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克定食
它要么是趴地上听到出电梯的脚步声早早跑到门口等,要么就是在家里某个角落飞奔着来迎接。
左柯让也永远陪在她身旁。
“刚才的电话是陈匀——”
是要报备一下的,刚大脑被左柯让搅得一片浆糊,现在才清醒,可邬思黎话说一半,左柯让就打断。
“不用跟我解释。”左柯让啪嗒按亮灯光:“你跟谁打电话都是你的自由,不需要跟我说。”
他神色坦荡,眉目沉稳:“我没误会,这次是真心的。”
玄关屋顶两边是灯带设计,白炽光洒下,所有都无处遁形,他们二人脚尖相对,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错频,又在谁的有意调整下趋于同步。
邬思黎好像找到症结所在,微启唇:“真的不需要吗?”
需要。
当然需要。
她最好掰开揉碎,事无巨细都讲一遍,最后以和魏书匀断绝关系为结尾。
这是左柯让最喜欢的处理方式。
但是不行。
但是她不喜欢。
自从重逢,这两项不字打头的条件他时刻铭记于心。
只要邬思黎回来,他没什么的。
他的那些卑鄙本性就该不见天日。
贪得无厌是人的本性,有些恶念一旦泄口就再无收复的可能。
他必须强制自己。
摇头,再重复:“不需要。”
邬思黎就吞回后半句:“好。”
说好要带二哈减肥,俩人鞋都没换,长久不用一次的牵引绳就在鞋柜里,左柯让找出来,柜子上摆着一包消毒湿巾,他抽出一张擦干净,邬思黎负责给二哈戴上,脖套刚一套好,二哈就急不可待在门缝里溜出去,到电梯前一个跃起,爪垫去拍电梯键。
这不太符合左柯让的描述。
邬思黎诧愕:“你不说它不爱出门吗?”
“不爱跟我出门吧。”左柯让轻哂:“你也知道我俩互看不顺眼。”
邬思黎澄净的眼眸里盛满疑惑:“那你俩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左柯让想到什么片段,突兀笑一下:“瞎过。”
电梯到达二十楼,二哈扭着脖子朝还在屋里的俩人叫两声,提醒他们该出发了。
二哈完美诠释什么叫眼大肚子小,出门时兴高采烈,走还没五百米就呼哧呼哧吐着舌头原地不动,邬思黎又是在前面嘬声又是招手逗它,就这么哄着才心不甘情不愿挪两步。
左柯让在旁边看着就很烦,什么狗东西架子这么大,实在忍不住,一脚踢它屁股上,二哈登时急眼,追着左柯让要报仇,一人一狗就绕着小区最大的花坛你追我赶着跑圈。
邬思黎就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看他们闹,手机登登登连震三下,她就知道是邹念桐又开始机关□□式,在宿舍群里发小作文辱骂世界不公了。
打开微信,印证她的猜想。
邹念桐:【操啊,我这心情太悲愤了。】
邹念桐:【我们学校上周不是校庆放假一周么,有一学生被爸妈带去国外旅游了,今天开学给我带了盒巧克力,包装全德文,我一个字看不懂,人学生睁着一双水灵灵大眼睛说“老师你不识字吗?”】
邹念桐:【我他妈?】
赵月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邹老师你好菜啊!】
范云薇:【邹老师你不识字吗?】
四个人里,邬思黎性格最柔静,“落井下石”她不是很擅长,找个表情包表示自己没有掉队:【猫猫探头JPG.】
邹念桐:【我母语中文第二语言西语,我去哪认识德文?】
邹念桐:【人学生还没恶意,就真的是在疑惑我为什么不认识,我老脸都快烧成灰了。】
邹念桐:【这个私立学校老师当的我是越来越厌恶这个世界了。】
邹念桐:【多我一个有钱人会死吗?】
就很平凡的一次群聊,邹念桐再发牢骚,剩下三人嘲笑中夹杂着安慰。
邬思黎蓦然想到以前的自己。
不幸的家庭造成她内心敏感又自卑,所以她和左柯让初在一起时她就预设好会分道扬镳的局面。
哪怕左柯让很喜欢她,很爱她,她也会将这份感情转变成有钱人的心血来潮。
说到底,是她不够自信,牵连着也不相信左柯让给她的爱。
她费劲巴力才能得到的东西左柯让说一句话或者动动手指就能做到,而这种差距在当时的她看来,是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尤其是在陪他回京北参加左继坤婚礼,她误入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金碧辉煌,纸醉金迷。
有左柯让在,没有人会瞧不起她,但是他们举手投足间是从骨子里流露出的傲气。
随便一辆车的钱令普通人望尘莫及,十几万一瓶的酒喝一半洒一半,同龄人在为恋爱学业发愁,他们在盘算着怎么打理家族生意。
他们待人接物都挺和善,是觉得没必要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情绪。
他们那群人周身自成一股屏障,只有他们主动抛出橄榄枝,外来人士才能进入其中。
这个社会阶级会一直存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也不会消除,有人一生都在为奔赴罗马而努力,有人一出生就在罗马中央。
但是她却不会再因为这些外在因素烦恼困窘。
人生最要学会的一堂必修课是祛魅。
就像她从出生就在宁城,对宁城以外的地方充满向往与惧怕,可当她出国一趟,发现也就那么回事。
大家都要吃饭睡觉,到头来都逃不过一个死。
因为父母车祸去世怕开车的她现在也能轻松驾驭,国外独自一人度过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也不是很难。
未知来源于她的想象。
那些她曾经觉得遥不可及事情她都一一解决掉。
她完成了一场与自我的和解。
所以在她变得更好后,她终于有足够坚定的勇气向左柯让靠近。
一道阴影落下,鼻梁被人轻轻一刮。
她抬起眼眸,左柯让弯腰站在她跟前,路灯就在他后方,面容昏暗不清,但她知道他在笑。
“发什么呆呢?”
“没。”
她揩掉他额头上一层细密汗珠,左柯让后仰脑袋躲开:“脏。”
“不脏。”邬思黎固执要擦,拽他在长椅坐下。
左柯让就依她。
她给他擦完汗,左柯让就揪起自己T恤衣摆给她擦手。
二哈迈着疲惫的步伐过来,牵引绳长长拖在地面,一个甩尾背对着他们俩蹲坐地上。
群聊还在继续,邬思黎暂时没管,私聊邹念桐给她发了一个小红包。
留言:开心每一天。
然后就锁屏静音,专心享受这种爱人在侧的时光。
这个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太多,能找到一个相处舒服的人太难得,找到一个相处舒服有两情相悦的人无疑是获得一张无价彩票。
快餐时代连爱情都来去匆匆,酒吧里最常见的就是一夜情,荷尔蒙上头,仅见过一面的人都能吻得难舍难分。
相比一时刺激,邬思黎更愿意和左柯让并肩坐一起吹风。
而且左柯让也很能调动她的荷尔蒙。
就安静坐十分钟,时间不早,左柯让说送邬思黎回去。
二哈也上车,坐后排。
两家离得近,没几分钟就到邬思黎公寓楼下。
上次打车送完邬思黎回家,左柯让差点去检查自己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怎么就没想着送人上楼。
吸取教训,这次送到家门口。
“车后座有一双鞋,是你常穿的那个牌子的。”邬思黎边开门边说:“下午我和朋友去逛街看到就买了,导购说是新款。”
邬思黎租住的这公寓一梯两户,环境还算可以,左柯让四处打量着检查,闻言迟钝问:“给我的?”
邬思黎难得不好好说话,呛他:“不然我还能给谁?”
“哦。”左柯让咧嘴笑:“谢谢——”
尾音收得急。
邬思黎无声叹气:“你快回去吧,开车小心。”
攀着左柯让肩膀,踮起脚尖亲他一下:“到家告诉我。”
“好。”左柯让挺淡定:“你进去吧。”
知道他是不放心,邬思黎没再墨迹,进屋关上门反锁好,在里面敲两下门板。
左柯让就转身进电梯。
到车上,扒拉开二哈碍事的脑袋,找到一个牛皮购物纸袋。
左柯让缓慢抽出鞋盒,生怕一个用力过度损坏哪里,拆包装的过程郑重其事地像在进行什么神秘仪式。
是他喜欢的牌子喜欢的款,鞋码是他的号。
找角度调光线,一双鞋拍十几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