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克定食
没等到人来管自己,二哈急得绕着它空空如也的饭盆团团转,它跑去玄关等待也不是因为想念二位主人,是因为超过它每晚进食时间,它快要饿死了。
左柯让全程围观邬思黎是怎么忽视掉她的宝贝爱狗,愉悦地吹声口哨,二哈由此将目光盯向他,冲过来咬着他裤腿,以微弱到能忽略不计的力气拖着他,到达自己地盘,二哈用鼻子拱自己饭盆,嗷一嗓子。
示意左柯让快喂它。
它饿得恨不得追着自己尾巴啃,现做它可能等不及,左柯让在上层置物架取下一袋搭配好的即食餐包撕开,倒在它饭盆里。
二哈立刻埋头干饭,哼哧哼哧吃得巨香,左柯让蹲下身,屈指弹弹它耳朵:“还是我比较重要,她急着给我做饭都没注意到你。”
爱怜地点两下它脑袋:“哈哈,你好惨。”
二哈忙着填饱肚子,没空搭理他,随便他怎么攀比,左柯让自娱自乐一波,又跑去厨房黏着邬思黎。
邬思黎长发挽成低马尾,拿着一个鸡蛋在大理石台边磕一下打在煮锅里,沥水篮里有一把小青菜,左柯让走过去要洗,邬思黎拦住他。
“是洗好了的。”
“哦。”
左柯让就拧开水龙头洗手,抽纸擦水珠边歪头看她,过会儿移到她身后,圈住她腰,依赖地拥着她。
青菜放进锅里,邬思黎拿着筷子搅拌,稍侧脸:“消毒擦药了吗?”
“想你给我弄。”左柯让励志做一个离开邬思黎就不能存活的巨婴,装痴呆很有一手:“我不会。”
“疼不疼?”是一句废话,可邬思黎只能想到这种关切方式。
“超疼。”他卖惨:“你是没看见,我当时都被砸哭了,眼泪啪嗒啪嗒掉。”
邬思黎不信。
他对她耍宝逗趣,但碰上左继坤他骨头硬得很。
她问:“婚礼要去吗?”
“去呗,反正我也没什么感觉。”
左柯让没讲左继坤用她威胁自己的事,这是他们父子俩之间的斗法,跟邬思黎没关系,不能牵扯到她。
邬思黎做的清汤面,两只陶瓷碗里是兑好的佐料,面条煮熟,她先舀出几勺面汤再捞面,拌好后左柯让端去中岛台。
就是很普通的一碗面,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左柯让吃下第一口,声情并茂地夸赞邬思黎手艺好棒,在他眼里,邬思黎会眨眼会呼吸都极为了不起。
或者说,邬思黎存在本身就是值得左柯让炫耀的事情。
吃完一顿简单晚餐,碗筷放进洗碗机,邬思黎拉着左柯让在客厅沙发坐下,找出医药箱给他消毒涂药。
邬思黎刚拿起棉签,左柯让掌心按在她后腰,把她推到自己怀里,分开她腿,跨坐在自己身上。
他理由特充分,言之凿凿:“我害怕,不抱着你会吓死。”
满嘴跑火车也是左柯让技能之一。
消毒水浸湿棉签,邬思黎小心翼翼在伤口边缘擦拭,像是怕她紧张,之前还嚷嚷疼的人等到她真动起手反倒安静下来,伤口附近是干涸的血迹,一看就没怎么上心对待,随便擦一下草草了事。
邬思黎习惯左柯让的无法无天,高兴就笑不高兴就耍,全世界都要以他为中心,所以当她在墓园找到他,他一身落寞地坐在母亲墓碑前,心里腾升一股郁气,直到现在都没有疏解,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无意识抿起唇,神情也严肃。
左柯让就绕着她发梢玩了会儿,再一抬眼瞧见他姑娘上药上得生了气,嘴巴一扁,嘶声:“好痛啊宝宝,我需要你的安慰。”
他在装,且演技很拙劣。
邬思黎前倾,亲一下他唇,又轻轻朝他伤口吹气。
左柯让扬着唇角笑,竟然觉得左继坤这爹当得也不是很操蛋,至少为他儿子的幸福生活出了一份力。
他挑起邬思黎一撮发丝搔弄自己鼻尖,嗅她发香:“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
邬思黎全身心都在处理他伤口上:“没。”
“我现在告诉你,你听完不许嫌弃我。”
邬思黎一顿,看他:“好。”
“我妈是在跟她初恋外出的路上出的车祸。”左柯让沉吟良久,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开始讲述:“那时候我爸妈他俩还没离婚。”
第20章
陆若青和左继坤的结合是联姻的败笔。
恋爱随便谈结婚听家里, 是圈子里不成文的规定。感情向来不可捉摸,爱情来了就是来了,地崩山摧都挡不住。
陆若青大学时谈了段恋爱, 是初恋,男方普通家庭, 长相清秀, 性格很好,陆若青一见钟情,追求大半个学期才把人拿下。
陆若青是个万千宠爱的大小姐, 脾气爆,初恋男友却从来不觉得她脾气差,温柔耐心地包容着她, 不管她和谁吵架不管是谁的错, 总是坚定不移站在她这一边,等她气消了火灭了再讲道理安慰她。
忽略家世,两人是最最般配的一对情侣。
可家世就是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像圈子里大多数人那样,陆若青要走的路早就规划好,大学一毕业听从家里安排联姻, 意味着她毕业就要和相爱四年的初恋男友分手。
其实他们两人都知道他们这段恋情只是一时欢愉,不会开花结果,陆若青从小身处的环境、接受的教育都灌输给她“享受就要牺牲回馈”的人生信条。
但她反抗过,结果就是被断掉经济来源, 找工作处处碰壁,和男友挤在还不如她卧室卫生间大的出租屋生活, 甚至还差点牵连男友父母丢失工作。
她的一次叛逆,换来所有人不得安宁。
最终不得已回家, 乖顺接受安排。
联姻对象是京北左家,在一些公众场合陆若青见过左继坤,年纪轻轻就立功无数,手腕强硬能力出色,容貌也无可挑剔。
左继坤具备一切令异性心动的条件,妥妥天之骄子。
陆若青心里有人,就是天神下凡她都不为所动。
为了能使大家生活都恢复正轨,陆若青压下心中的委屈怨愤,老老实实跟左继坤结婚。
左继坤对陆若青也没感情,他是个孝子,同意结婚不过是图父母开心满意。
婚后两人相敬如宾,是一对标准包办式夫妻,需要一同出席的场合里他们是最亲密的爱人,回到家后是互不打扰的陌生人。
就连做嗳都只为完成任务,传宗接代。
左家家风严明,培养出的儿子品行端正,不乱搞无不良嗜好,陆若青的初恋男友毕业后回老家发展,联系切断,再爱也沦为过往。
日子这么过下去还不算难捱。
婚后半年,陆若青怀孕,几个月后左柯让在万众期待中出生,这其中当然包括陆若青和左继坤。
左柯让的出生就代表着他们任务圆满完成,再也不用日日相对,机械性重复没滋没味的夫妻生活。
左柯让被父母所期盼,却不被父母所爱。
他打小就是在老宅由爷爷奶奶带大,一周一次的家庭聚餐上才能见到于他而言陌生的父母,生疏地喊一声爸妈。
老话说隔辈亲,父母缺席他的人生,但是爷爷奶奶的付出弥补了这份空白,左柯让童年生活过得也算顺遂美好。
变故就发生在他六岁那年,陆若青有次不知道怎么,估摸是心情好,突发奇想去接在少年宫上兴趣班的他回家,半路他想吃冰激凌,陆若青停好车带他去店里买。
在那家冰激凌店里,陆若青时隔多年第一次遇见初恋男友。
分手时没有撕扯,心平气和,所以重逢后他们好像都还是彼此记忆中最美好的样子。
彼时左柯让并不知道那个男人和陆若青的关系,以为是母亲的朋友,他们坐下来叙旧,他就在旁边吃冰激凌,听着他们互相问候你过得怎么样?最近在忙些什么?听那个叔叔夸自己长得很可爱,他礼貌回以一笑。
再听见母亲顺势问他孩子多大了,然后那位叔叔说他没有结婚,之后空气像是被按下暂停键,凝滞又干涩。
左柯让在这时吃完冰激凌,被陆若青几乎是迫不及待拉走,回家路上陆若青魂不守舍,两次差点撞车,左柯让冷静阻止他妈再碰方向盘,给司机打电话来接。
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
左柯让想。
就像他曾经无意中撞见过左继坤喝醉酒,在老宅他的卧室里小憩,半梦半醒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垂在身侧的手里拿着一幅相框,照片上的女人留着利落短发,穿着警服笑颜如花。
对于陆若青来说,那个叔叔或许就是她的秘密。
久别重逢,其中一方还不曾结婚,停留在原地苦苦守候,烈火重燃是很正常的事情。
从那以后,左柯让见到陆若青的次数多起来,他每次去少年宫上兴趣班都是陆若青接送,她不再像以往那样冷漠,时常带笑,偶尔还会和其他宠爱孩子的母亲一样亲昵地揉他脑袋。
左柯让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出父母的貌合神离以及对他的疏冷,天真的问过爷爷奶奶为什么,他们面不改色地骗他说爸爸妈妈很恩爱,只是工作很忙,压力太大。
左柯让不相信,于是在连续和陆若青相处一个月后,他认为和妈妈关系拉近,再次问出这个他没有得到真正答案的问题。
陆若青直言:“因为爸爸妈妈之间没有爱情。”
爱情这个词太过抽象,七老八十活了一辈子的人都不见得能诠释清楚,更别提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屁孩。
左柯让等量代换,他理解“没有”的概念,去买东西有时候店员就会给他这个答案,然后他就会空手而归。
“没有”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左柯让又问:“那你们为什么还会在一起?”
陆若青没有顾忌他还是个小孩子就胡诌借口欺骗他,而是明白告诉左柯让这个家庭的黑暗面。
“因为爸爸妈妈必须在一起。”
左柯让皱起眉:“我不喜欢这个必须。”
他还不懂成年人的无奈与妥协,被爷爷奶奶娇惯长大的他只懂喜欢和不喜欢,想要和不想要。
不想要的谁也别想塞给他,想要的就必须要得到。
这是他认可的“必须”。
陆若青没有再深入跟他争辩什么,只是摸摸他脸,笑得欣悦又满不在乎:“你长大就明白了。”
再弄明白这个“必须”之前,左柯让先搞懂了另外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冰激凌店的那个叔叔是陆若青的初恋男友,因为要和左继坤结婚而分手。
第二件事是左继坤醉酒时缅怀的那个女人是他的初恋女友,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因公殉职。
原来他的父母都有各自真正喜欢的人。
但是都没有在一起。
好可惜。
左柯让是真的替他们惋惜。
后来随着他长大,逐渐了解这个圈子里利益至上的准则,越是了解就越不能接受这种利益捆绑,陆若青和左继坤的傀儡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是左柯让世界里的未解之谜,他每琢磨一次就坚定一份信念,自己以后绝对不要走他们这种路。
他无法想象这种无趣乏味的人生如果没有一个真心喜欢的人陪伴在身侧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