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调
陆焉臣站了好一会,秦叔才发现注意到他。
他连忙放下锅盖,向陆焉臣快步走过来:
“您这怎么鞋子都不穿,这么冷的天怎么能打赤脚,快回房去......”
陆焉臣站着没动,“来这干嘛?”
秦叔垂眸,“主人,您能不能晚些日子,等开了春再死啊?”
陆焉臣眉头顿时紧皱,满是不解疑惑。
秦叔缓缓说起:“医生说我还有半年多的活头,您要是死了,那我就不要这半年了,跟着您一块,也好照顾您.......”
“可我不想冬日里死,冬天太冷了,盖在棺材板上的土又冷又硬......”
秦叔这话,让人觉着凄冷可怜。
陆焉臣眉间的折痕加深,“你在说什么胡话?!”
秦叔平平回话:“我哪敢诓您啊,我只是没敢让您烦心......”
癌症,已经快一年了,剩下半年多的活头,也是医生保守估计,实际,可能会比这还有少......
他每天吃的药都是一把一把的,可这也抵不住日子一天天把他往阎王爷跟前推。
早先医生建议他住院化疗,可能还有百分之二十的几率。
他放弃了。
住院了他还怎么照顾主人啊!
陆焉臣站在原地,看着秦叔脸上的平淡,不知该作何回应才好。
他难过吗?
秦叔从小看着他长大,母亲死后,是他把他带大的,还为他谋前程,给他提供资金......
他年少时,还嫌弃过他,说他思想封建,什么社会了,还一口一个主人的喊......
他觉得丢人。
谁家主子会三餐不饱啊!
秦叔只是笑笑,说拿了工资,他就是他的仆人......
这三十几年里,他拿他当随意差遣的仆人,拿他当保镖,当司机,当厨师......
秦叔什么都做过,为了让自己派上更多用场,他还去考了很多证,让自己变成一个无所不能的贴身管家,24小时待命,全年无休......
秦叔说他拿着陆家给的工资,理所应当为他服务。
可事实上,如果秦叔离了陆家,离了他,出去谋事业,不说超越陆家,那也是能跻身北国富豪榜前五的。
秦叔对他太好了。
好到让他怀疑,怀疑他是不是秦叔的孩子,还偷偷去检测了两个人的DNA......
他知道秦叔老了。
但他平日里挺拔的腰背,以及他的精神面貌,根本就看不出来他这个年纪的老态。
他更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先一步离开他......
秦叔略混浊的眼眸里有些泪意,他看着陆焉臣,依旧习惯于低姿态的恳求:
“人说落叶归根,我最开心快乐的时间,是在陆家,所以,您能不能发发慈悲,当圆了我的愿望,我们就在这小院子里,等迎春花开......”
“......好。”
他怎能不允啊!
等这个冬天过去,他们就死。
秦叔眉眼顿时舒展开来,“你先回房穿些衣服吧,菜马上就好了,一会就可以吃了。”
陆焉臣低低应下,像往常一样,理所应当地享受秦叔的服务,转身回房——
秦叔有点高兴。
他回到那墙角下的小灶台,赶紧把铁锅里的菜给盛出来......
四方桌上坐着主仆二人,没了之前星级大厨精致多样的菜品,有的只有一荤两素,卖相一般,很是家常。
简单的一荤两素,却是这大半个月以来,陆焉臣吃过最好吃的一顿。
也是吃的最多的一顿。
他向来自私,眼里只看自己最爱的人。
却长久以来都在忽视最爱自己的人。
到头来,他最爱的,和爱他的,相继失去了。
回首望从前,他有种深深的挫败感,感觉自己活得失败极了......
第69章
回首望从前,他有种深深的挫败感,感觉自己活得失败极了......
还没出生,爷爷视他不详,他一出生,就让家里挂了白丧。
长大点还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被父亲抛弃于精神病院。
他努力表现,听医生的话,听秦叔的话,让自己变成一个乖孩子,终于回到了家。
没有他以为的亲情,反倒是从一个牢笼出来,进了另一个笼子罢了。
他接受着爷爷和父亲给他的惩罚,乖乖地在这个画地为牢的小院里,整整十一年没有踏出过大门半步。
因为秦叔说,血浓于水,他是陆家人,是陆家的孙子儿子,等父亲或是爷爷气消了,总会原谅他的......
直到那堵把他隔绝在外的围墙塌陷,他才知道,陆家太大了,他明明就住在陆家,可他们完全把他遗忘了,笑语温馨,统统与他无关......
他喜欢上摔进他院子里的徐想。
没有由来的喜欢。
就好像,早年有只白色的长毛小狗从破烂的后门钻了进来,他把它据为己有。
为了不让它吠叫,他用布条把它的嘴绑起来......
他抱着它睡觉,抱着它吃饭,带它出去晒太阳......
他还让秦叔把后门门板上的破损补上,并且绕着围墙检查了一遍。
直到小狗认清现况,亲近依赖他后,他才把绑着它嘴的布条彻底松开。
有宠物陪伴的日子,多了几分充实和趣味。
但小狗太娇嫩了,没过几个月,就便血拉稀,第二天死在了他的床边......
徐想就像那只小狗。
他设套让陆以舟出轨,被徐想撞见,两人分手后,他毫无顾忌地趁虚而入,更是不顾意愿,强行将她留在身边......
最后,他还是没能留住她。
...
饭后,陆焉臣拿了把锄头,把枣树底下的泥土翻开,从泥土里捡出一根骨头。
接连几天,陆焉臣都在屋子里头打磨捣鼓那根狗骨头,最后把打磨光滑的一小段骨头两端用铂金链条连接做侧边,然后把送给徐想的钻戒穿进去,做成项链,戴在了他的脖颈上。
秦叔不想火化,他要跟着他一块用棺土葬,这就是他唯一带进棺材里的陪葬品。
说来讽刺,陆家祖籍有一块私地,用作陆氏家族的陵园,旁边还修建了祠堂,长期供着牌位香火,供后代祭奠。
他要是敢自作主张,埋进那块坟地,估计刚躺进去的老爷子怕是死也不安吧!
家族其他的长辈,怕是嫌沾了晦气,连夜带着那些骨灰盒以及老太爷的尸首迁走......
陆焉臣摸着脖颈领口的戒指,眼睫轻颤,脑袋无力地垂躺在硬旧的桌面上,眼泪攀过鼻梁,窗外的冷风呼呼作响,从缝隙中漏进丝丝凉意,让他感觉冷极了。
夜里。
陆焉臣被一阵咳嗽吵醒。
砖木结构的老式房屋它压根就没什么隔音效果,尽管他的房间跟秦叔的房间中间还隔着一个小厅,尽管秦叔有意压抑他那阵阵不适的咳嗽......
房间的灯一亮,床上辗转难眠的秦叔翻过身来,看着门口出现的高大,他连忙坐起身来:
“是不是吵醒您了?我明天让人来把这房子重新修整一下......”
“没事。”
陆焉臣拿出桌下的暖壶,作势要给秦叔倒水——
秦叔连忙下床阻止:“没事,我不渴,您不用帮我......”
陆焉臣还是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转而看着桌上一袋子的药,呼吸有些沉重。
“你要不说,是想一个人死掉,等你死了我再给你收尸吗?”
他连丝毫准备都没有。
秦叔低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根本没打算让陆焉臣帮他收尸。
等他快死了,他会找个借口,不管是养老退休,还是其他,自己找块风景好点的野地,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
陆焉臣轻轻地问:“秦叔,我这人是不是挺讨人厌的?”
他但凡有好的一面,又怎么会惹来身边那么多人的厌恶。
什么亲情爱情,都对他避之不及。
“不是。”秦叔给予肯定的回答,柔亮的灯照着他的脸,有种年长的慈态。
“这个社会本来就是多彩多样的,你不是独特的错误,你只要在自己设定的框线里,尽量保持自己舒服开心就好......”
秦叔说着说着,突然一顿,猛然回觉了什么,眼里多了几分伤感。
桑犹说,陆焉臣如果被定义成[坏],那他也参与书写了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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