇两下邬思黎胳膊,小声嘟囔:“我靠好凶啊它,瞪我。”
“……”
不能再放任他丢人,邬思黎朝女生一笑,说声再见,忙不迭带着左柯让往前走。
左柯让故意卸去一半力气,由邬思黎推着,还不忘委屈巴巴地告状:“那狗真超凶,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好吓人啊宝宝,你快安慰我一下。”
就是个小插曲,女生本也要往与他们反方向走,腿迈出去一条,就听见这么不要脸的一句话。
不禁回头观望,就瞧见那长相挺不好惹但很帅的男生黏糊糊缠着女朋友要亲。
及其辣眼睛,她一言难尽地摸摸自己狗儿子的脑袋,指着左柯让背影:“看见没,他比你还狗。”
第18章
能考入宁大的学生都不是不学无术的泛泛之辈, 大家都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无非就是闲暇时看个乐子,造谣一事掀起的波澜很快能趋于平静。
生活还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西语一班的同学们经常能在本班课上看见左柯让的身影。
不是送邬思黎来上课就是来陪她上课, 每次两人一同出现, 手绝对十指紧扣,邬思黎的包也总是在左柯让肩上,就和普通谈恋爱的小情侣一样。
这么一来二去, 左柯让理所当然成为西语一班的编外人员。
左柯让没有想再拓展另一门专业的打算,陪邬思黎上课就坐她旁边打游戏,玩够了就趴桌上看着她养眼, 然后再搞点小动作吸引她注意力。
戳她胳膊、揪她头发、桌子底下的腿有节奏地撞她, 种种行为就很小朋友。
学生们大多知道左柯让是邬思黎男朋友,但是老师们不清楚,有次上西班牙文学史的课,邬思黎好好在记笔记,左柯让手欠,勾着她头发搔她脸, 被讲台上老师看个正着。
“那男生!”老师手指他:“上课不好好听讲干什么招惹人小姑娘!”
前排人回头,后排一哥们举手报告:“老师,人招的自己女朋友。”
“女朋友怎么了?女朋友就可以随便打扰了?”老师眼睛一瞪:“来你起来说说,西班牙戏剧的奠基人是谁?”
隔行如隔山, PPT上每一个字拆开左柯让都认得,但拼凑在一起于天书无异, 他一脸懵,本能去瞅邬思黎, 邬思黎撇过头,切断跟他的眼神交流。
得。
女朋友见死不救。
其他人也都在看戏,左柯让孤立无援,只好跟老师承认他不会。
“我看你挺闲,这段内容抄二十遍下课交上来。”老师点击鼠标,PPT切换至问题答案那一页,他批评教育一句:“身为家属就得有家属的自觉,陪女朋友来上课不帮忙也别帮倒。”
左柯让虚心接受:“知道了老师。”
“坐下吧。”老师强调:“自己抄啊,二十遍。”
老师翘翘讲台桌唤回同学们的心神,讲课继续,左柯让坐下,见老师不再看这边,拽下邬思黎还挡着脸的手,她上翘的嘴角露出,左柯让也笑。
“还真不管我。”
邬思黎小声:“谁叫你老乱动。”
她找出笔纸给他:“快抄吧,再耽误下课要抄不完了。”
左柯让指尖挠她掌心撒娇:“不帮我分担分担啊?”
“不。”邬思黎一本正经:“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说的。”
“行。”左柯让用手机对PPT拍张照片,拿笔开始写,悠悠叹口气:“女朋友都不心疼我,我好可怜。”
邬思黎随口安慰:“抄完就不可怜了。”
左柯让莫名被她的敷衍逗笑,抓着她手递到嘴边咬一下。
这种平淡日子过得倒也温馨有趣。
进入梅雨季,宁城隔三差五就下场雨,空气中漂浮着潮湿颗粒,皮肤黏糊糊的一点都不干爽,叫人片刻不想离开空调房。
这天下午两人都没有课,段骏鹏他哥一朋友新开了家台球馆,就在大学城里,今天开业,招呼他们过去玩。
邬思黎要去甜品店打工,左柯让没事干,准备去坐坐。
一帮人成群结队往校门口走,段骏鹏潘瑞阳他们在前面打闹,左柯让在后面给邬思黎发消息报备行程。
Atopos:【你下班前我就回来。】
对面回一个好。
左柯让就不满意了,明知这是邬思黎一贯作风,但他就觉得太冷淡,指腹按着键盘,哒哒打字——
【亲亲】
“我”字还没拼完,嗖一下,邬思黎又发来一条。
邬:【[亲亲JPG.]】
准确预判他想法。
光标移动,删除输入框里的消息,找个一模一样的小表情回复她。
还没发送,前面段骏鹏突然止住脚步,回头叫他:“阿让。”
左柯让掀眼,段骏鹏面露些许担忧,他不解挑眉,余光纳入一抹身影,侧额望去,一顿。
停靠在在马路边那辆低调黑色的轿车里,车窗全降,男人穿着简单白衬衣,容貌与左柯让七八分相似,长年身居高位不怒自威的成熟气质却甩他一大截。
左继坤隔着段距离看向左柯让,一句话没说,只打开车门,往另一侧挪个位置,示意他上来。
左柯让所有情绪瞬间敛起,在原地站了会儿,收起手机抬腿朝那边走,擦过段骏鹏肩膀时,淡声:“先走了。”
段骏鹏点头:“有事打电话。”
左柯让一嗯,两三步到车边,矮身坐进去,关门升窗,车子在同一时间启动,在段骏鹏他们面前驶过。
安浔他们都是大学才和左柯让玩一起,并不了解他家里情况,也是第一次见到左继坤,凭借长相判断出是左柯让父亲。
“那是柯柯他爸吧?他们爷俩也太像了。”
“我咋感觉柯柯跟他爸关系不咋好呢,吵架了?”
这问题一抛出,所有人都瞅段骏鹏,他和左柯让认识时间最长,潜意识认为他会知晓更多。
自车开走,段骏鹏表情就一直挺凝重,他上次也是第一次见到左继坤还是在初中,跟刚才那副场景一样,左柯让他俩放学约着出去玩,左继坤等在校门口,把他接走。
后来左柯让连续三天没去学校,还没个消息,段骏鹏不由担心,去他在学校附近的公寓找他,人倒是在家,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带着伤,一看就是挨了打。
左柯让当时挺正常,心情什么的都不错,段骏鹏问他怎么没去学校,他笑着指了下自己的脸,说他这样太丑,不想被别人看见,影响他的帅气形象。
他没主动讲原因,段骏鹏就不问,但是结合左继坤的出现以及在长辈那里听来的信息,能猜到他们父子俩关系并不好。
再大些,认识左柯让时间越来越久,他透露出的只言片语更加印证段骏鹏的猜想。
段骏鹏颇为烦躁地向后撸一把头发,叹气:“阿让跟他爸,也就是血缘关系上的父子。”
*
车子平稳行驶在街道上,挡板隔开车厢前后,父子俩分坐在两边,左继坤双腿交叠,双手交握,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左柯让胳膊肘支着车窗檐,屈指抵着太阳穴看外面,想起还没回他姑娘消息,按解锁键,屏幕一亮紧接着又暗下去。
没电自动关机。
不想找左继坤借充电器,非必要他一句话都不想跟左继坤多说,窒闷压抑的气氛缓缓蔓延,左柯让心生厌烦,耐不住打破僵局:“找我什么事儿?”
左继坤嗓音低沉:“先去吃饭。”
左柯让轻呵:“下午两点半,你吃哪门子饭?”
他话中带刺,左继坤也不恼,准确来讲是懒得搭理他,他只需要通知左柯让,不是在同他商量,并且给出的选项里没有“拒绝”。
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家私房菜馆院里停下,左继坤提前有预定,报出包厢号,服务生领着过去,落座后左继坤点了三道菜,左柯让坐对面一言不发,服务生询问他要吃些什么,左柯让摇头说不用。
左继坤合上菜单:“他不吃,那就这些。”
服务生:“好的,您稍等。”
等人退出去,包厢里只剩他们父子俩,左柯让看完一出热闹似的鼓两下掌:“左部就是左部,自个儿吃顿饭还这么大阵仗。”
左继坤皱眉:“你少跟我阴阳怪气。”
“受不了还叫我过来。”左柯让慢条斯理给自己倒杯水:“你这不自作孽。”
嘴唇碰到杯口,他意味不明一笑:“忘了,你作孽时候多了,不差这一次。”
左继坤:“你要不会跟你老子我好好说话就再滚去国外待两年。”
说好听是“待”,实际是流放,左柯让六岁那年母亲车祸去世,他被左继坤扔国外将近两年,当时两家乱成一团,左继坤装得一副好形象,对外说是送他出国散心,每个月给他打点钱维持生计,其他一切不闻不问,就叫他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