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菜紫
应宁摇头,擦去汗水,视线扫过谢家人,却没有找到阿言,“阿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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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天台之上,风起云涌。
谭韵泠的手指紧锁谢陆言,声音里满是心碎与怒火:“是你!竟然是你!是你隐藏了司机!这么多年,我无日不在寻找,无时不在寻找,却始终摸不到一点线索!我曾怀疑是谢国安在暗中作梗,却万万没有料到,那个在暗里阻挠我的人,竟是我的亲生儿子!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要这么对待妈妈!”
这些年,谭韵泠不懈追查那场车祸的肇事者,却在今日葬礼上,从谢陆言的话语间惊觉,原来真相一直藏匿于她视为依靠的儿子之手。
谢陆言步步退却,脸色苍白若雪,他低头不语,默认了,也自责,也难过。
“说啊!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妈妈!”谭韵泠的声音几近崩溃,撕心裂肺。
谢陆言声音颤抖:“我确实对你有太多的亏欠……那场车祸的真相,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大伯虽有参与,但真正策划一切的,其实是四叔。”
其实谢家一直有个秘密,是连云綦也被骗了的。爷爷奶奶最宠爱的孩子,并不是谢家凯,而是他们的小儿子谢国檠。
为保谢国檠远离家族纠葛,他们早年安排他远赴海外,掌管海外业务。然而,在谢国安的挑唆下,谢国檠开始担忧谢家凯会威胁其海外基业,遂萌生手足相残之念。
其实老爷子在临终前就猜到了真相。他了解阿言决绝的性子,于是连夜改写了遗嘱,将继承权交给了他,算是对他的一种补偿。
他留下的遗言,是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不论他发现何等真相,都能念及祖辈之情,维系谢家血脉的最后一丝延续。
谢陆言长久以来,都误以为遗言指向的是大伯,直至后来,他抓到司机以后,才愕然发现,除大伯外,四叔亦是罪魁祸首之一。
爷爷奶奶想保的,其实是四叔。
是否揭发四叔,让他一直饱受煎熬。一旦把司机交出去,奶奶将会失去所有子女,这样的打击她必定是承受不起的。
因此他选择了隐藏司机,所以那个时候,他心里对他妈妈特别亏欠,所以才想着一定要帮她实现愿望,把谢家夺过来。
谭韵泠痛苦地摇头:“我不管你和宁宁之间的事,就算你不认我这个妈也没关系。但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你立刻把司机交出来!交出来!”
谢陆言紧握拳头,隐隐发颤。脑海中闪过还在急救中的奶奶,阿綦死了,大哥被抓了,大伯家受李家牵连,如今自身难保,现在奶奶只剩了四叔,他知道,这时候交出司机,无疑会给奶奶带来最后的致命一击。
“妈,算了吧,爸的死是他罪有应得,您……”
谭韵泠的心仿佛碎成千万片,泪水决堤而出,她绝望地看着阿言:“为了宁宁,你可以不要我这个妈,我认了。在你心里,宁宁重要,奶奶重要,爷爷重要,唯独妈妈,仿佛是多余的,妈妈的痛,妈妈的苦,好像都不算什么……算了,反正你也不认我这个妈妈了,这些年来,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儿子吧。”
说罢,谭韵泠猛然转身,朝着阳台边缘冲去,就要往下跳。
“妈!——妈!”千钧一发之际,谢陆言飞扑过去,紧紧将她搂入怀中。
那一刻,他与几乎崩溃的谭韵泠一同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乞求:“妈,求求您,别再逼我了,别再逼我了……”
那时候,应宁和小楼阿坤拼了命地跑到天台上,三人齐力将谭韵泠拽回安全地带。
谭韵泠情绪本已极度波动,一见应宁,便当即昏厥过去。
奶奶历经紧急救治,脱离了危险,被转移至楼上重症监护室,而谭韵泠则被安排在楼下的私人病房内休养。
谭韵泠苏醒后,状态极度恶化,她坚决抵制任何医疗措施,并自行拔除了手背上的输液针,拒食拒水,甚至不看谢陆言一眼,只是闭着眼睛,不断流泪。
医生无奈之下,只得给她注射一针镇静剂,强行继续为她输液治疗。
谢陆言就那么枯坐在一旁,面容憔悴,目光空洞地盯着她。
药劲儿一过,谭韵泠再次醒来,挣扎着又要去拔针头,这时候,
谢陆言终于妥协了,他叫来大力,面无表情地吩咐道:“把司机交给警察。”
说完,他就像丢了魂魄似的起身往外走。
就在门口,正好碰上从楼上飞奔而下的应宁,她一直在楼上陪着奶奶,高兴地告诉他奶奶醒了,“奶奶正找你呢,阿言。”
谢陆言恍恍惚惚地看了一眼应宁,红肿的眼睛吓得应宁一愣,“阿言,你怎么了?”
她下意识往病房里看了一眼,轻声问:“阿姨怎么样了?我刚才问医生,说她没事了……”
谢陆言苦笑了一声,眼角似乎闪着泪光,依旧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应宁赶紧跟上,“奶奶心梗,现在一点刺激都受不了,得让她心情平和,阿言,到了奶奶面前,先不要提大哥的事情,好吗。”
这话让谢陆言的脚步停了停,他恍恍惚惚地上了楼,大力紧跟着劝:“老太太现在这样,交出司机后,怕是……不然我暗中操作一下,好歹给老太太留个念想?”
谢陆言没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不必了……”
大力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推开监护室的门,奶奶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谢国檠跪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是刚刚痛哭过,谢淑白则搀扶着谢国安站在旁边。
见谢陆言进来,谢淑白立刻开到他面前,“小四,你来了……”
奶奶艰难地地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她和谢陆言。
谢国檠走时,紧张地瞥了谢陆言一眼。
门一关上,老太太便伸出颤巍巍的手,想拉住谢陆言。
谢陆言慢慢地把手递过去。
握住了奶奶的手。
仿佛这一握,就握住了整个家族的纠葛与自己的无尽挣扎。
“阿言……奶奶从没求过你什么,但这次……你能不能……能不能饶过你四叔这一次?奶奶求你……”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着,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为留住这一刻的恳求。
这份沉重的请求,更像是一位老人对家族最后的守护与期盼。
谢陆言没出声,只是静静地望着奶奶,望了好一会儿,委屈的像个孩子一样,眼泪默默地、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转身离开时,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所有的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无言的背影,悄悄地带出了病房。
走廊上,大力急切地等候着,一见他迈步而出,连忙追问:“言哥,您要去哪儿?司机还交不交?”
见他拿起车钥匙要走,大力的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出什么意外,赶紧去医生办公室找应宁小姐,并暗中吩咐人盯好车子。
然而,当应宁与小楼心急如焚地赶到停车处时,却发现车子孤零零地停在原地,车钥匙被遗弃在冰冷的地面上,谢陆言却已不见踪迹。
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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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几乎所有人出动,全北京城寻找谢陆言。
他是在监控盲区消失的。
小楼马上给程延挂了电话,让他多叫些人来,人越多越好。
人一到,大家就分好组立刻行动,小楼和应宁一队,程延领一队,坤子也带一队。
手机响个不停,是许一琳打来的,让阿坤陪她去挑婚纱。
孟子坤接了电话,嘴里不干不净地嚷嚷:“阿言不见了,我他妈哪有那闲工夫!”
那时许一琳正好跟谈雅在一块儿,一听阿言失踪了,抓上谈叙就往这儿赶。
到底她也没对阿言太死心。
几个人正好在医院门口撞上。
小楼急着要带应宁走,狂按喇叭,这时候对面的帕拉梅拉甩开车门,谈雅从副驾驶冲过来,怒气冲冲地狂敲应宁这边的车窗。
“阿言呢?他人呢?你就是这么和他在一起的?连个人都照顾不好?”
小楼气得想下车和她理论,但应宁拦住了他,说先找阿言要紧。
本不该最冷静的她,此刻却也是最冷静的。
她摇下车窗,瞥了一眼紧追过来的谈叙,然后对谈雅报出一个地址,让她去趟八宝山,爷爷的墓地看看。
谈雅一脸你竟然还敢指挥我的表情?但是立刻就让谈叙拽走了。
接着应宁又让阿坤去趟丽辛旧址,上次阿言失踪时去过的那家茶馆。
许一琳迅速从帕拉梅拉的驾驶座上飞了下来,毫不犹豫地跳上了孟子坤的大G。
最后,她让程延带领其他人机动行事,特别关注医院附近的区域。
“走吧,小楼哥,我们先回趟我家。”她淡淡吩咐好后,关上车窗。
小楼一路聚精会神地开着车,时不时通过蓝牙耳机和其他几人沟通一下进展。
应宁不像谈雅,没有给阿言一遍遍的打电话,或者不断发信息催问他到底在哪。相反,她只是耐心地发了两条信息安慰他,其他什么也没再多做。
“阿言,我知道你现在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没事的,我会永远陪着你。”
“不过等你心情好些了,记得给我回个电话,好吗?”
发完信息,应宁把目光转向窗外,夜色轻抚下的长街,灯光点点,如同碎金洒落,将她思绪拉回了初回北京的那段日子。
第一次和大家一起聚餐,她喝多了,被阿言抱回车上,轻轻靠在他的肩侧。
透过车窗,她看到长安街的夜晚像一幅画一样展开,灯光如昼,五彩斑斓的光影让她觉得好像在是在梦中,美得让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八年光景,漫长而浩渺,宛如人一生的厚重。身畔之人,心头所系,好似流沙在指间流逝,有的随风飘散,有的沉淀心底。
然而,岁月匆匆,仅一年光阴,便已物是人非,恍若隔世。昔日种种,皆成云烟,再无处寻觅那曾经熟悉的一切。
……
回到家,屋里冷清清的,没见阿言的影子。阿坤和谈叙的电话这时也打了过来,都说没找到阿言。
小楼叹了口气:“再想想,阿言还能去哪儿呢?”
最后是程延打来的电话,告知他们找到了阿言搭乘的出租车司机,司机确切记得,阿言的目的地是西山。
谢陆言的身影最终在谢家老宅里被发现的。
阿言幼时,谭韵泠在老宅三楼特意修建了一座佛堂,内置十二尊金身佛像,每日早晚,为阿言诵经祈福。
她对此尤为虔诚,每年雍和宫及京郊各大寺庙最盛大的香火供奉均出自她手。
后来虽搬离谢家,但因专业人士建议不宜移动这些佛像,便决定保留并封闭了这间佛堂。
当应宁她们赶到时,正是在这尘封的佛堂内找到了阿言。
那一幕之震撼,让在场每个人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十二尊本该庄严矗立的金佛,此刻却东倒西歪,散落一地,往日庄严的香案也是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