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麦s
“慢一点?呀!”斯江气得拍了阿哥几巴掌,拍得自己手心?疼,更惨。
“到了!”景生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我?去停车,你自己快点?去教室。”
看着斯江对自己翻了两个白眼后咬牙切齿地捂着鼻子佝偻着背走进教学楼,景生若有所思,突然想起?刚才被她撞了的那一下,脸腾地就烧了起?来。
“顾景生,我?刚才看到你们了。你没听见我?叫你们?”任新友小跑着追了上来。
“不好意思,没留意,赶着上课。”景生漫不经?心?地应付了两句,推着车奔向车棚。
任新友挠挠头,莫名有种被过河拆桥的感?觉呢。明明是?他给?顾景生启蒙了篮球运动,怎么他反而打?得比自己还好,他们班居然能争夺初中部的季军了,这种滋味,不太好。
斯江回到教室,趴在课桌上暗暗龇牙咧嘴,大?概这一个多月剧烈运动很?多的原因,她最近觉得胸脯隐隐有点?胀痛,洗澡的时候瞄过两眼,好像的确长大?了一些。班上像程璎和李南她们都已经?开始用胸罩了,一起?换运动衣的时候大?家也嬉笑着提起?过,她对发育并不是?一无所知,但是?要自己去买胸罩,她有点?说不出口,但是?不买也不行,跑步的时候怪怪的。
——
校运会前,斯江收到善让从北京寄来的信,还有一个特快空运的包裹。包裹里是?十?二件全?棉胸罩和四件小背心?,胸罩不是?李南她们穿的一整排侧扣的,而是?松紧带的款式,看着就很?方便穿脱。斯江简直惊呆了,小舅妈这是?辛德瑞拉的神仙教母吗?
善让在信里说了不少她学校和学生的趣事?,邀请斯江和景生寒假去北京看雪景,最后才提起?是?景生给?她打?了电话。
“学校就是?一个缩小版的迷你社会,我?们在学校里除了学习知识外,最重要的两件事?是?锻炼身体和人际交往。实际上,知识任何时候学都来得及,就算耽误了还是?追得回的,比如你舅舅被耽误了十?年?,依然能够留学美国。但锻炼和交往这两件事?,一旦缺失却是?无法弥补的。”
这个道理是?斯江平生第一次听到,简直令她难以置信,她这段读了两遍才确定?舅妈说的就是?她理解的字面意思。
“斯江,你升入初中后可能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有你喜欢的人,也有你不喜欢的人,有喜欢你的人也有不喜欢你的人,这四种人无论你以后在哪个阶段,读书、工作、成立家庭后,都会一直存在。你喜欢又喜欢你的人,才是?值得你用心?去对待的人,比如家人,比如你最好的朋友,我?们为他们付出时间、金钱和精力??都是?心?甘情?愿的,并且无怨无悔。而你在成长的过程中需要学会的是?如何和另三种人相处,总有一些你不得不相处的人是?你不喜欢的或者不喜欢你的,最关键的是?你要在相处过程中让自己舒服。任何友谊都不是?靠委屈自己维持下去的,也不是?靠贬低别?人才能显示出自己的价值。君子和而不同,我?们可以尊重和我?们观点?不同的人,却不能在言语上迎合别?人心?里却充满恶意。”
是?的,斯江确定?,小舅妈就是?她的神仙舅母,她真是?太幸运了,当然还有神仙阿哥。嗯,斯江决定?要对阿哥更好一点?。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顾东文刚出门去买菜,斯江就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把新胸罩和背心?洗得干干净净晾好,烧好泡饭,蒸好菜包煮好鸡蛋,榨菜萝卜干咸菜豆腐乳装好碟子。
“阿哥,侬噶早就起?来啦?(你这么早就起?来啦?)”见到景生从阁楼上下来,已经?吃好早饭的斯江搁下筷子笑眯眯地打?招呼。
景生愣了愣,嗯了一声,表情?十?分尴尬,把手里的短裤往身后藏。
“吾来帮侬汏衣裳(我?来帮你洗衣服)!”斯江眼尖手快,端起?舅舅的洗衣盆就跑过去:“吾来吾来!侬快点?去切饭(我?来我?来,你快去吃饭)。”
景生涨红了脸躲开她:“不要,我?自己去。你别?堵在这里,让开让开。”
斯江甜甜地笑,直接搂住他的胳膊开抢,刚揪住那团布料,景生就不耐烦地推开了她:“烦死了你,说了我?自己去。”
他一把抢过洗衣盆几步就出了家门,楼梯被踩得咚咚响。
斯江被凶了一句,撅着嘴很?不高兴,想了想又释然了,摇摇头叹了口气,真没想到阿哥这么大?的人了,还把鼻涕到处乱擦,怪不得难为情?不肯让她帮他洗呢。好吧,下个月立冬阿哥生日,她要送四块手帕给?他。
第130章
斯江觉得景生变得有点?怪怪的,一整天都不怎么看?她,跟他说什么都是嗯哦啊,骑车骑得飞快,吃午饭时也只闷头看?书,好像在生她的气?,但她一日三省也没发现自己哪里做错了。
“阿哥?”
“嗯。”
“侬勿开心了呀?(你不高兴啊?)”
“没。”
“侬生吾气?了?(你生我气了?)”
“没。”
“侬今朝闲话老少格。(你今天话好少。)”
“有伐(有吗)?”
“侬为撒(你干嘛)要去阁楼上头看?书?”
“勿为撒。(不为什么)”
斯江问了半天什么也问不出,等到大舅舅夜里回来就悄悄地和他通了个气?,担心他会不会在学校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顾东文到阁楼上转了一圈,回到客堂间开了一瓶啤酒配糟鸭舌,摸着下?巴跟斯江摇头:“三天猫四天狗的,覅睬伊。(不要理他)”
“勿来噻,吾要睬阿哥。(不行,我要理哥哥的。)”斯江一颗红心向景生,坚决反对。
“小赤佬开始长?毛了懂伐?”顾东文眯起眼笑:“他变声了,说话声音像只公鸭,吓死人,所以就不愿意开口。”
睡到床上斯江忍不住问外婆:“啥叫开始长?毛?”
顾阿婆收了一大堆胸罩和背心,以为外孙女问的是女人的事,还斟酌了一番,婉转地说:“就是长?大了呗,胸啊变大了,下?面嘛有毛了,还会流血,流了血就可以生小孩了。”
斯江默默看?着帐子顶,心揪成一团。学校女厕所虽然是一间间百叶门隔开的,但是一长?条的厕坑一冲水,常看?得见血蜿蜒流过。最?初她还以为是谁流了鼻血,说出口把郭乘奕李南她们?笑死了。体育课总有女生会请例假,不用跑步,可以回教室自修。她不好意思多?问,一直流血该怎么办呢,拿什么堵上?流那?么多?血居然还要上学,太可怕了。流了血就能生小孩又?是什么鬼?这比带血上学还要恐怖。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悄悄地滚到外婆身边问:“那?流了血怎么办呢?裤子会脏掉吧?会不会流到地上?”
半梦半醒的顾阿婆一激灵,爬了起来:“啊?囡囡,侬流血了?多?伐?”她声音太响,阁楼上的灯立刻亮了。
顾东文在楼上问:“囡囡哪能了?”
斯江大窘,赶紧否认:“没,没啥!我没事。”
梯子咚咚响,景生下?了楼,在大衣柜背后敲了敲:“真的没事?”斯江听?他声音是有点?嘶哑,但也没大舅舅说得那?么难听?。
“没事。”斯江听?着景生在客堂间里好像倒了杯水喝又?蹭蹭上了阁楼,她拽下?外婆,搂着她脖子又?问了一遍。
顾阿婆松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啊哟,我们?女人生下?来就命苦。流了血就能嫁人生霞子(小孩),血嘛,是个女人都要流的,再疼也不能嚷嚷,我小时候就肚子疼,疼得想死,你太外婆拿那?些不用的旧衣服给我垫着,裤子里塞的草木灰也是新鲜的,还让我在床上躺两天,喝点?红糖水。后来逃难的时候谁考究得起来?就这么流着呗,走到哪里,血就滴到哪里,反正也没人看?,谁还有心管这种事。现在老百姓日子好过了,对了,阿婆要给你买两根月经带备着,再给你买多?点?那?个最?软的草纸。你别怕啊,囡囡,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斯江只差没有簌簌发抖了。
“你姆妈特别苦。”顾阿婆叹了口气?:“她吃不消草纸,趟趟都要磨破皮,里面流血外面也流血,疼得路都没法走,还不肯在家里歇着非要去上学,也不知道后来在新疆怎么撑下?来的,一天还要做十几个钟头的农活,唉,听?她说生了你以后好多?了。你大姨娘看?着是个精细的吃不起苦的,偏偏命好,再粗的草纸她用着也没事,你说乖不乖?生你三个表兄弟也没吃多?少苦。”
“唉,都是命啊。”顾阿婆把斯江搂在怀里又?撸了好一会儿才打起了呼噜。
——
第二天就是校运会,斯江一夜没睡好,顶着两个黑眼圈,上马桶的时候老疑心自己流血了,看?了好几遍才蔫蔫地出了房间,见景生已经在吃早饭了,脸色阴沉沉。她默默往窗外晾衣杆上溜了一眼,看?到两条格子四角短裤在朝阳下?被风吹得鼓鼓的,哗啦啦作响,一想到将来她每天要洗自己血淋哒滴的短裤,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两个人各怀心思,默默吃完早饭开始收拾中午要带的东西。
学校借在沪西体育场举办校运会,学生得自带中饭。比赛嘛,其实是少数同?学的事,而?看?长?得好看?的人比赛和聚餐玩耍才是大多?数同?学的事。校运会举办前几天,全校师生上下?一心地求老天给面子别下?雨。前几届每逢运动会就下?雨简直准得像魔咒似的,给大家形成了巨大的阴影,天气?预报没少被诟病。没想到连刮了两天阴嗖嗖的秋风后,正日子这天竟然阳光明媚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斯江把昨晚准备的雨伞放了回去。景生把炒饭和大排装进两个饭盒子里,水壶里倒满白开水,一人带一个苹果两只橘子,又?往斯江的饭袋子里塞了一把巧克力夹心糖和一袋蝴蝶酥。
斯江想了想,体贴地塞给景生两块手帕:“阿哥,拿好。”
景生接过来看?了看?,有点?莫名其妙,还是塞进了裤袋里,想起昨晚她问了那?一堆,勉强多?叮嘱了几句:“你记得跑步前热身,还有接力赛跑完别站着不动,慢慢走走发散一会知道吗?”
“记住了。还有别靠近铅球区。”斯江背起书包,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想着要不要把流血这个恐怖的事告诉小舅妈,她觉得舅妈可能会安慰到她。
——
两人到学校的时候,贴着号码的空公交车已经一辆接一辆地占据了半条愚园路,交警和戴着红袖章的老师正在维持交通秩序。穿着靛蓝白杠运动服的学生们?喜气?洋洋飞奔而?来,一见面就高喊着今天不下?雨。
斯江朝景生挥挥手,背着一书包吃的喝的上了楼。班上男生们?已经开始交换零食了,教室里充斥着萨其马、五香蚕豆、盐津枣的味道。郭乘奕举着班级牌在通道中穿行,时不时举牌敲打一下?:“垃圾带走!泡泡糖不要黏在课桌下?头!你们?男生最?腻惺(恶心)了——”
看?到斯江进来,李南赶紧从?女生堆里跑回座位上:“我和蝈蝈、小百灵还有伍薇她们?都说好了,中午在篮球场边上的看?台下?一起吃饭,没太阳,还能睡个午觉。”
李南说了几句又?嘀咕起来:“快看?,张乐怡肯定在跟程璎诉苦,好像我不让你们?跟她好似的。”
“你让吗?”斯江转头瞥了她一眼:“你让了吗?”
李南一愣,嘴一扁:“不让。”
斯江叹了口气?:“那?她就也没说错啊。”
“你是不是想跟她好?她在你背后说你坏话呢。”
斯江不由?得看?了前面的张乐怡一眼。张乐怡半趴在程璎课桌上正和隔壁两个女同?学有说有笑。李南扯了斯江一把,探身朝徐昊招手:“喂,老徐,说好了分一张草席给我们?用的啊。”徐昊不耐烦地摆摆手。
“他还带了草席?”斯江吃了一惊。
“他们?什么都带的。”李南笑弯了眼:“老高几个还带了麻将牌呢,迷你的那?种,不过肯定不能给老何发现,抓住肯定被没收,好几十块钱呢。”
“啊?高强?他不是物理课代表?还打麻将?”
“嗯呐。”李南乐得不行:“仙女啊,你还真是仙女,干嘛?你这口气?简直像男生说你——”她捂住嘴,眼珠转了转,伏在课桌上闷笑起来。
“喂!”斯江一胳膊肘捅过去:“烦死了你,说话说一半最?讨厌了。”
李南侧过脸:“男生说没想到仙女也要出污(大便),哈哈哈哈哈。我告诉你,这话是展韬说的,你可别出卖我啊。”
斯江也趴桌上了,郁闷的,至于男同?学们?,她一个也不想看?见了。
在操场列好队的班级,跟着喇叭里的指示依次前往大门上公交车。斯江拎着班级牌子跟着老师们?上了车。
“座位都让给女同?学——”何宏伟站在司机身后指挥:“书包放在脚底下?,不要靠着门站,有人晕车伐?晕车的同?学到前排来。”
“仙女,快过来,我们?都坐最?后一排。”后门上车的李南朝斯江招手。
张乐怡占了中门前面窗边的二人座,一脸期盼地站了起来:“斯江,坐我这里吧。”
斯江笑着对她们?摇摇头,看?向第一排的方树人:“方老师,我能跟你坐一起吗?”
方树人把自己的包拿开:“欢迎欢迎,快坐,把班级牌子交给你们?何老师放好。”
斯江抱着包坐下?,她不打算迎合别人的要求,谁的也不迎合。
最?后上车的郭乘奕笑着拍了拍斯江的肩膀,坐到了张乐怡的身边。
很快,行驶中的公交车上传出了《在希望的田野上》,还有《金梭银梭》、《军港之夜》,跟着又?有人唱起了《三月里的小雨》、《童年》……一首接着一首。
“总是要等到睡觉前,才知道功课只做了一点?点?,总是要等到考试以后,才知道该念的书都没有念。代数几何算不清,季老师港倷考勿及格就要倷命(季老师说你们?考不及格就要你们?的命)……”
车厢里笑声鼎沸,歌也唱不下?去了。
“他们?竟然还会唱台湾歌曲啊?”方树人笑得不行,转身问何宏伟:“这是谁改的歌词?得唱给季老师听?才对。”
“嗐,我们?班男生可以的,很有想法。”何宏伟笑着喊了一声:“林卓宇,你们?谁篡改的歌词?老实交待啊。”
“集体智慧!”林卓宇的声音从?后门传了过来:“我们?还有政治课版本的,何老师你敢听?伐?”
“你们?敢唱我就敢听?。”何宏伟站了起来:“谁唱得最?好,就发展谁入团啊。”
“切——!”男生们?哗然,没人肯唱了。
“你们?那?个谁?郁平?不是喜欢唱靡靡之音的吗?还有高强,下?了课不回家,跑去混录像厅,来,你来唱。”何宏伟笑着点?名,显示出班主任强大的情报网,简直对同?学们?的业余生活了如指掌。
这些连李南都不知道的消息,立刻在小小车厢里掀起了暴风雨。斯江目瞪口呆,同?学们?好像和她印象里的不太一样?。
高强被林卓宇几个夹在咯吱窝下?吃了一顿桑活(揍)。
“好啊,叫你来打篮球你不来,居然偷偷摸摸跑去看?录像!”
“怪不得那?天你用什么蛇形刁手。”
高强愤然反抗:“展韬,你怎么把兄弟我卖了?没义气?啊——”
展韬大叫:“冤枉!不是我。老何你怎么知道的?”
何宏伟笑着指指高强:“市宫那?场录像不对外,我就坐在你们?两个后面一排。”
一车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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