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培恩
明明岳峙都说了不?让加诺真上车了,她?都亲耳听到了,明明岳峙都说了,她?知道岳峙不?能再?伤她?更多了,她?以为?就算有一天她?死了,至少加诺真也能好好活着。
她?一声声像濒死的天鹅一样凄厉地?叫着梁津的名字,梁津站在原地?,要不?是被西极扯着,他?也恨不?得把脖子伸过去给青梨捅。
岳峙的血顺着衣袖淌了满手,不?慎打滑,青梨猛地?往前扑了一截,刀尖重重扎进了梁津的肩膀,压着他?倒在了地?上。
“阿梨!”
“梁津!”
青梨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刀刃上,利刃切割着她?的手,都不?如她?此时的心痛,她?居高临下看着梁津,青筋暴起,面容扭曲,“你对?得起他?吗,你对?得起加诺真吗,你对?得起他?一声声叫你的哥吗!”
梁津疼得脸色煞白,衬得他?被岳峙的拳头打出来的青紫更加刺目。
“你真是一条好狗啊,你为?了岳峙把加诺真送去给李潮科杀!他?才二十岁!你怎么?不?一起死!梁津!”
没有人见过青梨这个样子,不?是状若疯狂,她?是根本已经疯了。
猎鹰托马斯和蒙格玛都扑上去想要拉开她?,可她?这幅绝望的样子谁也不?忍心再?伤她?,更不?要说她?手里的刀还扎在梁津的身体?里。
最后还是岳峙从身后抱着她?,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把她?的手从刀上拿下来,搂着她?往后退了退,救了梁津的半条命。
空间突然安静下来,两个人身上都沾着血,都晕了过去。
“别愣了,赶紧把叫啄木鸟,一起往医院送啊。”岳峙心累的连发脾气都没有力气。
他?把青梨搂进怀里,捧着她?血肉模糊的手,心都快疼碎了,抬头看到对?面抱着梁津也是一脸心疼无?措的西极,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不?给他?止血,等着直接把他?往火葬场送啊!”啄木鸟一个头两个大,气得骂完西极连岳峙一起骂,“你恋爱脑里装的都是浆糊吗,她?这个手还能再?遭几?次罪?你干脆去厨房拎把刀出来从手腕剁了算了!”
安静的大厅里又充满了啄木鸟暴躁的骂声,他?攻击力惊人一个也不?放过,“还有你们几?个,都是傻逼吗,一个个腿比青梨腰都粗,就硬看着,老板也伤了,这俩也晕了,倒是你们几?个完好无?损,可真是称职啊。”
托马斯被骂得黑皮肤都要透出红来,因为?不?能惹医生的原则,硬忍着没说话?。
直升机用最快的速度把他?们送去了新加坡的医院。
“青梨那?个只是急火攻心了,加上她?这段时间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太好,晕倒的问题不?大,问题大的是她?的手,上次被李潮科抓去那?次,掌中肌肉筋膜就严重受伤,这次又伤了不?说,除了拇指以外的四指也伤得很重。”
“会有很严重的后遗症吗?”岳峙像是魂都飘出去了一样问。
“废话?!那?可是冷钢公司出的军刀,你知道锋利度是多少吗,要是角度错开点,都能顺着骨节缝隙把她?三根手指都切下来,现在无?名指就连着点皮了,你说有没有后遗症,预后能动不?用截肢你就该去庙里供十年灯了!”啄木鸟毫不?客气地?说。
“梁津呢?”岳峙又问。
“他?本来就有法洛四联症,这是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而且他?本来就是中重度,小时候没死那?都是他?那?个妈在天上保佑的,本来一辈子都该精心养护的,平日里跟着你屁股操心你,现在又被捅了一刀,那?刀刃再?偏三公分直接可以就地?埋了,你说呢?”
“我换衣服进手术室去指导了,你们在外面等着吧。”
“你不?亲自做?”西极一把拉住啄木鸟。
啄木鸟抬起自己不?断轻颤的手,平静且暴躁,“我早就让岳峙给你们找新队医了,我现在做不?了手术。”
西极不?懂这些?,“你喝酒了?”
“你傻啊!”啄木鸟不?耐烦地?推开他?,往更衣室走,“这是病,绝症!”
西极转头看向站在手术室前的岳峙,“什么?情况,他?怎么?了,能治吗?”
“还没确诊,但?应该是帕金森病。”岳峙道。
“那?不?是老年人才得的病吗,他?妈的啄木鸟才三十二!他?就比我大一岁他?怎么?能得这种病!”西极不?敢相信。
岳峙显然不?想在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两个人都躺在手术室的时候讨论这个话?题,所以他?没说话?。
其实西极也是脑子里一团乱麻,但?要是不?想点什么?事情,他?觉得自己要疯。
梁津的手术结束得还要早一些?,他?的伤口切面干净,幸运地?没有伤到动脉和筋膜,单纯缝合就可以,但?这一下伤了他?的元气,几?乎要让他?的身体?枯竭,心脏停跳,他?需要好好地?静养。
反而是青梨,手不?断地?握着刀刃来回动作,手被切割出多条伤痕,而且手掌肌肉本来就薄,筋膜肌腱也受损了,缝合难度很大。
“你去看着梁津吧,我在这里守着。”岳峙对?欲言又止的西极道。
可西极没有走,他?站在岳峙面前,“你还要这样继续下去吗?把你和青梨都逼疯,把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牵连到死!你知道梁津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他?把你当神一样敬仰崇拜,不?允许你的人生有任何污点,他?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你,你知道他?为?了你甚至去……”
西极的话?紧急刹车,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你找青梨那?三个月,他?在公司没日没夜的,现在怎么?办,我都说不?出是谁的错,加诺真已经死了,好歹他?也和我们相识了快五年,谁都难过,可谁去给他?赔一条命?”
“李潮科,我会杀了李潮科给他?报仇的。”岳峙看着手术室的红灯道,“让梁津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暂时不?用他?管,等他?好了,你找个地?方带他?去疗养,离开这里。”
“你这是要干什么??”西极第一次觉得有些?不?安。
“婚礼后你们就走,把阿梨也带着,我已经立好了遗嘱,除了所有收藏的珠宝、艺术品和二十亿美元的现金给阿梨,公司的产业和那?些?投资都给你和梁津。”岳峙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中指上还戴着他?和阿梨的订婚戒指。
“你……”西极说不?出话?来。
“阿梨可能会去俄罗斯,你帮我照应着点,我本来很想让她?给我生个孩子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我觉得我血液和基因里可能都有病,不?要遗传下去比较好。”岳峙自嘲地?笑了笑,“她?要是有了新的喜欢的人……”
他?的手轻颤起来,被他?用另一只手一把捏住,拇指搓着戒圈,“结婚的时候你们一定要帮我包个大红包给她?,别让那?个男人辜负她?。”
“别说了!”西极打断他?,眼?睛发红,“我他?妈从小就最讨厌你这样,一天天跟我在这儿充老大,我早就不?想听你的了!李潮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不?死了,你和他?玩什么?命啊!”
“以前我就是太爱惜我这条命了,真的,不?管是谁,你还是梁津,甚至是阿梨,在我心里为?我牺牲都是应该的。”岳峙听着他?暴躁的话?笑了笑,“可李潮科不?是瞻前顾后就能对?付的人,得要豁出去,我早该豁出去了。”
西极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像是思考该说什么?。
“去吧,去看看梁津,他?现在肯定很需要你。”岳峙没让他?再?说什么?。
西极一脚把垃圾桶踹出个凹坑,骂骂咧咧地?往病房走。
“西极,你答应我。”岳峙转头看着他?的背影。
西极回头,他?知道岳峙说的是什么?,“我答应你,那?小姑娘这几?年在你这里遭大罪了,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两个眼?睛盯着她?幸福,她?要嫁人我风风光光地?送,找的对?象敢欺负她?我杀过去揍他?全家,她?要生孩子我就在产房外面守着,我把她?当亲妹妹,她?但?凡受一点委屈我死了我也没脸去见你,我下辈子直接投胎当畜生!”
岳峙笑了笑,“那?不?用,我下辈子还想和你当兄弟呢。”
“老子下辈子可不?想再?遇到你了!”西极抹了把脸,重重搓了搓眼?睛,转身离开了。
岳峙低头看着手机,上面是邮件发送界面,半晌,他?还是没有把邮件发出去。
再?等等,还有十几?天,等他?和阿梨的婚礼结束也不?迟。
第97章 97.尽头(十七)
手术难度更大的青梨在医院住了?五天就?出院了?,梁津却还要因为心脏的问题继续住院。
自从她从麻醉中清醒过?来,岳峙就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她大说时候是不说什么话的,没?有问过?加诺真的后事,也没有问过梁津的情况。
直到她出院那天,岳峙来接她出院,她站在窗户前忽然就出声了?,“婚礼还有几天?”
她忽然发问让岳峙不知是喜还是悲,“已经是九月三十号了?,离十月十号还有十天,我们八号下午就?过?去?,九号最后确认场景布置和流程。”
“嗯。”青梨眼神有些痴痴地看?着医院外面,“婚礼后得去?趟印尼,玛莎姐的骨灰还供奉在雅加达的一座庙里,把她带来和加诺真葬在一起或者供奉在一起也行。”
“我在马来柔佛的净业寺旁已经买好了?两?块相?邻的墓地,之后会好好安葬他们姐弟,让他们好好往生的。”岳峙走到窗边,理了?理她的发丝,轻轻抓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拿起来看?了?看?,“就?算我不在,我也会安排好人处理的,你放心。”
青梨慢慢抬头看?他,“你不在,你去?哪儿?”
她深灰色的眼眸反射出窗外的光,显得通透又明亮,眼神又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时候,有种天真的纯稚和孺慕,她在真心地问岳峙会去?哪里。
岳峙被她看?得心都软成了?一滩水,他想?说他哪也不去?,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只是像以前一样,无限留恋又温柔地揉着她的眼角,“你真的是,你去?看?维多的时候我就?说过?你,表面坚强,太柔软了?会一直受伤害的。”
青梨嘲讽地撇了?撇嘴,眼角耷拉着,罕见地露出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你心硬,最硬了?,我心上那些口子几乎都是你划拉的,谁能比得过?你。”
岳峙笑着抱着她晃了?晃,“对?不起,我保证不会了?,等婚礼结束后,就?真的没?人能再伤害你了?,我现?在哪还舍得再伤害你啊。”
这种带着点温情的相?拥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青梨吸了?吸鼻子,“我听到你说让加诺真不要上车了?,不然?我真的……我和你同归于尽算了?。”
岳峙用下颌摩挲着她的额角,“我以前真想?过?,不过?真舍不得,你得好好的,好好的……”
之后他们也没?有再回庄园去?,干脆住在了?新加坡这边的豪宅里。
岳峙的工作忙得几乎要住在公司里,他和李潮科的针锋对?决几乎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两?艘油轮被封,积存的货物每天光是保险就?要赔付几百万美元。
李潮科所在的政党成员不断被爆出黑幕,党派支持率下跌至历史新低,不光是云升,好几家关联的实体企业都受到了?波及。
可以说除了?最后给对?方的致命一击,两?个人已经红了?眼,不择手段了?。
青梨几乎不出门,每天就?是呆在宅子里,还有蒙格玛和托马斯专门来保护她,住了?几天院,她精神状态反而好了?很多,像是很多东西都被抛开了?,也不愿意再去?想?了?,甚至很有闲情逸致地开始学着下厨,上来就?是高难度的甜点,一天要做好几种。
只是她于这方面实在是没?有天赋,试作品都要蒙格玛和托马斯来吃,害得两?个人每天热量摄取爆表,轮着泡在楼下的健身?房里。
岳峙表示很羡慕,因为他想?吃还吃不到,青梨说不会把做失败的给他吃,一定?要做出自己尝着也能合格的才?给他吃。
结果?就?这么拖到了?八号下午,前后一共十辆车,基地里空闲的人几乎全部出动,他们去?了?预订好的滨海酒店。
“风景还是很不错的。”岳峙看?着窗外说。
他们住在离三层酒店主?楼最近的一栋滨海别墅里,楼顶有一个很大的露台,可以将周围的风景一览无遗。
这里不像是其他带着柔软沙滩和炙热阳光的那种休闲海滩,整条几公里的海岸线几乎全是峭壁和岩石,海浪一次次不断拍打,把崖岸冲刷得嶙峋又壮丽。
主?楼就?是建在一整块崖壁上,一半伸出七八米高的崖岸,很有中世纪石头城堡的风格的白色外壁顺着往下,他们甚至能看?到下面好多坚固又粗壮的承重柱深入海水中,牢牢扎在海底。
“看?着不太柔美,但挺有情怀的。”岳峙说完回头,看?青梨在床上用左手生疏地点着酒店配备的平板,“你在干嘛,肚子饿了??”
“我定?点做蛋糕的材料。”青梨头也不抬地说。
“做上瘾了??等婚礼结束让西极给你报个烘焙班好不好。”岳峙小心地把被她半边身?体压着的右手拿出来,检查了?一下上面的纱布。
“为什么是西极?”岳峙不说她也不再问了?。
晚上的时候,青梨总算做出了?一个还能看?的纸杯蛋糕,装在酒店提供的粉白色还有镂空花边,上面扎了?白色蕾丝蝴蝶结绑带的纸杯里。
她神情很是有些开心,插了?一支蜡烛拿上楼。
岳峙刚洗完澡,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我帮你洗澡吗?”
虽然?青梨手上的伤口表面基本已经愈合了?,但几乎不能做什么动作,还要一直用绷带固定?将手称平,手指伸直,以防挛缩变形。
“等会儿吧,看?,我做的。”青梨盘腿坐在床上,拍了?拍对?面,“过?来坐。”
岳峙盘腿坐在她对?面,“怎么还插根蜡烛?”
“后天不是我生日吗,可是要举办婚礼,那咱们这会儿提前小小的庆祝一下,我先把生日愿望许了?好不好?”青梨说。
岳峙少见她这么有童心的时刻,欣然?点头,“好。”
青梨点燃蜡烛,他就?为她温柔地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他的声音低沉好听,虽然?有些不在调上,但他带着腔调的英文发音很标准,整首歌唱得很动人。
光线昏暗,他们隔着蜡烛小小的火光看?着彼此。
“许愿吧。”岳峙托着她的手柔声道。
青梨闭上眼睛虔诚地许下愿望,然?后吹灭了?蜡烛。
岳峙用遥控器打开灯,“许了?什么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