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麦s
“你什么都?不懂!”
“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
“走开!”
“啊啊啊啊——!!!”
斯江弯着腰在?淹过脚脖子的水里拼命跺脚,来来回回吼了十几遍,最终嚎啕大哭起来,大风雨像个?雾化玻璃的罩子,把她?罩在?了里面。
景生用力把她?拉进自己怀里,下巴贴住了她?的头?顶心,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好了,喊出来就好了,没事了。”
斯江哽咽着摇头?:“不好,好不了,永远都?好不了。恨死了,我恨死她?了。为什么她?是我妈……”
“我们去北京吧。我陪你去看?你舅舅舅妈还有虎头?。”
斯江怔怔地抬起头?,雨幕里景生的眼中?是一片海。
“想不想去?”
斯江不知?道自己是沉溺在?这大风雨里还是坠进了那片温柔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一双手轻轻拭去她?满脸的眼泪和雨水,把她?按进一个?坚实的怀抱,有力迅猛的心跳声,直接隔着冰凉透湿的衬衫,从皮肤传入她?耳鼓中?。
斯江抬起手紧紧搂住他,眼泪止不住地流在?了景生的心上。
——
斯江和景生回到?万春街的时候,雨小了不少,一如?既往,每逢暴风雨,公共厕所就会满溢,弄堂口的污水能漫过小腿肚,随处漂浮着一坨坨粪便,场景感人。
“老样子,还是找几块砖头?垫一下吧。”斯江无奈地左右看?看?。
“算了,看?样子三块砖叠在?一起都?没用,”景生弯下腰,“走吧,我背你回去,回去了我多冲两趟。”
“不要不要!”斯江一脸有难同当,“我跟你一起淌过去好了,我也多冲几趟,多擦几遍肥皂,没事的,小时候不都?这样。”
“上来。”景生回头?看?了她?一眼。
斯江乖乖地爬了上去:“哦,谢谢阿哥。”
“眼睛闭上。”
“哦。”
景生想起小学有一年暴雨天,斯江硬着头?皮淌过去后?一路呕到?家的模样,忍不住笑?得后?背不停震动?。
“喂,不许想我以前那个?事啊!”斯江立刻明白他在?笑?什么,一拳头?敲在?他肩上。
“我在?想小胖子去年踩了一脚屎带回家的事,你说的是哪件?”景生明知?故问。
“哼。你——当心当心,旁边来了一团污(屎)!”斯江紧张得整个?人都?绷紧了,差点在?景生背上站了起来。
景生又好气又好笑?地箍紧了她?的腿,迅速淌过了污水,又走了五六米才把人放了下来。
“离我远点,当心臭死你。”
“我才不是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来,给我看?看?你鞋底有没有腻惺么子(恶心东西。)”
景生抬了抬脚,斯江松了一口气。
弄堂里几乎家家户户在?往外舀水,一楼低洼一点的,桌腿都?淹掉了一半。
斯南斯好正跟着外婆一面盆一面盆地从灶披间往外舀水。
一见到?斯江和景生,斯好立刻跳了出去:“不许进,先检查鞋底!”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带屎回家啊?!”斯江没好气地推开他,“快点让开,阿哥要洗脚。”
“没水!”斯南扶着门框笑?弯了腰:“停水啦!哈哈哈哈。”
斯江摇了摇所有的热水瓶,只有大半瓶冰水。
顾阿婆扶着台子叹气:“要命哦,说有根自来水水管爆掉了,不知?道几点钟能修好。天气预报瞎报,什么阴转多云,家里衣裳都?没来得及收,还得重新洗。”
斯江搀住她?:“外婆你赶紧擦一擦上楼去歇着,这里放着我们来,你小脚不方便,容易滑跤。”
顾阿婆摸了摸她?的头?发,眉头?就皱了起来:“你跟景生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躲一躲,等雨停了再回来好了,反正放假又没什么事,现在?怎么搞法,等下啊。南南,南南——”
“干嘛?外婆。”斯南把手里一盆黄水往景生腿上一倒,转头?问。
“你去你阿婆家看?看?,借一热水瓶开水回来,我给斯江和景生烧一锅姜茶,要不然他们肯定要感冒。”顾阿婆揪住斯江的手:“看?!冰冰阴!”
斯南立刻把盆丢给景生撒腿跑了。
斯江喊不应,只好拎了一张小矮凳给景生,又拿了肥皂给他先凑合着用。
——
斯南跑到?七十四弄十九支弄里,陈家门洞里人多力量大,污水已?经差不多舀完了,正在?拖地。
“阿娘,有开水伐?借一热水瓶。”
“戆小宁,水有啥借来借去的,难道侬外婆还要还回来一热水瓶?”陈阿娘直起身?子捶了捶腰,“侬上楼去拿,拿两瓶。够用伐?”
“够了,我姐和大表哥回来了,外婆要给他们烧姜茶喝。”
顾西美没作声,扭身?出门把拖把搁到?水槽上,拧干了水。
康阿姨就笑?着问:“南南,你姐刚才去哪里了?”
“不知?道,没问。”斯南咚咚咚上了楼,拎了两个?热水瓶又咚咚咚下来,“姆妈,你跟我过去伐?”
“等些,收拾好了就去。”
斯南溜了一眼门洞里忙忙碌碌的康阿姨和李奶奶,凑近了她?身?边:“你要是不跟我说随便改了我的志愿,我这辈子也不认你是我姆妈。”
“陈斯南!”西美气得把拖把头?直接砸进了水槽里:“你造反啊?”
“我就造反!”
“滚!”
“我马上就滚,但你得去跟阿姐道歉!要不然,呵呵,你等着看?吧。”斯南毫不退让地回了两句,拎着热水瓶跑得比兔子还快。
西美抡出去的一拖把,甩出了零星的水点子。
——
五点半才来了水,一直站在?屋檐下的景生终于?痛痛快快冲了个?澡,上楼一看?,斯南躺在?沙发上看?古龙的武侠小说《绝代双骄》,斯好在?竹躺椅上看?《花仙子》,两姐弟各得其?所,却不见斯江。
阁楼里光线昏暗,斯江没等得到?来水洗澡,只草草擦了擦换了身?衣服,扯了张草席就睡在?了地板上。书桌上的大碗里还剩了一口姜茶。景生端起碗,想着要下楼去做晚饭,脚下却不听使唤地走到?了斯江身?边,直接坐到?了地板上。
睡着的斯江眉头?还微微蹙着,脸颊上的手指印褪了,景生却盯着那里看?了又看?,这是她?第二次被打了。斯南从小被打到?大,反而毫发无伤。但斯江不一样。景生想到?斯江装作不在?意地提起她?曾经想过去死,心就被骤然揪起来拧了一把,酸痛无比。
景生的手指在?空中?描摹了一下那几条指印所在?的位置,胸口被一股莫名的情绪激荡着。他轻轻掠过斯江微湿的鬓发,不知?道该停在?哪里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指腹滑过斯江的额头?,停了下来,景生反手用手背覆了上去,滚滚烫,再碰一碰她?的侧脖颈,也是滚烫。
斯江迷迷糊糊中?被唤醒了,眼皮太重实在?睁不开,身?体也重得不像她?自己的。
“嗯?”
“侬发寒热了,来,切药(你发烧了,来,吃药)。”景生一手搂住她?,摊开掌心里的两片白色的退烧药凑到?她?嘴边。
斯江呢喃了一声,低下头?。
景生的手缩了缩,掌心里一小片濡湿,药片却还在?。
斯江人又往后?倒。
“欸,没切着,(没吃到?)”景生胳膊一用力又把她?扶了起来:“看?好了。”
斯江跟找水喝的猫一样在?他手掌心里舔了两口,药终于?进了嘴,脸皱成了一团。
“来,切点水。”
一杯温水送到?她?嘴边,斯江闭着眼咕噜噜喝了两口,又往下横。
景生搁下水杯,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平,刚抽出手臂,却被翻了个?身?的斯江一把抱住,直接压在?了脸下。
凉飕飕的舒服多了,斯江勉力睁开眼:“阿哥?”
“嗯。”
斯江把他的手紧紧贴在?面孔下头?,眼里水光迷朦,委屈得一塌糊涂:“侬覅走啊,勿许走。(你别走啊,不许走)”
“勿走。”景生柔声应了一句。
斯江心满意足地舒展开眉头?,闭上了眼。
景生一动?也不敢动?地歪着半个?身?子,脖颈一根筋硬邦邦抻得难受,但手掌里捧着的那张脸,让他什么都?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侬大姐姐呢?”顾西美伸手把电视机关了:“一天到?晚就晓得看?电视,眼睛看?坏掉,放假了就不要学习了?”
斯南在?沙发上喊了起来:“干嘛关掉?我要看?的!”
“你看?书的人看?什么电视?你几只眼睛啊?腿放下来,又抖?”
“疼死了,我叫你过来给阿姐道歉的,你打我干什么?”斯南哇啦啦哇。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好了,一回来就不太平,打啊骂的,你还是去七十四弄算了!真是的。吃饭了吃饭了。你们轻点啊,斯江发寒热在?睡觉呢,别吵到?她?。”顾阿婆压着嗓子抱怨。
景生的大拇指轻轻擦过斯江烧得通红的嘴唇,心也跟着被烫了一下,他弯下腰抬起斯江的头?,抽出了手臂。
西美上了阁楼,停在?楼梯口适应了一下昏暗的光线。
景生揪亮了台灯。
“嗳?怎么睡在?地板上呢,”西美皱着眉头?蹲下身?摸了摸斯江的额头?,“景生,麻烦帮嬢嬢打盆冷水上来,再拿条毛巾。”
景生沉默了片刻,看?着她?佝下去的背影,终究没说什么,默默下楼去了。
——
半夜里斯江突然烧到?了四十度以上,抽搐着说起了胡话,吓得西美赶紧下到?客堂间喊顾东文。
景生还没睡,三步并两步地冲上了阁楼,一摸额头?,立刻把人抱了起来往外走。
斯南睡眼惺忪地跟在?他后?面。
“哎哎哎,景生,去哪里?”西美一把拉住斯南。
“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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