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凶猛 第58章

作者:林不答 标签: 现代言情

  弋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菜单浏览起来。她看得很认真,全部翻了一遍忽然笑道:“要不我请你吧!”

  “?”第一次约会就被请客,这蒋寒衣万万没想到。

  “当付学费了,虽然我是个特别聪明特别好教的学生。”弋戈一点不害臊地自夸,手指划过菜单,“我们吃点贵的吧?这个澳洲和牛小排,还有这什么……水果坛子牛排,看起来也不错。”

  蒋寒衣心说自己提前做功课的行为果然很多余,弋戈每次的表现都完全超纲。他只好玩笑道:“点贵的,你不肉疼?”

  “反正也不是我的钱。”弋戈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爸的钱看起来好像真的是风刮来的,不太值得肉疼。”

  “……”

  吃饭的时候弋戈拿出陈春杏做的油面筋塞肉和蒋寒衣分享,并表示按这家餐厅的价位,她三妈这个手艺怎么也得定价 188。不知是运动还是美食激发了她的表达欲,一顿饭下来,居然一直是她在说,从三妈的恋爱猜测说到即将到来的一模。蒋寒衣反而话变少了,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忙着给她剪肉。

  酒足饭饱,弋戈又有点发饭晕,结果还是让蒋寒衣抢先结了账。

  “说好的付学费呢?”弋戈没好气地问。

  “你已经付了。”蒋寒衣看见弋戈的头发被雪场上的风吹开,毛茸茸的发际摩挲、跳动着,看起来让人觉得暖和。

  “?”

  “你今天和我说了很多话。”

  “…什么意思?”

  “没什么。”蒋寒衣从身后拿出被弋戈忘在椅子上的帽子,走近一步给她戴上,用发卡卡住,“希望你一直愿意和我说这么多话。”

  弋戈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里塌下去一块,发出就像刚刚她在厚而松软的积雪上,轻轻踩了一脚,那样的声音。

  “你说的话很珍贵的,弋戈同学。”蒋寒衣见她鼻尖通红,伸手将她脖子上的面罩往上扯了扯,覆在她脸上,笑道。

第60章 .“高考完……你把你的志愿表给我看看吧。”

  弋戈本以为自己多少有点滑雪天赋在身上,没想到一到中级赛道,她就开始不停地摔跤,侧摔、仰翻、屁股蹲、头朝地,几乎每种姿势她都摔了一遍,而且摔得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更狼狈。

  可越是这样,她的好胜心就越是被激发,好不容易学会了向后滑,又要挑战 S 弯。蒋寒衣大概也是理解了她这无法抹灭的好胜心,风格随之变得严厉,不再劝导和鼓励,而是一次次要求她“站起来”、“重新来”。

  有几次,蒋寒衣都快被弋戈倔强的眼神吓着了,心有戚戚地想,我是不是太严厉了?弋戈会不会生气?于是提议道:“要不算了?几小时能滑成这样挺好了。”

  弋戈累得单脚卸了板,以一个悲壮的姿势单膝跪在雪地里,缓了好几秒才艰难地撑着膝盖爬了起来,摆摆手道:“不,你这样特别可恨,能激发我的战斗欲,效果很好。”

  “……”不,这不是他理想中的约会。

  于是蒋寒衣眼睁睁看着弋戈急躁莽撞地冲下了坡,然后提前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运动有时候和学习是一样的,太着急了反而钻进牛角尖不得其法。

  果然,一声闷响,弋戈又摔了。

  蒋寒衣“嘶”了声,几乎不忍心看了。抬手将护目镜戴好,屈膝向下,瞬间就滑到了她身边。

  “怎么样,摔疼了没?”他把弋戈掉进雪里的帽子捡起来,终于心疼地念叨道,“休息会儿吧,你这就是钻牛角尖了,越滑越不行……”

  也不知道是他这话太灭她志气,还是他刚刚瞬间滑下来的样子太帅气衬托得她过于废柴,又或者是他戴上护目镜更像高手了实在是有点刺激她。总之,弋戈白眼一翻,十分不讲道理地把情绪全丢到了他身上,她没好气地道:“你是不是偷藏了什么东西没教我?”

  蒋寒衣一愣,几乎气笑了,夸张地往后退了一步,“喂,你这样说就很没良心了啊。我教得尽心尽力好不好!”

  弋戈撇嘴,盖棺定论:“你肯定是怕我学得太快超过你。”

  蒋寒衣笑得无奈,“那按你这么说,我成绩上不来,是不是也因为你藏着掖着没教好?怕我超过你?”

  “不,因为你笨。”弋戈双标得理直气壮。

  蒋寒衣摇头,轻轻从牙间漏出几个字,“…不讲道理。”听起来咬牙切齿的,却又不像控诉,相反,他眼里盈满笑意,任谁看一眼都瞧得出来,他这会儿爽翻了。

  从斗志上来说,弋戈是很想一刻不停地继续滑的。她就不信,世上总没有哪个牛角尖是无底洞吧,凿她也能凿开另一扇门来。可客观条件却实在不允许了——她现在手疼腿疼脑袋疼屁股疼,连翻身都翻不动了,只能保持跪姿静静地待在及膝的雪里和蒋寒衣大眼瞪小眼。

  她摔得帽子掉了,头发乱蓬蓬像个鸟窝,发稍还夹着几个七扭八歪的黑夹子,面罩也全落下来,整个人在风中凌乱,隔着随风飞舞的雪粒和头发,静静地看着蒋寒衣,时不时凄凉地抽一下鼻子。

  蒋寒衣也不知道自己是有什么毛病,看她这副狼狈又可怜兮兮的模样,一面觉得心疼,一面又觉得好笑;一会儿想赶紧把帽子给她戴上,一会儿又再想这么多看一会儿。

  “傻坐着干嘛,不冷?”他终于问,语气里仍是忍不住的笑意。

  “麻了。”弋戈面无表情地说,整个人看起来心灰意冷的,但莫名有种喜剧效果。

  蒋寒衣艰难地抿了下嘴唇,辛苦地把笑憋了回去,“赶紧起来,待会儿更动不了了。”

  “不想起,坐会儿先。”弋戈摇摇头。

  蒋寒衣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难得见您这么没有斗志的时候啊。”

  弋戈白他一眼,反正都冷得无知无觉了,干脆往雪地里一趴,彻底躺平。

  见弋戈真的没劲了,他灵机一动,狡黠道:“给你看个高级的啊?”

  “什么?”

  弋戈刚直起身,扭头便迎来了一波雪花。

  蒋寒衣居然站在单板上原地蹦起来,用板前边缘踢起雪来,全溅在她身上。不过他倒是很懂适可而止,蹦跶了两下,耍够宝了便停下来。

  “…你有病啊。”

  “怎么样,想不想学这个?”蒋寒衣故意问。

  弋戈没回答,但还是缓慢地撑着手坐起来了。说实话蒋寒衣这个原地蹦跶的动作看起来非常傻缺,但她就确实还……挺想试试的。

  “这样吧!今天之内,你要是能蹦起来,我就帮你实现一个愿望。”蒋寒衣得意洋洋地开始“下饵”。

  “不好。”弋戈抓住他胳膊站起来,“你能实现的愿望,我自己来应该更快。”

  “……”

  “但是技多不压身,学就学。”弋戈知道蒋寒衣是在给她鼓气,也没那么不懂好赖,笑着接过蒋寒衣手里的帽子,“开始吧!”

  可惜,直到黄昏降临,弋戈勉强学会了 S 弯,但怎么都没独立蹦起来。

  滑雪场已经亮起了路灯,眼看着就要天黑,蒋寒衣只好说:“算了,愿望照常帮你实现,这个我们下次再来!”

  弋戈也想趁陈春杏好不容易在家早点回去,于是不无遗憾地点了点头。不过她很有原则地说:“愿望的话……我帮你实现一个吧!愿赌服输。”

  蒋寒衣意外地扬了扬眉,“这可不是我们提前说好的啊。”

  弋戈:“礼尚往来嘛,你又教我滑雪又请我吃饭的,我总得等价付出点什么吧。要不……我还是把作业给你抄?元旦那些卷子我都写完了。”

  “嘁,我自己也会写好么。”蒋寒衣对她这种动不动就要给自己抄作业的行为略显不满,明明这一个多学期以来他态度端正了那么多,“回去的路上我想一会儿,待会儿再告诉你。”

  弋戈点点头,“随你,什么时候都行。”

  刚坐上大巴弋戈就给陈春杏发了条短信,问她还在不在家。可还没见到回复,她就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这一整天,实在是有些伤筋动骨。

  蒋寒衣见她睡着,屏息观察了会儿,轻轻地伸出手,想把她东倒西歪的脑袋扶到自己肩膀上来。

  他紧张得心脏狂跳,生怕用力过猛掰着弋戈的脖子,又怕把她吵醒,好不容易扶住了她的脑袋,正要往自己肩上揽,大巴车忽然拐了个弯,蒋寒衣顺势往弋戈身上一倒。

  “嘭”的一声,弋戈的脑袋贴着帽子,帽子贴着蒋寒衣的手,全靠在了车窗上。

  蒋寒衣的手被车窗玻璃冰得一激灵,忙垂眼去看弋戈,却见弋戈不仅没醒,反而舒舒服服地蹭了一下,抵在车窗上,睡得更香了。

  啊这……

  虽然腰酸、手冰、心情也因为前座几人的围观而有些尴尬,但他哪敢动?

  蒋寒衣垂眼便看见弋戈安静舒展的睡颜,心道认命,“行吧,至少她睡得舒服”。

  蒋寒衣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足有二十多分钟,终于在某一次大巴车拐弯、弋戈无知觉地调整姿势的时候,收回了手。

  他略显心酸地扶着扭成了麻花的腰,下一秒就感觉到弋戈的脑袋轻轻地、慢悠悠地靠在了他肩上。

  蒋寒衣的呼吸停了好几秒,提着气动也没敢动,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想低头看一看弋戈,却又怕动作太大吵醒她,于是只能看着前座大叔锃亮的脑袋,缓慢地、傻里傻气地咧嘴笑起来。

  汽车到站,弋戈正好醒来。她没意识到自己是从谁的肩膀上起来的,一派自然地揉了揉眼睛,“…到了?”

  “嗯。”

  蒋寒衣攥了攥手心,直接伸手牵住她,“走吧,回家,太晚了。”

  弋戈还迷糊着,异常乖巧地由他牵,也异常乖巧地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扶着他的腰准备回家。

  少年身形宽阔,挡住了绝大多数的风,以至于弋戈在后座上慢悠悠放空了好几分钟,才想起来看一眼手机。

  陈春杏没有回信。

  弋戈心里沉了一边,心知陈春杏肯定又不在家了。

  是回医院了吗?还是去找那个叔叔了?弋戈心里这么想着,手指又无意识地点开了日历,算着距离自主招生的面试还有多久。

  一月、二月、三月……倒也快了。她把手机收回兜里,朗声问蒋寒衣道:“欸,你的愿望想好了没?”

  她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伸进了他的口袋里,特别暖和。

  “想好了。”蒋寒衣说。

  “是什么?”

  “高考完……你把你的志愿表给我看看吧。”

  “我的志愿表有什么好看的……谁都能猜到。”弋戈不解地问。她还能填什么志愿?没有意外的话不就是北京那两所么,就算是有意外,只要不是车祸重病烧坏了脑子这种级别的,应该也不会影响她的去向。

  蒋寒衣笑了两声:“这么自信?”

  “这是根据过往数据推断出来的可靠事实。”弋戈貌似客观、实则臭屁地说。

  “行行行……反正你给不给看?我就这么个愿望。”

  “看就看呗,又不是什么大事。”弋戈大方地说,“不过你不觉得你有点亏么?我可不随便答应愿望的。”

  “嗯……”蒋寒衣似乎是在斟酌,可沉吟几秒后他又朗声笑起来,“不亏,就这个!”

  他当然还有更多、更大的愿望,但是他想,那些应该都不着急吧。他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以后可以一一实现。

  弋戈把揣在他口袋里的手握成拳,轻轻在他腰上碰了一下,算是击掌定约了。蒋寒衣故意把车头一摆,像是要摔倒的样子,吓得她连忙把另一只手也抓上来。

  “哈哈哈哈哈,你不是胆子大么,吓成这样?”蒋寒衣得逞大笑起来。

  “……”

  “欸,你是不是轻了?我带起来都没什么感觉了。”他又说。

  “没有。闭嘴。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