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克定食
左继坤用老子的身份压他,他就有样学样:“你要嫌奶奶活得久,你就再扔我一次。”
左继坤不待见左柯让这个儿子,但对父母是真孝顺,如果不是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他结婚这种大事得由他亲自且当面告诉左柯让,他根本不会来宁城。
左柯让算是拿捏住左继坤七寸,压下怒气,尽量冷静下来,在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请柬:“下周周末回京北。”
暗红色烫金纹样昭示着这封请柬的含义,左柯让两指捏住一角,翻开。
左继坤和一陌生女人的名字出现在上面。
给自己亲儿子送再婚请柬。
有意思。
左柯让这下是真觉得好笑,甚至还笑出声:“背景查清楚没?别婚后又蹦出个初恋跟人跑了。”
话音一落,迎面一只茶杯径直冲过来,左柯让看得清楚,但他没躲,既然他敢开这个口,就无所谓会得到什么后果。
眉心一阵钻心的刺痛,啪啦一声,茶杯掉地四分五裂,温热液体流到眼皮上,左柯让不甚在意地抽张卫生纸擦拭。
白色纸巾被益出的鲜血染红。
再待下去没意义,纸团丢在餐桌上,左柯让起身,左继坤没拦他,这个时间不是饭点,上菜很快,服务生敲门送菜,左继坤拆开湿巾擦手:“你奶奶希望你来参加,周六那天我要在现场看到你。”
血没止住,又开始往下滑,左柯让再抽纸按住:“我奶奶更希望我高兴。”
左继坤轻松撂话:“那你应该不希望我去找你女朋友的麻烦。”
*
台球馆开在大学城中心最好的一处位置,一共两层,一楼空间最大,摆放着十几张台球桌,二楼有一个小型吧台,两张台球桌,专门供相熟的朋友来玩。
段骏鹏到地方后就一屁股坐沙发里,摩挲着下巴想事情。
左柯让跟他爸那要死不活的关系也不是一两天,以前没人诉说,现在可不一样,左柯让身边有邬思黎,照他恋爱脑那个劲儿,邬思黎简直就是他救命良药。
而且不都说,男性脆弱的时候最容易博得女人心疼,段骏鹏要通风报个信,左柯让一准能得到好处,到时候还不得给他磕头谢恩?
巴前算后纠结一个钟头,段骏鹏给邬思黎发了条消息。
不是周六日,甜品店今天订单不多,但是有货送过来,她们几人都忙着搬货。
在卡车和店铺中间往返十好几趟,总算将所有配料都放到储物间,吴敏累趴在桌上,有进气没出气,邬思黎对着单子清点货物数量,围裙兜里的手机震动一下,肯定是左柯让又无聊了,暂时没管。
等清点完毕,确认无误后,她才查看消息。
居然不是左柯让,而是段骏鹏。
公开恋爱在家里聚餐那晚,她和段骏鹏他们几人都加了好友,还是左柯让率先张罗的,万一他不在宁城的时候她出事,还有别人能帮忙。
段骏鹏:【貂蝉妹妹,阿让下午没跟我们去打球,他爸过来把他带走了,估摸他今天心情会不太好,你多安慰安慰他。】
朝夕相伴两年,邬思黎即便没见过左柯让家里人,也能在日常生活中捕捉到蛛丝马迹。
她知道他们父子关系紧张,回复完段骏鹏,给左柯让拨电话,嘟嘟两声忙音后是冰冷机械的女声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还有五分钟下班,左柯让说过会来接她,他从来不会迟到,如果要她等会提前告诉她,结果现在他手机关机,人也没出现,按理说他那么大个人怎么都不会出事,可人与人之间一旦产生感情和羁绊就很难做到理智。
邬思黎摘下围裙,匆匆往架子上一挂,拿上包,边向门口走边交代:“我有事先走,货都点好了你们记得和钱姨说一声。”
第19章
邬思黎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左柯让, 他们两个了解彼此的性格,清楚彼此的喜好、口味,也仅限于此。
或许只是单方面仅限于此, 毕竟她的事情左柯让动动手指就能查得底朝天,她是没有那个相对应的能力去调查左柯让。
第一反应是先回家, 夏天天黑得晚, 大片火烧云在天际铺陈,染成绚丽红色,客厅地板上都拖拽出金灿光芒。
听见开门声, 二哈摇晃着尾巴疾驰而来,脑袋亲昵地蹭着邬思黎小腿,它快三个月大, 模样一点点脱离满月时的圆钝, 两只三角耳竖起来,可爱一如既往,只是少了些憨态。
邬思黎换拖鞋的空档摸它两下,进去后每间屋子挨个找一圈,没有见到左柯让,她茫然站在客厅中央, 直到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是某个软件的自动推送消息,她后知后觉想起两人连接的定位。
点开查找软件,左柯让的头像在地图上闪烁一下就消失不见, 估计是所在地信号不好,福至心灵一般, 锁屏又按亮,看到那串日期数字, 邬思黎再次出门。
出小区打到车,坐进后排驾驶座,邬思黎报地址:“师傅,去西郊墓园。”
公寓到西郊墓园有点距离,赶过去的途中邬思黎两次尝试给左柯让拨电话,无一例外收获到“对方已关机”的回答。
又赶上晚高峰,堵了会儿车,出租车停在墓园入口是差一刻钟七点,马上要到墓园关门时间。
邬思黎一路小跑着迈过一层又一层台阶,她知道具体位置,径直朝最里面去。
西郊墓园是宁城占地面积最大的墓园,依山建造,旁边紧挨烈士陵园,绿化覆盖率达百分之八十,又是晚上,气温有所下降,一座座贴着黑白照片的石碑整齐矗立,配合着将暗未暗的天色,阴森又诡异。
邬思黎没空害怕,因为焦急整个人都有些躁动。
她是担心左柯让的。
最终在从上往下数第二排中间位置,看到一抹身影,他盘腿坐在地上,手肘分别支着大腿,脊背微弓,低着头,有那么几分颓废。
邬思黎缓缓因奔跑而变急促的呼吸,走过去。
左柯让正前方的墓碑上贴着一张女人的黑白照片,眉眼间的神韵和左柯让如出一辙。
——陆若青之墓
是左柯让的母亲。
两人恋爱没多久,左柯让就带她来祭拜过他母亲,她感情史再空白也知道这个流程走向不对劲,她问过为什么,左柯让当时笑嘻嘻又挺郑重地说是来见家长。
自那以后,每年清明节他们都会一起给她父母以及他母亲扫墓。
感知到有人靠近,左柯让抬首,邬思黎恰好到他旁边,他不自觉一笑:“你找到我了啊。”
邬思黎嗯:“我找到你了。”
借着莹莹灯光,她看见左柯让右边眉毛横亘着一道突兀狰狞的伤口,血不再流,边缘红肿不堪,长度快要延伸至太阳穴。
邬思黎拧眉:“怎么弄的?”
左柯让言简意赅:“刺了我爸两句,他砸的。”
她来的仓促,什么都没带,就冲陆若青鞠一躬,然后站直,转身,小腿碰到左柯让膝盖,朝他伸出手:“走吧,回家了。”
左柯让抬首,握住她手掌,邬思黎一拽,他借力站起来,过道能容纳得下三人并行,但是左柯让选择跟在邬思黎身后,由她牵着自己,朝山下走。
“我手机没电了,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
左柯让垂着眼,盯着邬思黎的落脚点,争取分毫不差踩着她的脚印。
“嗯。”脚步踉跄一下,邬思黎无奈止步:“你不要老踩我。”
左柯让无辜样:“我不是故意的。”
“你跟我并排走。”
“不,我就想在你后面。”
面对左柯让的无赖,邬思黎总会妥协:“那你别踩我。”
左柯让强调:“说了不是故意的。”
又一脚踩到邬思黎鞋后跟。
怎么都不像是不小心。
左柯让不禁笑出声,再三保证:“我真不是故意,可能坐久了腿不怎么受控制。”
邬思黎不说话,低头看一眼自己的鞋,她穿得白色帆布鞋,后跟处多出三道黑色印子。
左柯让快速补救:“回家我给你刷干净。”
他做出的所有承诺邬思黎都相信他能完成,唯独跟家务沾边——
她问:“家里鞋刷放在哪你知道吗?”
左柯让想说当然知道,他好歹给家里做过大扫除,话到嘴边蓦地记起上次他收拾屋子还是一个月前,期间家政阿姨来过好几次。
他改口:“那送干洗店,我出钱。”
马上到墓园关门时间,守墓人拿着手电筒进行下班前检查,在阶梯通道看到一男一女,催促他们快点离开。
没再耽误,俩人加快步伐下山,走出墓园,邬思黎叫了辆滴滴,界面显示还有十分钟到达。
腰间一紧,身体一轻,眨眼间落在花坛围边石上,跟左柯让身高差距缩小,两人面对面,左柯让展臂抱住她,侧脸枕在她肩膀,鼻梁紧贴着她脖颈。
他蔫巴巴的,无精打采:“好累啊乖乖。”
平时揉二哈揉习惯,邬思黎下意识去摸左柯让后脑,是和二哈柔软毛发完全不同的触感,她反应过来,改变策略去搓他耳朵:“车马上就来了。”
左柯让敏锐捕捉到她那一瞬间的停顿:“你刚是不是把我当二哈了?”
邬思黎否认:“没有。”
左柯让哼哼两声,楼紧她腰,在她肩窝用力蹭两下,直至将她白嫩皮肤磨红,唇覆过去,探出舌尖轻舔。
湿漉的柔软在她那一寸皮肤上游走,酥痒从她脖子向全身扩散,指尖蜷缩,她推左柯让:“在外面,别闹。”
“外面不行,回家呢?”
“回家随你。”
左柯让心满意足,放开邬思黎,视线自她眼睛滑指鼻尖、再到嘴唇,凑过去亲一下,最后执起她手,话题抛得令人衔接困难:“我爸再婚了,这周六办婚礼,今天他来找我就是说这事儿。”
没有铺垫,没有前期渲染。
平淡地告知她这件事。
邬思黎挺懵的,不知作何反应,还未想好该怎么回应他,一束车灯扫过来,死者图清净,墓园选址都略偏僻,这个时间点不会有车无缘无故经过这里,左柯让解锁邬思黎手机,对照一下车牌号,是他们打的那辆。
拉开后排车门,邬思黎先坐进去,左柯让紧随其后,一上车就跟卸掉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
郊区开往市区,路灯一盏盏在窗外掠过,因为刚才那个消息,一种莫名的沉默产生,邬思黎目视前方,望着挡风玻璃走神,左柯让挽着邬思黎胳膊,把玩着她手指。
他捏着邬思黎一根食指戳自己脸颊:“我饿了。”
邬思黎下巴抵着他额头:“想吃什么?”
“想吃面。”左柯让补充:“你做的。”
邬思黎说好。
回去比来时要快不少,到小区门口,邬思黎扫码付款,下车后左柯让还坠在她身后,明明就可以并排走,邬思黎也没管他,他经常会冒出一些她无法理解的想法。
二哈在玄关处迎接,邬思黎少见地没有抱它,越过二哈去洗手间洗干净手,折至厨房做面条,期间嘱咐左柯让把伤口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