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不答
蒋寒衣皱了皱眉,没说话。
范阳又伸手戳了下弋戈,问:“欸一哥,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她其实忍不住在偷听,但被这么自然地纳入讨论范围,弋戈还是有些错愕。
好像一起被罚过一次,范阳就自动认为他们仨是一伙的了?弋戈轻松地解开了范阳的脑回路,但对此并不敢苟同。
于是她也没对范阳的提议表态。
夏梨在一旁,同样竖着耳朵听。她如坐针毡,惴惴不安地和弋戈想着一样的问题——他们三个,为什么变成一伙的了?
明明前天范阳还和弋戈剑拔弩张。
明明昨天弋戈还是那副谁都看不上的样子。
她不可抑制地生出悔意,要是昨天她也去抗议就好了,其实就算被刘国庆记过、就算没有市三好的荣誉也没关系的,以她的正常水平,不出意外裸考也能上北大。而且,明明她也很担心小黑屋的,比弋戈还要担心。
弋戈才转来多久,她怎么会真的明白小黑屋对他们的重要性呢?
她忍不住转过身,想插入他们的话题。
可刚扭头,早读铃声打响,语文课代表还没走上讲台,刘国庆就先进来了。
“开个紧急班会。”刘国庆脸色不虞,一摆手把语文课代表赶下去了,“蒋寒衣,范阳,弋戈,你们三个给我站起来听!”
全班人昏昏欲睡的精神紧急集合,不安地盯着刘国庆、又往后看一看即将被打的三只出头鸟——等等,为什么还有弋戈?她怎么会和蒋寒衣跟范阳混在一起?她不是眼睛长头顶上一向不闻窗外事么。大家后知后觉地开始纳闷。
“别看了!看看你们自己!”刘国庆用力拍了下桌子,“你们没参与吗?!以为老师都没长眼睛是不是?!”
众人顿时鹌鹑似的缩起脑袋。
“老师都看得清清楚楚!不说,是因为你们都十六七岁了,都快成年了,心里应该有数!读了这么多年书,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要老师一条一条地教吗?!”刘国庆厉色训了几句,又叹道,“年轻人,血气方刚、打抱不平,这些老师都理解,但不能黑白不分、用暴力解决问题!那是读书人的作风吗?!”
“既然你们都关心,那我就正式宣布一下。小卖部会在这周内关停,学校食堂新开的超市窗口,也会在这周内正式运营。学校会尽力保障同学们的健康和权益,以后大家课间想吃点小零食、喝点饮料,可以去食堂直接刷学生卡!”
原本安静的教室里一阵躁动,大家还是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强拆就不是暴力了么……”
“…还不是要给食堂赚钱。”
“凭什么不让我们去小黑屋买……”
“……”
“安静!不要窃窃私语传播那些不实信息!”刘国庆又用力拍了拍桌子,“小卖部的裁撤、拆除,是和老板协商过、得到了同意且支付过补偿款的结果!”
牢骚声小了很多,但仍有人不太相信。
蒋寒衣此时却表现得平静很多,因为他记着蒋女士的话——“不能撺掇别人”。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现在要是表现出来了,就是在煽动情绪。
范阳也勾着脑袋,咕哝了几句谁也听不清的话,看起来倒老实。
刘国庆扫了他们这边一眼,还算满意,又严厉地说道:“组织昨天罢课的同学,我已经单独给过处罚,希望大家引以为戒!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和老师沟通,不要采取偏激的方式,扰乱校园秩序!再有下次,直接记大过!”
牢骚声彻底消失了。
大课间,蒋寒衣和范阳溜下楼想帮爷爷奶奶清一波最后的库存,却没想到,刘国庆说的“一周内”实在是太保守了——现在他们面前的,就已经是砖瓦倒了一半、围起了建筑挡板的施工现场了。
蒋寒衣看着“面目全非”的小黑屋,怔了会儿,忽然听见“嘤嘤”的声音。循着声音看过去,角落处的挡板下,居然蜷缩着一只瘦弱的小花猫。
似乎是爷爷奶奶和老师们静坐对峙那天,屋顶上四只中的一只。
小花猫整个身体蜷缩成一个圈,瑟缩地窝在角落。大大的眼睛时不时偷瞄蒋寒衣一眼。仔细看才发现,它有一只眼睛看起来很浑浊,眼角有个伤口在流血。
看着小猫的可怜模样,蒋寒衣心里堵了半天的那团气终于憋不住了,飞起一脚踢了块碎石,把那挡板上砸出道凹痕,爆粗骂道:“混蛋!”
范阳反而平静一些,委屈巴巴地嘟囔着:“爷爷奶奶去哪了?老刘说学校给了补偿款,是不是真的啊?给了多少啊?这小猫仔怎么没带走,另外那三只呢?”
他一气冒出一连串问题,问得蒋寒衣更心烦了。
“蒋寒衣!又是你!”挡板里走出个戴安全帽的老师,居然是邹胜。他怒不可遏地指着蒋寒衣,一副要跟他算总账的样子。
“老师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夏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来的,拽了下蒋寒衣的手腕,急冲冲地向邹胜鞠躬道歉。
“快上课了,回教室吧。”她拽着蒋寒衣的手腕,敦促道。
蒋寒衣心里憋着火,要不是被拦了这么一下,当真要冲上前跟邹胜干仗。他狠狠地迎着邹胜的怒视,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把那只小猫抱进怀里。猫咪实在是太小了,又小又软,蒋寒衣还怕它身上有别的伤,几乎不敢抱。
战战兢兢地将猫儿轻轻握在手掌里、抱稳了,他没跟着夏梨回教室,而是径直往操场方向走去。
“你干嘛!三四节连堂,都是老刘的课!”范阳一看就知道他什么打算——操场那边有圈围栏,可以翻出去。
蒋寒衣头也不回。
范阳急得跺脚,但也只能跟着,回头对夏梨道:“梨儿,你替我俩诹个理由,就说我们请假!”
夏梨忙拉住他,“你们俩一起缺课,什么理由老刘都不信的!”
范阳脚步一顿,一叹气,“这孙子!算了,我回去吧,也好糊弄老刘。”
第27章 .弋戈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了蒋寒衣的猫的“另一半主人”
2011 年初冬,一场短暂但轰动、足以写进树人中学野史的“学生运动”以一个非常憋屈的姿势画下了句点。
运动的导火索,那对开小卖部的老人家已不知去向,据某些同学的家长说,他们在师大附小门口摆摊卖烤红薯和烧饼。
“主犯”由于戴罪翘课、罪加一等,处罚从通报批评升级为留校察看;“从犯”之一写了篇妙语连珠的检讨,在全校例会上笑趴了一操场的人;而“从犯”之二,则是这三人里最传奇的一位——在后来代代流传的贴吧校园故事里,她因为稳坐年级第一的逆天成绩而免受任何惩罚。
当然,事实并没有这么玄乎。
事实是,弋戈这会儿并没有稳坐年级第一,而且她虽然没有受到任何明面上的惩罚,但却得到了刘国庆的加倍关怀。
刘国庆原本是非常欣赏弋戈沉稳冷静的个性的,他就喜欢这种不咋呼、只读书的学生。可那天弋戈在办公室出言不逊把他吓得不轻,后来他又单独和弋维山沟通过、知道了弋戈的成长经历。现在,他觉得弋戈的“沉稳冷静”是种病,认为她的心理状况十分不健康,生怕她搞出社会新闻——天才少女离家出走、叛逆退学甚至命陨名校之类的,报纸上再登个“应试教育下枯萎的花朵们”之类的标题,刘国庆想想就要疯。
因此,一个多月来,他一边像观察心电图似的观察弋戈每一次小考大考的成绩波动情况,一边每天都要在上课前讲一个笑话或者一则名人励志故事,一股盗版文学的味儿。
弋戈还得每天都假装听得认真且深受洗礼,不然,下课她就得被叫进办公室单独聆听爱的教育。
临近期末,弋戈被刘国庆盯得更紧,晚自习最后一节课被叫进办公室又做了一通思想工作,晚了十几分钟回家。
中心花园里,蒋寒衣拿着逗猫棒坐在长椅上,逗猫棒的另一头,活跃着一大一小两个对比鲜明的身影——银河和星星。
没错,那只小花猫叫星星。
蒋寒衣翘课救猫的那天中午,弋戈被一个“江湖救急”的电话叫出了学校。还没来得及问蒋寒衣为什么知道她的号码,先跟着他手忙脚乱地在熟悉的宠物店给猫咪办了卡、记了档。小猫的身体实在太弱,而且还瞎了一只眼睛,诊疗费、药费、住院费,还有猫粮、零食牛奶、玩具,七七八八加起来委实是一笔巨款,两人站一块儿把兜掏了个精光,才勉强付清了第一期费用。
有了经济上的瓜葛,弋戈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了蒋寒衣的猫的“另一半主人”。
当时她隔着玻璃看那小花狸可怜巴巴的模样,叹了口气说:“给她起个名字?”
她本想建议蒋寒衣起个土点的名字,狗蛋儿、铁柱之类的,毕竟贱名好养活。谁知蒋寒衣一扬手,脱口而出:“星星!”
“猩猩?!”弋戈惊呆了,倒也不至于土到这个程度?
“对啊,狗不是叫银河吗?猫就叫星星吧!”蒋寒衣笑着说。
“…哦。”原来是这个星星,弋戈松了口气。
欸等等……为什么狗叫银河,猫就得叫星星?
一周后,星星出了院,不知是不是名字带来了缘分,她和银河一见如故。一猫一狗神奇地结下了跨越种族的友情,每天都得在一块玩会儿。
因此,蒋寒衣和弋戈不得不每天晚上抽出二十分钟,让二位牛郎织女在中心花园相会。就像现在这样。
蒋寒衣似乎很热衷于这项活动,弋戈却有点发愁。第一,这有点费时间;第二,她真的怕这二位玩着玩着,一个没注意,银河就一巴掌把星星拍死了。
九斤和九十斤,这个体型差真不是开玩笑的。
第二个问题她暂时没法解决,只能先解决第一个,尽量利用时间。于是她一坐下,就和前几天一样,拿出张英语试卷勾了起来。
“喏,给你!”题目还没看完,眼前忽然出现一只巨大的烤红薯。
弋戈不客气地接过来,还没剥开,忽然想到什么,带着不确定的惊喜,问道:“这是……”
蒋寒衣勾唇一笑,两手扣在脑后很得意地道:“对,就是爷爷奶奶家的。”
“他们不是在师大附中吗,那么远?”弋戈惊奇地问。
“我前几天才发现我妈每天下班都要路过师大附中,我打算以后每周都让她光顾几次。”蒋寒衣说,“这次买了十几个,花了小爷一大笔零花钱呢!”
虽然浪费可耻、冲动消费不可取,但弋戈还是真诚地给蒋寒衣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堂堂地道:“那再多给我两个,明天我给银河加餐。”
“…行。”蒋寒衣笑了,“我早准备好了。”
“哦对了,刚刚去你家找银河,你三妈让我告诉你今天她要去医院陪床,家里没人。”
弋戈笔尖顿了一下,“哦。”她把红薯塞包里说明天当早餐吃,然后就低头认真地写着卷子,看起来不怎么愿意浪费时间和他闲聊。
蒋寒衣叹了口气,学霸眼里只有卷子,没有他。
谁知,两分钟后,弋戈忽然停下笔,把卷子塞回书包里,问:“你喜不喜欢吃肯德基?”
蒋寒衣愣了:“…啊?”
“我现在要去吃肯德基,你要不要一起?”弋戈耐着性子说。
谢天谢地,她的基础社交技能终于有了那么一丢丢的进步。比如,在身边还有个人的时候,不要径直离开单独去吃饭,而是先问问对方要不要一起。
蒋寒衣继续怔了两秒,然后十分灿烂地笑起来,“走啊!”
还管什么肯不肯德基,现在就是叫他去吃石头吞刀子他也乐意。
两人把银河和星星锁在院子里,直奔小区外。侧门边就有一家肯德基,明亮的白色灯光,和旁边灰黄昏暗的菜店早点店形成鲜明对比。
晚上店里零星坐着几个人,一推门,炸鸡的香气扑鼻,墙壁、地板和桌椅红白黄的明亮色块像跳跃的音符,在弋戈原本疲惫的神经上疯狂蹦迪。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肯德基就是弋戈最喜欢的地方之一。那时候陈春杏每个月会带她去市区一次,买新衣服、让她在新华书店看书买书,或者看电影。陈春杏很舍得给她花这些钱,每次都是满载而归。
而弋戈最期待的部分,是去吃肯德基。陈春杏总是说肯德基是垃圾食品,想带她吃点别的大餐,但她都不要,就爱吃肯德基。
两只香辣鸡翅、一个汉堡、一杯冰可乐,再来两只蛋挞和一杯土豆泥,弋戈吃得津津有味,陈春杏在一旁笑得无奈。
她喜欢肯德基。喜欢明亮的灯、墙壁上的红砖、满室都是炸鸡的香味;更喜欢一个人也能点餐吃饭的感觉,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用担心点太多吃不完,或者点太少不能把想吃的都吃了,又或者一个人坐着吃饭很奇怪之类的问题。
在肯德基里,所有人都开心自在,都是爹疼妈爱的快乐小孩。
弋戈照例点了一对香辣鸡翅和一个深海鳕鱼堡——嫩牛五方卖完了,可惜。还有两个蛋挞。应该再配一杯冰可乐的,可她今天来例假,只好换成热豆浆。
蒋寒衣排在她后面,等她点完,看也没看,对服务员说:“跟她一样!”
弋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只犹豫了一秒,就忍不住出声道:“你不看看菜单吗?”
“啊?哦,算了。”蒋寒衣挠挠头,“我不太吃肯德基,也不知道哪个好吃,就跟着你点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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