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婳
“有的?。”安荷起身去茶几拿。
夏郁翡往闲置的?椅子坐,腰被?百褶裙衬得纤细,却也困倦:“五点钟导演就来跟我讲戏了?,今日要拍的?18场单人戏剧本直接被?他改得面目全非,我临时重新背……困死了?。”
路汐抬眼端详了?几秒她在戏里逢乐角色的?装扮,视线又轻轻滑回剧本上?,“你要做好准备。”
夏郁翡:“嗯?”
路汐:“大概率往后……都是我们?拍一场他改一场。”
夏郁翡:“不是,都跟他签署了?对电影内容绝对保密的?封口协议,还玩这套?”
正因如此,路汐才会心善地提醒她:“你尽快入戏,将自己彻底融入到逢乐这个角色里,在宜林岛封闭式拍摄这两个月,你就是她,这样无论赧渊怎么改剧本,你都能跟得上?他节奏感。”
夏郁翡沉默了?下,是想起了?曾经网上?有一位圈内导演对赧渊电影的?犀利点评——
说?他天生很会写故事,却不会拍电影。
事实的?确如此,赧渊除了?拍摄《小孤星》时冷门到票房惨淡收场,却误打?误撞拿了?个奖杯外,其余的?都糊到无人问津。
*
时间?不早了?,路汐先去换装,等出来的?时候也着了?套同色系百褶裙。
她妆容淡得几乎毫无痕迹,只将眼部刻意修饰得偏圆润些,鼻尖点了?一颗很小的?淡痣,在玻璃窗口透进来的?阳光过滤下,看起来干净,又透着格外安静文弱的?感觉。
夏郁翡从她的?眼睛转移到了?细白的?脖子处,不是高领蕾丝,而是缠绕着手术用的?最普通那种纱布:“你这个造型,让我想到了?你早年演过的?一部戏里造型,女主角出场也是系着这个。”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意。
路汐垂下眼:“嗯。”
“我记得那部剧叫深渊之花,口碑还爆了?段时间?,可?惜你上?任公司没有去申报白玉兰奖,不然我觉得你可?能会被?提名。”夏郁翡煞有其事地说?,未了?,怕自个的?话太?直接会扎到了?路汐的?心,还轻了?声安慰她:“幸好你解约了?。”
路汐笑了?笑,没有与她在这事上?往深了?聊。
夏郁翡也适时地闭嘴,毕竟谁乐意平时没事的?时候去聊万恶的?前任公司呢。
两人上?午是跟着B组副导演到伫立在悬崖之上?的?灯塔拍些姐妹花的?文艺镜头,这里也是蝴蝶的?栖息地,放眼望去蓝紫色的?花海绽放着与大海相?映衬,犹如一幅精美流动的?画卷。
路汐是站在光里,背着太?阳缘故,脸蛋的?轮廓从清晰逐渐模糊。
莫名地,夏郁翡怔了?下:“江微自杀过对吗?”
她不知道路汐的?剧本内容写什?么,对戏时,说?得都是自己的?台词。
而今天的?拍摄镜头,剧本是一片空白的?。
话说?得轻,不远处副导演也听?不到。
路汐与她站在纯白色的?灯塔之上?,手腕轻搭栏杆,侧过脸时,微翘的?睫毛在眼下落了?一抹阴影,将情?绪也藏在这片阴影里:“逢乐寄宿在江微的?家念书,与她的?第一次见面,却是江微第十次自杀。”
夏郁翡剧本暂时还没提到这个,忘了?问路汐又是怎么知道的?。
关注点都在自杀上?:“所以江微的?脖子一直缠着纱布?”
路汐没再给她答案。
夏郁翡却盯着,忍不住地想,那么细的?脖子,一直割破,是不是总有天会断?
很显然,这样猜想结果就是被?监视器后的?副导演高声叫停。
这条镜头她表情?不对,没过。
…
连续拍摄了?十条。
路汐和夏郁翡才迎着海风从灯塔下来,后面换场都是单人戏份了?,所以便没有继续待在一处,等夏郁翡跟着B组的?人回去补妆换衣,路汐却在悬崖边上?,凝望着那片礁石许久。
久到等她后面收工时,天色已经黄昏将至。
赧渊白天是在A组盯她的?表演,结束后也没什?么好聊,拿着原片独自先回老居民楼里的?导演办公室里,等他将画面一帧帧审查完,已过饭点,对旁边助理问起了?路汐。
助理起身出门找安荷,五六分钟后回来说?:“路小姐的?助理说?她没什?么胃口,在外面逛会儿。”
没跟着回来。
赧渊的?电脑屏幕上?停留在最后一帧上?,画面里路汐饰演的?江微独坐在礁石角落里,将脖子上?的?医用纱布扯得到处都是,渐渐她停下,颤抖着双手捂住了?暴露出触目惊心伤疤的?脖子。
他听?闻路汐没跟剧组回来,便不再说?什?么。
只是连续三天里。
赧渊审完原片的?拍摄内容,想要找路汐来办公室的?时候,她的?助理都说?没跟回来。
问起行踪,就是在外面独自逛会。
这个说?辞,来到导演办公室蹭饭盒的?夏郁翡却很信:“可?能是重回宜林岛这个故乡,难免触景生情?吧,她应该跑海边看日落去了?。”
赧渊抬头看向坐在茶几另一头的?她:“你怎么知道?”
夏郁翡趁着导演问话,很自然地顺走?他的?鸡腿,说?:“连续两晚她回民宿时身上?有海水的?味道。”
赧渊闻言,伸手下意识掏口袋,从里拿出打?火机和烟盒。
夏郁翡性格烈,向来私下烟酒都来的?,见赧渊点燃的?一缕烟晃晃荡荡飘过来,透着很淡的?薄荷味,闻了?闻空气说?:“南京金陵十二钗?导演,这烟不够烈,能排解压力吗?”
“习惯抽这个了?。”赧渊点了?又把烟灭了?。
*
到了?十点整,赧渊一向是明?文规定禁止在剧组拍摄期间?发生赌博酗酒事件,民宿到了?夜里,大家洗漱完都各自回房打?游戏追剧,四下安静的?早,也就没有扰到附近居民。
又过了?一个小时。
赧渊从窗户看向二楼,路汐还没有回来。
他重新将裤袋里的?半包烟掏出,独自在夜色下点燃,随着一根根地抽完,她的?身影仍然没有出现在民宿外。
赧渊不再等,干脆利落地走?了?出去。
他对宜林岛的?熟悉程度不低于路汐,年少时到处讨惯了?生活,甚至闭着眼睛都能走?对每一条街头小巷,赧渊绕了?近道,很快就来到了?那座白色灯塔下方的?一片礁石处。
果然在那儿,看到了?路汐湿透了?的?单薄背影,夜晚的?海水冰凉,向来畏寒的?她却不在乎,从剧组收工开始就在这一片礁石的?四周摸索着什?么,时间?久了?,微低的?侧脸和唇色都因为失温变得透白。
“小汐。”赧渊一沉下嗓音开口,就更衬得悬崖下的?海边安静得只有风浪声音:“你找什?么?”
路汐晃了?晃,被?惊动似的?转过了?身。
在无声地对峙片刻后,她忽然觉得有些茫然,冰凉的?手指抖了?下:“我在抓鱼,你信吗?”
路汐越是想生硬地粉饰着自己的?行为,赧渊从礁石上?方走?了?下来,裤脚被?海水染湿,偏要逼她直面现实,否则以她倔强到骨子里的?性子,只会夜夜来这里:“是抓鱼,还是寻找你从灯塔上?丢到这的?东西?”
路汐一时没回应,扯了?扯唇:“不找了?。”
她想走?,夜风一吹,影子在海面上?摇摇晃晃的?,却听?到赧渊在身后说?:“那把钥匙你找到了?又能怎样?七年的?时间?里,早就被?海水腐蚀得锈迹斑斑……你找到,想还能给他吗?”
路汐僵住不动。
赧渊又说?:“小汐,当年的?事不是你错,别再让自己重新陷入那个绝望的?困境里,他至少还活着被?你看到了?,甚至活得比任何人都要高贵。”
“他看不到蓝色了?赧渊。”路汐声音很轻,像海风般轻飘飘了?过去,尾音带着颤:“我差点害死了?他,已经下定决心都分了?手,那晚就不该怕他回到容家再也无法相?见,偷偷跑去约他出来,都是我的?错。”
“可?你没得选择。”
“不。”路汐转过身,悬崖上?方灯塔照射下来的?白光也洒在了?她脸上?,表情?平静中透着易碎感:“如果我计划再周全点,就能避开……”
“避开什?么?拿你的?这条命去避么?!”赧渊打?断她,伸手抓住她瘦弱的?肩膀,陡然拔高音量:“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路汐垂着眼,水波晃得视线跟着晃,“可?江微死了?。”
赧渊的?神情?彻底隐在夜色里,灯塔的?光仿佛永远都照不到他孤寂的?高挑身影,忽然间?,身体深处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使得他整个人僵硬住,喘息着狠狠闭上?双目。
路汐那声极轻的?话,仿佛一直重复在耳畔:“江微死了?——”
“那什?么啊。”
突然另一道犹犹豫豫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安静窒息的?气氛。
路汐倏然转过头,当看到夏郁翡穿着一身吊带黑裙站在礁石高处时,也不知怎么来到这,都听?到了?多?少,心头惊了?瞬,唇色发白地低下了?头。
赧渊也不动声色转了?个方向,眼睛泛着不正常的?红,短时间?内情?绪处于剧烈波动之下,让陷在海边对峙往事的?两人都没想好怎么去应付突然出现的?第三者。
就在要僵在这时。
夏郁翡却惊叹道:“导演,你跟路汐好敬业啊,都凌晨了?还在海边对戏。”
“……”
“……”
路汐一时分不清夏郁翡是不是演的?,可?显然对方认定了?她是演的?。
还澄清道:“我不是故意打?扰到你们?的?。”
夏郁翡指了?指雪白胳臂上?浮起的?一抹红点儿,淡妆却难掩美艳的?脸蛋露出无奈表情?,可?怜兮兮地说?:“我爬的?太?高下不来,都快被?蚊子咬得失血而亡了?。”
赧渊先动了?,却不是去搀扶夏郁翡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离开了?这片海。
单从背影来看,他完全不顾裤腿已经被?海水浸透,还走?得快步,伸手像是想从口袋掏烟盒,却半途发现已经抽完了?。
夏郁翡心下疑惑,歪过头小声问:“导演怎么啦?”
怎么瞧着比女一号还入戏呢。
空气安静了?会儿,路汐轻声问:“你来这做什?么?”
夏郁翡表情?很真诚:“啊,我看你每晚都跑海边来散心,就想过来陪陪你来着。”
路汐微垂的?睫毛颤了?下,又问:“你听?到我和赧渊说?了?什?么?”
夏郁翡回忆道:“什?么找钥匙,江微死了?……”
她知道剧组演员的?剧本都是严格保密的?,始终以为是对戏,就没认真伸出耳朵去听?,路汐问起,自然也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不过也好奇:“你饰演的?角色最后真死啦?”
夏郁翡潜台词是想说?。
不会真是割断脖子挂掉的?吧?
路汐纤细的?腿慢慢往她方向移来,没正面回答,声音很轻地换了?个话题:“快下来吧,宜林岛的?蚊子是有毒的?。”
啊???
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