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津蝴蝶 第49章

作者:明开夜合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相爱相杀 HE 现代言情

  片刻,梁稚实在受不了?这样汗津津,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爬起来往浴室走去。

  楼问津穿衣起身,背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从长裤口袋里拿出香烟,点?燃一支,隔着青灰色烟雾,凝视着浴室门。

  明知道她就在那道门后,却几度冲动想要?起身去确定?。

  好像睁着眼不敢闭上,确定?那些星星真的?不会掉下来。

  沈家支付了?先期50%的?土地出让金,缴纳了?契税与增值税等?相关?税金,签订合同以后,便开始正式规划建设巴砮岛。

  蒸蒸日上的?景象,叫沈惟茵也放了?心,便将出离的?计划正式提上日程。

  哪知就在沈惟茵做好了?一切准备,预备离开吉隆坡,飞往伦敦的?前一周,情况陡然急转之下。

  那一天市面上大部分的?报纸、周刊,以及电视台和广播电视台,都在报道同一话题:恒康集团斥巨资拍下的?巴砮岛的?土地,检出了?重度重金属污染,包括但不限于铅、铬、镉、汞等?元素,其范围内的?土壤和水体,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专家推测,其污染来源或为日据时期临时修建的?兵工厂,预估污染若要?得到有效治理,至少得花费三年以上的?时间。

  不久,管辖巴砮岛的?地方政府责令恒康集团暂停一切开发工作?。随后,恒康集团宣布将会起诉该地土地管理局存在严重的?环境测评报告造假行为。

  周一开盘,恒康集团股价一泻千里。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沈惟彰绞尽脑汁维系局面时候,香港的?一家专业做空机构,在多家媒体上宣布做空恒康集团,并发布了?一份针对恒康集团的?研究报告,披露恒康存在严重的?财务欺诈、不良治理和参与贿选等?问题。

  梁恩仲大量持有的?股票,顿时沦为了?一堆废纸。

  沈家从起高楼、宴宾客到楼塌了?,只用了?半年不到的?时间。

  书房门被猛地一下推开,撞在金属门阻上,发出“啪”的?一声。

  庇城雨季还未结束,入夜风声呼啸,一场大雨撼得高大的?棕榈树剧烈招摆,仿佛要?拦腰劈断一般。

  梁稚穿过庭院时,被雨淋得浑身湿透,此刻扎奇娅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试图把一张干燥浴巾塞进她手里,但被她一摆手拒绝。

  她怒气?冲冲地看向从书桌后站起来的?人:“楼问津,毁了?一个梁家还不够是吗?!”

  楼问津神情分外平静,仿佛料到她会来一般。

  他从书桌后走了?出来,到她跟前,试图伸手去抓她的?手臂,她极为嫌恶地一躲。

  梁稚气?得手都在抖,“……顾隽生?告诉我,那家做空机构是受了?你的?委托,大部分的?空头头寸,都是建在你的?名下。我以为沈家不过是倒霉摊上了?这样的?事,但原来一切都是你的?算计。沈惟彰说,那块地他原本一直持观望态度,是你拉着章家横插一脚,制造了?那是块风水宝地的?假象……”

  “阿九,莫非沈惟彰不肯入套,我还能勉强他不成?”

  梁稚冷笑,“你敢说你不知晓重金属污染的?事。”

  “我知道。”

  “……你承认了??”

  “我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我就是要?搞垮沈家。”

  他这样坦诚,让梁稚无?端觉得害怕极了?,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极为冷血的?怪物,“为什?么?沈家又是哪里得罪了?你?”

  “阿九,这是沈家的?事,你何必这样的?义愤填膺?”

  “……茵姐姐原本就要?脱离苦海了?,因为沈家落难,她不得不求夫家出手相救。还有沈惟慈……拜你所赐,医院已经?关?停。”

  楼问津仿佛觉得好笑,“怎么,我还要?肩负这么多人的?命运?”

  梁稚实在见不得他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扬手便将巴掌甩了?过去。

  楼问津一动也没有动,甚至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梁稚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微微发痛的?手掌,“好,我不提沈家的?事,我为自己讨一个说法。”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脑中只有热血横冲直撞,“沈大哥告诉我,我也是你算计的?一环。你以我为幌子,故意招惹宋亓良,促成了?沈家与宋亓良合作?……”

  “我料算不到那么多的?事,阿九,其余一切都有计划,可唯独这一件不是,我不过是想替你出一口气?……”

  “是吗?你见不得宋亓良羞辱我?可当初你把我害到那样的?境地,我几乎只剩下他一条路可以走……”

  “我怎么会真让你走到那一步……”

  梁稚衣物湿透,站在冷气?充足的?书房里,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冷,“……所以,我的?一切行为都在你的?料算之中?你知道我一定?会先去求你,可你还是两次闭门不见,要?我去求你第三次,要?我低声下气?地卖身给?你?”

  说到这里,她反倒是笑出声:“楼问津,你可真恨我。”

  梁稚把手举起来,将戴着钻戒的?手朝向他,“我不明白,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爱你的?意思。”楼问津望着她,“我想这毋庸置疑。”

  梁稚心里一颤。她可真是贱啊,这种时候,听见他说“爱”,竟还是会觉得心脏震动。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楼问津张了?张口,却沉默下去。

  一时,这空间里只有噼啪敲在玻璃窗上的?雨声。

  “……你不敢回?答。”梁稚下了?结论。

  楼问津仍然没有作?声。

  答案显而易见。

  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可他既然爱她,却又为什?么忍心害她?

  “阿九。”楼问津叹了?一声,语气?仍然显得冷静极了?,“我很?抱歉,只是,有些事并不能一一抵消。”

  “……不能抵消的?是哪些事?”

  楼问津没有回?答。

  梁稚往后退了?一步,靠住了?书桌边缘,只觉得无?力?极了?,“……楼问津,你说爱我,可我在你这里,甚至不配知道真相是吗?”

  楼问津低头凝视着她,一时不再作?声。

  他仿佛在盘算,在犹豫。

  “铃铃铃!”

  刺耳电话铃声突然打破寂静。

  楼问津没有接听,可那铃声不依不饶,他只好走过去,把听筒提起来,又撂下去。

  然而不过片刻,电话又打了?进来。

  如此反复三次,分外固执,好似有什?么急事非得禀告不可。

  楼问津终于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

  梁稚抬头朝他看去。

  不知谁的?电话,他说了?一句“你说”之后,听了?片刻,神情骤然凝重起来。

  而后,他问“确定?”?仿佛是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他闭了?一下眼,最后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将电话挂断。

  而后,他把目光投向她。

  “宝星打来的?。”楼问津声音比方才更加冷静,过于的?缺失情绪,因此像是一种极力?的?粉饰,“……你父亲跑了?。”

  梁稚一震:“……跑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脱离监控,找不到人影了?。”

  “……他原本一直在哪里?”

  “旺角。”

  那距离,与庙街步行即达,又怎么不算是咫尺呢?

  ——那时候他说人不在庙街,倒也没说谎,只是,他宁愿看着她空忙一趟,竹篮打水。

  而今,楼问津肯直言相告,说明梁廷昭大抵确实已经?跑了?。

  若不是身后便是书桌,梁稚恐怕要?跌坐下去。

  父亲彻底自由,她整个人好似一根骤然崩断的?皮筋,再也不必与任何一切较劲了?。

  楼问津望着她,目光里有一盏灯缓慢而无?声地熄灭下去。

  长久无?人说话。

  无?数个瞬间在脑中闪过,放幻灯片一般。最后,叫她抓住的?是狮城的?那一夜,从士多店回?公寓的?路上,她把杂志卷成筒状,又散开。那天是一切好转的?序始,她至今记得自己手掌冒汗,微微潮润,她知道他会在那晚的?某个时间吻她,却又不确定?具体是哪一个时间。

  那种期待,现在想来,竟最叫她痛苦。

  最终,梁稚手指在身后抓住了?书桌的?边缘,停了?一下。

  片刻,她把手再拿到了?前方,伸到了?楼问津跟前。

  摊开的?掌心里,是那枚钻石戒指。

  “……你说得对,有些事没有办法一一抵消。”她停顿了?一下,才没有使声音也颤抖起来,“楼问津,我们离婚。”

  楼问津的?神情如此平静,仿佛,她要?说的?每一个字,包括她甚至都不是商量的?语气?,他都已经?猜到了?,以至于绝不会引起分毫的?波澜。

  他微微垂下目光,看着她,却不去接那枚戒指,“阿九,你忘了?,我们原本也没有做结婚登记,称不上是真正的?夫妻。”

  梁稚睫毛一颤。

  他迈开脚步,走回?到书桌后方,拉开了?正中的?抽屉,从中拿出一份文件,自书桌那方递了?过来。

  “这是离……一份协议,当是补偿。”

  梁稚低头看去。

  装订得如此整齐,又怎么可能是临时的?准备。

  他早就料定?有这一天了?。

  梁稚心里一时空空茫茫,仿佛已经?生?不出愤怒的?情绪:从开始到最后,她所有的?行为,都在他的?料算之中。

  那么,那些他以自毁行为而逼出的?她的?真心呢?

  也在他的?算计之中吗?

  她不敢肯定?了?。

  这个人,为了?绸缪一件事,不惜花上数年的?时间,隐忍蛰伏,甚至不惧亲自入局,这样的?城府,她拿什?么与他抗衡。

  父亲既已逃脱控制,一定?会很?快就同她联系。

  往后,他们父女两人大可以离开这是非之地,过上清清静静的?日子,她有合裕的?股份,再过半年合裕就能扭亏为盈,单吃红利,也能与父亲生?活得很?好了?。

  那不见得真能接受的?真相,她放弃探究。

  这个她始终看不透的?人,她不要?了?。

  梁稚扬起下巴,“吃了?亏才需要?补偿,不必了?,楼问津,你伺候得我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