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叹西茶
闻月心尖一颤,眼睁睁地看着纪则临靠近,最后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下。
纪则临动作一顿,掀起眼睑看着闻月,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受了惊的小鹿,叫人不落忍。他几不可察地一叹,凑过去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下她的额头,叮嘱道:“下了雪路滑,回去小心点儿,别摔了。”
“……好。”
闻月下了车,往学校大门方向快步走了一小段路,进校前又按捺不住回头。
纪则临的车还没开走,即使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车内的情形,但闻月知道,他在目送着自己。
明明寒冷应该止沸,闻月却浑身滚烫,她感受到胸腔里的某块地方前所未有地在剧烈跳动,有一刹那,她居然产生了往回走,重新坐上车的冲动。
这股冲动让她惶恐,她不敢再回望,赶紧收回视线,仓促进了学校。
……
王瑾珍和好友们有约,下雪后会在庄园里一聚。
闻月周末去庄园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老教授坐在会客厅里了。他们去年见过闻月,今年再见,对她十分亲切。
“则临也来了啊。”林教授看到跟在闻月后面进来的纪则临,说道:“我刚才还和瑾珍提起你呢,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纪则临和几个长辈问了好,噙着笑回复林教授:“您和老太太在背后说我什么呢?”
“说你一掷千金把我想要的书买走了,不是送给你外祖母,是送给了谁啊?”林教授问。
“老太太没和您说?”
“唷,她嘴严着呢,说是要问过小辈的意见,才能告诉我。”林教授看着纪则临,“上回你说,以后有机会就把你的心上人介绍给我们,现在是时候了吧?”
纪则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闻月,她神情紧张,悄悄地朝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他眸光微动,收回视线,从容淡定地应了林教授的话:“时机还未到,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
林教授这下更好奇了,啧啧感慨道:“倒是没想到还有人能做得了你的主,看来你是很中意这位姑娘啊。”
纪则临坦然承认道:“再喜欢不过了。”
林教授只当纪则临在卖关子,道了句:“我是越来越好奇了,能让你们祖孙俩都满意的姑娘,到底是何方人物。”
“等时机成熟了,我再给您介绍她,到时候您就知道我的眼光的确不错了。”
纪则临在长辈面前这样直白地示爱,尽管他们都不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但闻月是一清二楚的。她的面颊不由得发烫,生怕被几位阅历丰富的前辈看出端倪,就垂着脑袋,像鸵鸟一样隐藏着情绪。
所幸林教授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很快就和友人聊起了学术上的事,闻月这才松了口气,坐在王瑾珍身旁,倾听着前辈们的话。
纪则临并不打扰他们交流,去了琴房,督促纪书瑜练琴。
沙龙结束,几个教授陆陆续续离开庄园,陈妈找了王瑾珍去喝熬好的中药,闻月本来要上楼去书房找书,忽听到偏厅有琴声传来,心神一动,不由自主地就往那儿走去。
偏厅里,纪则临坐在他母亲遗留下来的钢琴前,信手弹了首曲子,是《致爱丽丝》。
闻月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弹琴,眸中浮现出惊喜之色。
纪则临看到了闻月,或者说他早猜到琴声会把她吸引过来,所以才掐着点儿弹了这首曲子。他手指轻按,收了个尾,等余音歇了,才站起身。
闻月走进去,讶然道:“你会弹琴?”
“和你一样,小时候跟着母亲学过,不过荒废很久了。”
“但是你弹得很好。”闻月不吝赞词。
纪则临轻笑。刚才在纪书瑜的琴房里临时抱了下佛脚,果然有用。
“几个老教授走了?”纪则临问。
闻月点头。
“这下放心了?”纪则临谑问。
闻月眼神一闪,说:“我又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刚才林教授问,为什么不让我和他们介绍你?”
闻月犹豫了下,解释道:“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我想等我们的关系更稳定些。”
“到什么状态你觉得才算稳定?”纪则临近前问。
闻月也说不上来,但她知道现在的状态肯定是不行的,这段感情迷雾重重,她很难看清前路。
纪则临似乎看出了闻月的忧虑,果断开口道:“闻月,如果你对我们的关系没有信心,它就不会稳定;如果你对我们的关系有信心,那它就是稳定的。”
“我们的关系稳不稳定,完全取决于你,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是坚定的。”纪则临抚上闻月的脸,十分笃然。
闻月看着纪则临,一阵怦然。
纪则临见她神色动容,眼底微光一闪,挑起她的下巴,低下了头。
闻月心跳加速,那种心动又不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紧要关头,王瑾珍养的那只猫忽然蹿了进来,叫了一声。
她倏地回神,往后退了一步,快速道:“我好像听到老师叫我了……我去看看。”
纪则临手上一空,眼看着闻月快速离开了偏厅。他练了那么久的琴,好不容易把人引过来了,结果还被一只猫给搅和了。
成也是那只猫,败也是那只猫。
纪则临抬手扶额,路漫漫修远兮,闻月大概真是属猫的,天生就是他的克星。
……
初雪之后,不到一个星期,第二场雪又落了下来。第二场雪下得比初雪大,一个晚上的功夫,整座城市改头换面。
小雪节气那天逢周末,王瑾珍心血来潮,说日子好,要亲自下厨做一餐家宴。难得的机会,纪则临就把一些不紧要的工作和应酬推了,顺便和李特助说自己周末要去庄园,没事别找他。
这段时间,纪则临休息频繁,正常过起了周末,一些生意上的伙伴私下里玩笑说他是不是钱赚腻味了,想起要享受生活了。纪则临只是笑笑,回说自己最近养了只猫,必须要百分之两百地用心才能亲近。
时近傍晚,天色发灰,看着又像是要下雪。
离开公司后,纪则临看了眼时间,闻月说她要开组会,他便开车先去了纪书瑜的学校。
到的时候正好放学,校门口停满了接小孩的车。纪则临把车停在路边上,在车上坐着等,没过多久,他就看见了纪书瑜。
她背著书包先是在校门口张望了下,今天不是王叔来接的她,纪则临想她可能一下子找不到车,正要下去喊人,就见纪书瑜一路小跑着往另一个方向去,敲了敲一辆车的车窗。
没一会儿,那辆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
看到周禹的那一刻,纪则临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
周禹蹲下身来和纪书瑜说话,纪书瑜对他也不陌生,还给他递了什么东西。他们之间的相处十分熟稔,看样子并不是第一回见面。
王叔之前说纪书瑜说过,最近放学的时间推迟了,让他不用那么早去接她。纪则临还以为是时令的缘故,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已经学会耍心眼了。
纪则临沉着脸下车,迳自朝对面的周禹和纪书瑜走过去。
周禹第一时间发现了纪则临,当即脸色微变,站起身将纪书瑜护在了身后。
纪书瑜不明所以,歪头从周禹身后看出来,见到纪则临的那刻,小脸一慌,顿时六神无主。
“舅舅……”纪书瑜走出来,怯怯地喊了声。
纪则临低头看着她,心里涌现出了一种背叛感,他冷着脸,沉声道:“过来。”
纪书瑜不敢说不,她抬头看了眼周禹,小步走向纪则临。
周禹见纪书瑜可怜巴巴的模样,狠狠皱起眉头,对着纪则临不满道:“你有什么不痛快冲我来,不要责怪书瑜。”
“怎么教育她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纪则临不悦地看向周禹,又低下头对纪书瑜说道:“先去车上呆着。”
他还没丧失理智,知道大人间的是非不能波及到小孩子。
纪书瑜知道自己犯了错,这时候比谁都乖,听到纪则临的吩咐,她顺从地往回走,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抽抽噎噎地说:“你们两个别打架哦,不然老师会报警的,我不想去警察局。”
周禹见纪书瑜含着两包眼泪,心都要化了,便一改冷峻的神色,对她温和地承诺道:“我和你舅舅不会打架的,你放心。”
纪则临看周禹这副慈父的模样,冷笑一声,等纪书瑜走远了,才面无表情地开了口:“我说过,让你不要出现在纪书瑜面前。”
“如果我说,是书瑜先找到我的呢?”
纪则临眸光一沉。
“纪则临,不管你怎么看不惯我,都没法否认,书瑜是我和筱芸的孩子,她和我有父女亲情。”
纪则临冷哼:“纪筱芸现在连你人都不想见,她生的孩子,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不管她躲到哪儿,迟早有一天我都会找到她。”周禹发狠道。
纪则临冷然一笑,讽刺道:“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她现在心里已经没有你了。”
“如果她心里没我,就不会生下书瑜,又满世界地躲着我。”周禹看着纪则临,回以一个嘲讽的笑,奚落道:“筱芸之前说你眼里只有工作,没有男欢女爱,你大概不知道,刻骨铭心的爱情是种什么感觉。”
纪则临闻言,神色更冷,不客气地回敬道:“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会利用她。”
周禹的眼神一下子沉寂了下来,表情里隐隐透着一丝苦涩:“我承认,一开始我的确是想利用她来牵制你,但是后来我对她的感情都是出自真心。”
“你的真心未免来得太不值钱了。”
周禹缄默片刻,忽然看着纪则临说:“你如果不相信我对筱芸的心意,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筱芸之前和我提过,你怀疑你父母的事故不是意外,我之前一直不理解你为什么一回国就和你二叔对着干,后来我想明白了,你觉得是他造成了你父母的死亡。”
纪则临的神情倏地冷峭,看着周禹的眼神里挟带着凛凛的寒气,似乎看上一眼就能将人冻住。
任谁见了纪则临这副罗刹模样都要退避三舍,但周禹并不退缩,他直视着纪则临,接下去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找纪崇武谋害你父母出车祸的证据,我可以帮你,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筱芸的行踪,以及,以后要让我见书瑜。”
纪则临神色微动:“周禹,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我只是想用你我最熟悉的方式,做一笔交易。”
纪则临轻嗤道:“纪崇武是你的养父,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我十六岁才进纪家,纪崇武收养我,不过是为了培养一个傀儡,他从没有把我当成亲人看待,在知道我和筱芸的事后,我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不中用的弃子。”周禹自嘲一笑,道:“当初我会和筱芸在一起,还有个原因,就是不想再受他摆布,现在也一样。”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在设圈套,和你合作,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纪则临的眼神紧盯着周禹,不可否认,他身上即使没有流着纪家的血,却有着纪家人的手段和心肠。
他们是一类人。
第33章 Chapter 34
周五下午, 陈晓楠照例喊了学生来开会,询问他们最近的学习、工作情况。
闻月开完组会,和几个师兄师姐还有师弟妹一起走出教室。一个师姐询问闻月的论文进度,闻月说自己的初稿差不多完成了, 再修改一遍就能给导师看了。
周兆龙这时候在一旁明嘲暗讽道:“你还需要给陈导看吗?直接给王老师不就得了。”
几个人互相对视了眼, 都看向闻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