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开夜合
中?午略作休息,楼问津便自行开车,送她去机场,之后,便折返回了梁宅。
古叔人不?在,兰姨却仿佛是在提防其他佣工,仍是那副神神秘秘的模样,“这件事,阿九是交给老古去办的,原本我不?该告诉姑爷你。只是姑爷你同阿九好?不?容易关系有所缓和,假如这里面?有什么误会,还是尽早解开得?好?……”
“你有话就直说吧。”
兰姨看?他一眼,“姑爷,我知道现在整个梁家?都是你的,可阿九从小没有吃过苦,你既然同她成了夫妻,自然不?该亏待她……”
楼问津有些没耐心了,“兰姨,你直接说重点。”
兰姨这才?说道:“上午的时候,阿九把老古叫了过去,把一口皮箱交给他,说请他帮忙折成现钱。我偷偷瞟了一眼,那皮箱里,都是她上回为搭救头家?奔波之后,仅剩下的那些珠宝首饰,除此之外,还有……还有结婚时穿的那件凤褂。”
楼问津一怔,“……确定?”
“千真?万确。阿九的卧房一直是我在收拾,那凤褂还是我替她挂进衣柜里的,老古出门以?后,我特意?去检查过,那凤褂确实已经不?在了。”
楼问津一时没有作声。
“还有,阿九十八岁生日从头家?那里收到的跑车,她也叫老古一并处理了。她若不?是陡然有什么大的花销,怎么会想到变卖这些东西?叫人看?笑话倒是其次,主要是……”兰姨红了眼眶,“这也太委屈了……”
楼问津打断兰姨的哭诉,“带我去卧室看?看?。”
兰姨急忙上前带路。
二楼卧房里,床单被罩刚刚拆了下来做清洗,一眼望去,缟素一片,显得?空空荡荡的。
从前他进过梁稚的卧房,梁小姐有时候待在房间里看?杂志,懒得?动弹,就打电话给他,叫他出门去帮忙买雪糕。他进门时偶尔打量,房间里堆满了衣物、鞋袜、零食、画报、walkman和花花绿绿的磁带,热闹得?能吵着人的眼睛。
兰姨走?到最里侧,打开两扇衣柜门,“喏。那凤褂就是套了防尘罩,挂在这里的。”
现今,衣柜里只剩两条过了流行的吊带连衣裙。
兰姨仿佛还怕他不?相信,把所有衣柜门都打开了。
楼问津瞥了一眼,收回目光,平静说道:“我知道了。事情?我会处理。”
兰姨不?放心地?叮嘱一句:“不?要亏待我们阿九。”
楼问津终究还是难掩烦躁地?蹙了蹙眉。
他所有的钱都能给她,可她不?要,她只要她父亲的破公司。
一眨眼便到了元旦。元旦在周一,梁稚因此连得?三天假期。
她原本不?打算回庇城,耐不?住兰姨在电话里哀求,说梁宅仅他们几个佣工,实在过分冷清。
接机的是宝星,他大抵是为了迎接新年,新推了头发,精神倒是精神,但不?大像助理,倒像个身手一般的保镖。
见面?仍是笑吟吟的,同她汇报说楼问津还在开会,一结束就去梁宅吃午饭。
庇城华人多,历来以?春节为辞旧迎新的节点,但对于元旦同样不?含糊。兰姨同古叔拿出了不?亚于过春节的架势,把整个梁宅装点得?极为喜庆。
宝星将梁稚送到以?后,便又去接宝菱——是兰姨提议,说宝星两兄妹没爹没妈,过节孤孤单单也怪可怜,不?如接来一道吃顿饭。不?过是添上两双筷子?的事,对梁稚而言没甚所谓。
梁稚到家?先洗了一把脸,回到起居室里,兰姨已端上了一份摩摩喳喳,是特意?打发人提早去春兰冰室买来的。
梁稚拿勺子?吃了两口那里头的芋头,把古叔叫了进来,询问交给他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古叔忙说:“都有眉目了,再过一到两周应当都能出手。”
梁稚“嗯”了一声,忽若无其事地?问:“那凤褂呢?”
“凤褂毕竟特殊,而且九小姐你要价高,所以?……”
“那就先不?出了。”
古叔愣了一下。
梁稚继续低头吃甜品,“拿回来吧。毕竟是穿过的东西,也没有哪个新娘子?,结婚愿意?穿人家?的二手。”
古叔看?了看?她,忙说好?。
“拿回来以?后,你收到我房间的衣柜去,不?要叫兰姨知道。”
古叔连连点头。
没一会儿,宝星带着宝菱到了。因是放假,宝菱没穿校服,穿的是一件素面?碎花的连身裙,头发梳作两条辫子?,辫尾扎了两只白色的蝴蝶结,很显得?文静素雅。
见面?,宝菱先递上一个礼品盒。
梁稚惊讶:“给我的?”
宝菱腼腆地?点点头。
宝星笑说:“小妹听说梁小姐喜欢吃诺好?事的黑巧克力,特意?去进口商场买的。她这学期得?了一笔奖学金,丰厚得?不?得?了。”
梁稚忙说谢谢,叫来兰姨把巧克力放到冰箱去,说等中?饭过了再吃,以?免化了口感?不?好?。
此外,宝星还给兰姨和古叔都带了礼物,一个是一块进口的布料,一个是叫人从安徽弄来的一条古墨。
这样识礼数,自然让兰姨心花怒放。
闲谈片刻,便到了饭点,略等了等,外头传来车子?驶进来的声音,是楼问津回来了。
片刻,脚步声渐渐靠近,停在了门口。
宝星和宝菱立马打招呼,而梁稚手托腮撑在沙发扶手上,没有起身,不?过目光稍向?着门口张了一张。
楼问津一边点头应承兄妹两人,一边把视线投过去瞧坐在沙发上的人,梁小姐今天穿的是一件红色波点的泡泡袖上衣,堆在肩头的一头乌黑的蓬松长发,把人衬得?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兰姨过来招呼大家?移步餐厅。
宝星眼尖,瞧见楼问津有意?落后了两步,就把小妹的肩膀一搂,先行往餐厅去了。
楼问津站在门口,望着梁稚,直到她终于懒洋洋地?站了起来。
她走?到他面?前,还是故意?的不?搭理他,正欲越过他往前走?去,他忽然伸臂将她腰一搂,带到自己跟前,低头看?她,“看?不?见我吗,梁小姐?”
“看?见了,懒得?理你。”
“我又哪里把你得?罪了?”
梁稚看?着他,不?说话,好?像要他自己反思的意?思。
“哦。”楼问津做恍然大悟状,“你怪我昨天晚上在电话里……”
梁稚毫不?留情?地?抬脚往他鞋面?上踩去。
趁他吃痛松手,她立即将他一推,飞快往餐厅走?去。
梁稚很长时间没有吃过这样热闹的一顿饭,古叔关心宝菱学业,兰姨想替宝星保媒拉纤,你一言我一语,毫无冷场的时候。
倒是楼问津,格外显得?沉默。梁稚有意?留心,他全程没说超过五句话,动筷也不?频繁,仿佛心事重重,食欲不?振。
吃完饭,兰姨拦下了宝菱,不?叫她帮忙收拾,让他们年轻人赶紧去玩,“你们不?是四个人吗,正好?凑一桌麻将!”
宝菱小声对宝星说:“哥,我不?会打麻将……”
宝星笑了笑,看?向?梁稚:“梁小姐有什么安排?”
梁稚说:“庇城最近有什么好?玩的吗?”
“无非也就那些。倒是新光大广场新开了一家?卡啦OK店,小妹跟同学去过,说是歌单比较齐全,连日本歌都有。”
梁稚没有立即表态。
宝星瞧梁稚仿佛兴致不?高,又说:“或者,要不?去赛马公会?梁小姐应当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凯瑟琳了吧?”
梁稚很是惊讶:“凯瑟琳还在赛马公会?”
“梁小姐不?知道?她被人认捐了,现在在马术学校做教学马呢。”
“被谁认捐了?”
宝星但笑不?语。
梁稚飞快转头看?向?楼问津。
楼问津仍是那样一副毫无波澜的表情?。
“天热,就先不?去了。宝星你带你小妹出去玩吧,我上楼去休息一会儿。”
宝星忙说“好?”。
“晚上还是过来吃饭。”梁稚嘱咐一句。
待宝星和宝菱走?了以?后,梁稚立即转头看?向?楼问津:“照片你扔了吗?”
“什么照片?”楼问津看?着她。
梁稚抿了一下唇,不?说话了。
片刻,她转身朝着楼梯走?去,迈了两三步,回头一看?,楼问津还在原处,她把两条漂亮的细眉拧了起来,“你杵在那里干什么?”
楼问津瞧她一眼,这才?跟了过去。
穿过走?廊,到了卧房门口,梁稚走?了进去,回头看?一眼,楼问津也进来了。
门在他背后开着,往后延伸,很是安静的一段木地?板的走?廊,白日里,两侧玻璃罩的壁灯也是亮着的,照亮了那繁复的花木的壁纸。
她突然间手足无措,因为意?识到自己把他叫上来,似乎是一种默许什么的态度,虽然她不?过是觉得?站在客厅里讲话,被古叔或者兰姨听见,会很不?自在。
“认捐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忘了。”
梁稚看?着他,“还有其他忘了告诉我的事吗?”
楼问津抬眼,“你呢?”
这一眼说不?上有什么意?味,梁稚却骤然心虚。她叮嘱过古叔绝对不?要走?漏风声,她相信古叔不?至于言而无信。
梁稚不?再说话,踌躇一秒之后,她忽然走?上前去,伸手。
楼问津一顿,垂下目光,却是看?见她手臂自他身旁绕过,伸向?了门把手。
离得?远了,没有够到。
楼问津蓦地?伸手,将她一搂,另外一条胳膊后伸,反手把门带上了。
梁稚脸颊挨在了楼问津的胸口,一动也不?动。
屋里光线太明亮了,让骤然加速的心跳声,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片刻,楼问津抬手,两指轻轻地?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目光相对,他镜片后的眼睛里,仿佛渐渐地?燃起温度。她睫毛颤抖,察觉到他缓缓地?低下头来,温热的呼吸愈来愈近,最后歇在了鼻尖上。
只是虚晃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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