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耳
林颂也笑了起来。
赵佳茜语气微顿住:“其实,我也挺佩服你能跟他谈这么长时间,很厉害了。”
林颂更觉好笑,这带着怜悯的语气,就像在安抚不行的老公。
……
周其均进了洗手间,余光瞥见姜自恒跟进来的身影。
他刚刚听了陈淮川的话,检索了下男人在爱情中的嫉妒心和攀比心,其中有一条就讲到,情敌之间连上厕所都要攀比。
周其均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关上了小隔间的门。
姜自恒在外面说话,有他说自己以前只是穷,但家庭关系很健康,有说林颂如何地帮助他,救助他,如何爱他,还因为他,跟舍友梁真决裂……
周其均选择屏蔽,只不过,还是控制不住贫瘠的想象力,一遍遍地勾勒出模糊的画面。
青筋绷起,他很多年都没有冒出这种想打人的冲动了,上一次还是为了帮大哥打架。
打架报警被抓倒是小事,林颂会不会心疼被他打的姜自恒?
周其均打开门,站定在姜自恒面前,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睛里都带着冷漠的挑衅,却谁都没主动动手,也没人出声。
又仿佛都在说,有种打我,最好往脸上最明显的地方打。
周其均在餐厅外面等林颂。
理智和情感是割裂的,成年人要体面,但胸口处有些空荡,心里扯了一下。
他介意的是什么,林颂对他和对姜自恒一点都不一样。
她的确很善良,尤其是对姜自恒。
无论是第一次的帮扶还是那四万块的奖学金,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她可以驱赶走一只麻雀,然后再温柔地喂食另一只麻雀,她和姜自恒相遇的时候还很年轻,上课,旅游,备考,创业,吃醋,嫉妒……
跟他认识的林颂,并不相同。
周其均觉得心脏此时的痛苦已经超过了幼年时挨过的打,他之前一直害怕再次被人抛弃,拥有过再失去,是一件让人很难过的事。
他自嘲地想,最可悲的是,原来他可能从来没有拥有过。
林颂离开时,看见了周其均的车,她从挡风玻璃看见,他静静地趴在了方向盘上,似乎状态不太好。
她犹豫了下,走过去,敲了敲车窗玻璃。
周其均抬起头,脸上表情寡淡,听到林颂问他:“你怎么了,有事吗?”
“有事。”周其均一边出声,一边打开了车门。
林颂靠了下边,又站回他敞开的车门那,温声提醒:“喝酒了,还是别开车,小白今天好点了吗?”
“它很好,不好的是我。”
周其均说着,抱住了林颂的腰,他的脸就贴在她的胸口,林颂微微怔,低头只能看见他头顶上的发旋。
没有人是像他这样吵架的。
“林颂,你对他比对我好,不公平的人一直都是你,你从来都不在乎,只有什么各自独立,你从来不对我提要求。”
林颂笑了,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倒打一耙。
“因为这就是你的要求,恋爱不影响彼此的社交工作生活圈子,我一直在配合你。”
“配合我,那你今晚来见前男友,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那是前前男友,你是前男友。”
“你跟前任当朋友。”
“是啊,不然我现在怎么还理你。”
周其均深呼吸,他们已经分手过了,这不是他等了这么久,所期待的对话。
静了一会,他说:“我也要你给我钱。”
他在想,川川的检索学完了,就是大哥的第二招,做个搞笑,不,幽默的人。
“我不是那种物质的男人,四块钱,就够了。”
第54章 送礼
林颂四毛钱都不会给周其均,还摊出手,要他给钱。
“可我是物质女人,给我四百万,有钱人分手都要甩钱的,我一分钱都没有拿到,快点给钱。”
周其均微笑,不知是不是被气的。
“你给他四万,不能给我四块。”
“那你怎么不想,我没给他机会给我一分钱,但是你有机会给我四百万。”
这就是林颂毫不讲理的逻辑。
周其均干脆也摆烂了:“我不是有钱人,我是有钱人的养子,虽然伊爸伊妈对我很好,但是勤俭朴素是我本能。”
回到一年多年前,他不相信他会这样轻易地讲出“养子”这个词。
因为这些秘密已经藏在他心底太久了,直到突然出现了一个林颂,明明占有欲并不强,她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却反反复复地踩在他秘密的开关上,随她心意,踢几脚,然后有一天,装着他记忆的情绪球被她踢飞了。
林颂听到他的话,冷笑:“那我还是孤女。”
就跟比惨一样,其实就是走出来不在乎了,才可以拿来自嘲,高中生轻飘飘地谈起小学的幼稚事,工作后玩笑地剖析青春期的敏感和尴尬。
周其均脑海里自动浮现了一个怪异的地狱笑话,养子vs孤女,大哥说的情侣爱称……
他已经完了。
但这种完了的感觉,好像也并不差。
周其均松开林颂,转身去找什么东西,嘴里问她道:“四百万是吧?”
他从车里找出了钢笔,随意摘掉笔帽,头也不抬,一副风流阔少写支票的模样。
林颂将信将疑地等着。
可他写着的分明就是一张空白的A4纸,手写的常年法律顾问合同,甲方为颂颂女士,特委托乙方周其均作为其法律顾问,提供特定法律服务,乙方愿意接受甲方之委托……甲方已向乙方支付法律顾问费每年人民币十万元,合同有效期共四十年。
恰好是四百万。
周其均把合同交给林颂。
林颂看了一眼,调开目光,却还是笑出来:“颂颂女士,你还是叫林女士,林颂,林总,不用勉强。”
他没接话,只是道:“钱,我没有,你想要的话,就免费给你服务四十年吧,有些人的卖身我也看不懂,当高管、拿分红,也能叫卖身的话,那我签的这个叫什么,黑奴协议?”
他语气平静冷静,却是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不记得是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小人之事。
但同样的,当小人的感觉也并不差,甚至可以说,有点好。
林总才不信:“你这个合同是无效的,你欺负我法盲吗?”
“有效啊。”他笃定,还笑着。
“有效的话,那周律师,麻烦你盖个立达所的章,再拿去公证,你们立达管委会怎么联系,怎么还有律师私自绕开所里接单啊,而且,格式不对,模板错误,标点符号乱用,收费也不对。”
周其均听林颂这样讲,又干脆把“周其均”这三个字划掉,微顿后,换成了……“均均妈”。
林颂怀疑他换星座了,那个无聊的、平平淡淡才是真的土象去哪里了?
赵佳茜和姜自恒最后才离开饭店,一眼就看见了停靠在路边的周其均的车子,以及车子旁边站着的林颂,她正低着头,跟车里的人说着什么。
“颂颂。”姜自恒出声喊她。
林颂回头。
姜自恒笑:“你还没回家,要不要我送你?你今晚不方便开车吧。”
林颂什么都还没想,只是稍稍一动,她的手腕就被人拽住了。
周其均眼睛看着她,坐在车内,被她俯视着,却还那样盛气凌人,他唇线抿直,什么都不说,手上的力道也没有半分松懈。
他相信林颂早就不喜欢姜自恒了,可他就是不能忍受。
当他放任情绪后,才知道他需要的太多了,从前说的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彼此独立的稳定亲密关系,是压抑了占有欲后,选择的安全方式。
刚刚姜总怎么说的?
“很多人觉得颂颂娇气,嫌贫爱富,包括我和她分手的时候,我也这样讲过她,但那只是气话,她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我和她认识时,我条件就很差,但她去过工业路的家,游泳,单车,那时候其实很好,别的校园情侣都害怕暑假,但我们暑假可以回到榕城,继续谈校园恋爱。”
“去年我才知道她伊爸的事,她朋友说,颂颂跟我分手,有一部分就是因为她不想再重复她父母的故事,如果我没选择创业就好了,当时我怨她不愿意陪我共苦,可她却托她朋友,借给了我很关键的四万块。”
“其实你很幸运,因为你跟我很像,甚至比我条件还糟糕,没有周家,周律师,或许你连大学都没机会上。”
周其均现在还觉得,他也不要情绪稳定了,如果林颂真的走过去,他就下车打姜自恒。
谁都别回家了,派出所见。
林颂没动那只手,她道:“赵会长。”
赵佳茜笑:“说好的叫我佳茜,又叫赵会长。”她玩笑似的跟姜自恒说,“其均要送林总,你去凑什么热闹?”
说着还拉走了姜自恒:“既然这么有时间,赶紧来送我,我今晚不知道喝了多少。”
林颂笑道:“佳茜,我们下次约。”
周其均也从车内下来,朝着两人打招呼。
“好。”赵佳茜朝林颂和周其均弯了弯眉眼,匆忙转过身后,脸上的笑容却有些落寞。
就只有一点点。
但酒精放大了她的失落。
姜自恒递了一张纸巾给她:“佳茜姐,擦擦泪吧。”
赵佳茜眼睛干得很,温柔地瞪他:“我有这么脆弱吗?你还是留给你自己擦泪吧,实话跟你说,你早就没有希望了,林总还是很善良体贴的,如果我男朋友创业,还要骂我嫌贫爱富,我不会跟他来往了,你不嫌贫爱富,你赚什么钱?”
“可我知道错了。”姜自恒叹气。
“那我也知道错了,前十几年就不该畏畏缩缩,勇敢追周其均该多好,做什么朋友,他这人就不需要朋友。”
应该说,不需要异性朋友。
赵佳茜得不到就开始毁灭,声线依旧柔和:“其实林总也不容易,其均不是那么容易相处的人,边界感太强,捉摸不定,能征服他的人估计得是全能机器人,无条件地包容,等待,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