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菜紫
“这也不是我的?”
应宁回头看了眼,“那是给你的。”
谢陆言翘腿坐在椅子上,一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叩了叩桌面。
他悠悠开口,“给我开方,不先号脉?你们医生给病人看病,这么没责任心的么。”
应宁一愣,回过身问,“你愿意了?”
谢陆言朝她勾勾手指,怎么看,都像是在招一只小狗。
应宁走到他身边,刚刚站稳,手腕就被他握住。
“号吧。”谢陆言碾灭烟蒂,把胳膊枕在桌子上,随后将她的手搭在自己手腕,他闭上了眼,看起来很疲惫。
应宁拉过椅子,静静坐在他身旁,低垂着眸,静下心来专心感受他的脉搏。
随着指尖传来的细微跳动,应宁的眉头逐渐皱起,再次抬眼看向他时,眼框却早已不知不觉湿润了。
好糟糕的身体。
怎么会这么糟糕呢。
她好半天都一言不语,只细微发抖,他感觉到,自嘲般笑,“怎么,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这么难评。”
应宁收回手,气他却也心疼他,“都这样了,还抽烟喝酒,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不想被他看到她的伤心,便起身去厨房关火。
谢陆言漫不经心挽起袖口,不当回事似的,懒洋洋地站起来,跟在她身后。
应宁在厨房忙碌着,谢陆言则靠在门上,抱肩看着她。
她身着温婉的家居服,长发被巧妙挽成一个发髻,没有簪子,便顺手在厨房里插了一根崭新的木筷。
她脸蛋儿白皙,是标准的鹅蛋脸,一缕秀发轻轻垂落,顺手将其别在耳后。倒完药,她细心擦拭着灶台,周身弥漫着一股淡淡温柔的居家气息。
谢陆言就这样默默地看着,或许是酒意未消,或许是其他原因,他的眼尾渐渐泛起一丝红意。
应宁忙完手中的活,将晾温的汤药递给他,“不想早死就喝了。”
谢陆言盯着她笑,笑的很混蛋,“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白折腾。”
“就算是白折腾,也得折腾以后才知道。”应宁说着又拿回了汤碗,不用想也知道他又是空腹喝的酒,再空腹喝药胃更完蛋。
她放下药碗,从柜子里取出一些小米,准备熬个小米粥。
“先喝粥再吃药,你回客厅等会吧。”
过了一会儿粥熬好,应宁端上来,“来吃粥了。”
客厅没人。
谢陆言正站在她的床头柜前,抱肩盯着他的那副画。
眼神很冷。
应宁没想到他会进自己卧室,更没想到他会看到这幅画,她不自觉地轻咳一声,有些尴尬。
谢陆言回头看了她一眼,但什么也没问,径直走了出去。
应宁松了口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回到餐桌前,谢陆言望着那碗粥,眉头微皱。这碗粥对他来说,平淡得几乎没有味道。他曾经在最严重的那几年,只能喝下这种无味的粥。后来病情好转,应宁才偶尔给他加入一些玉桂、红枣之类的食材。
“趁热喝,一会儿还要喝药呢。”应宁这边是从食堂打回来的盒饭,她热了热,里面是香喷喷的干锅豆腐和炸鱼排。
谢陆言不满地看她一眼,“我喝粥你吃肉?”
应宁诧异道:“你又不吃,我还不能吃?”
“不能。”
他干脆放下筷子,抱起肩膀,一副她吃他就不吃的架势。
应宁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陈妈只要给她做好吃的她都得躲在厨房偷偷吃,千万不能被他撞见,不然一准闹翻天,谢少爷不吃的东西也不准她吃,可恶的很。
“行,不吃就不吃。”应宁只好把刚刚夹起的鱼排放下,夹了一筷子咸菜。
谢陆言勾勾唇角:“咸菜也不行。”
应宁抬头,这次真的怒了,“咸菜我也不许吃?”
谢陆言懒洋洋地嗯了声,他俯身靠近餐桌,认真盯着她的眼睛,指尖点了点那碗粥:“你知道味同嚼蜡是什么感觉吗。”
说完,他拿起勺子,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
应宁心想:就这么报复我是吧?
但她还是妥协了:“行,不吃就不吃。”
就这样,两个人在一种奇奇怪怪的氛围中喝完了粥。
应宁喝了一大碗,而谢陆言只喝了小半碗,似乎已经到了他的极限。
喝粥时,谢陆言的袖子随意挽到手肘处,露出瘦削的胳膊,应宁不经意间看到,那胳膊上到处留下的针眼,许是皮肤太过白皙的原因,那些针眼就显得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看得应宁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他知道,那是他长期打营养液留下的疤痕。
应宁别过头,不忍心再看。
谢陆言喝了粥后,过了会儿应宁把重新加热好的汤药递给他。
趁他喝药的时候,她随意问了一嘴:“小楼和大哥的事儿,你真不打算手下留情么?”
谢陆言拧着眉头,稍抬眼皮凉凉扫她看一眼。
应宁太懂他那个眼神了,就证明她问了不该问的事儿,他很反感,于是立刻做了个拉链封口的手势,表示不说了。
谢陆言喝完药,放下碗,接过应宁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最后还是觉得不舒服,又用清水漱了漱口。
从卫生间里出来时,他语气已经变得十分烦躁了,“走了。”
应宁送到他门口,也不知道他今天到底干什么来了。
“明天我会把药都送到奶奶家,有时间我就去熬,我要是没时间就让周婶熬,你晚上下了班记得过去喝,一定不要忘了。”
应宁还是不放心,又嘱咐了他一些忌口的事项,谢陆言一句回应都没有。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应宁回头问他,谢陆言却脚步没停,狭小的玄关,两个人突然挤在一起。
应宁微微仰着头,稍微咽了咽口水,她不自在地往后错了下,结果谢陆言直接一步抵在了她身前。
应宁退无可退,撞到身后的防盗门上,后脑勺咚的一声,疼的微微皱眉。
“干、干什么?”
谢陆言慢慢俯下身子,离她的脸越来越近,应宁猛地反应过来,呼吸开始加速,脸颊也变得越来越红。
他呼吸同样很烫,像羽毛一样在她耳边骚动,她紧张地摊开双手,紧紧抓着门的边缘,下意识闭上眼睛……
谢陆言的唇故意从她红似滴血的耳垂轻轻擦过,余光玩味欣赏她陶醉的表情,有趣极了。
好一会儿,才收起恶作剧的心情,站直身子,开口道,“我可以放了小楼,只要你求我。”
应宁猛地睁开眼,不知这话真假,但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飞快说了句,“求你。”
谢陆言慢慢抬手勾起她的下颌,眼神料峭打量她几分,像是在欣赏一个什么玩意儿。
随后他轻笑一声,嗓音突然冷了下来,“我要你哭着求我。”
第10章
打那天开始,应宁只要不值夜班,下班后都会准时前往谢奶奶家给谢陆言煎药。
尽管煎药的时候有周婶在一旁照看,但她却总是不放心,必须自己亲自盯着才踏实。
而且在她心中,总是觉得照顾谢陆言是她自己的事情,熬药毕竟挺辛苦的,她不想让周婶受累。
奶奶说她有法子能让阿言天天来,起初应宁是不信的,后来连着三四天他都在九点多钟的时候准时到。
每次都是谭叔开车送他过来,看上去像是直接从公司赶来的。每次进门时,他的神色都很疲倦,周身的气息也很压抑,一进来就躺在奶奶的专属摇椅上闭目养神,往往是被药味儿熏醒后,才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从应宁手中接过汤药。
奶奶常劝他别太拼命,身体垮了可没人能替。荣华富贵何时是个尽头呢?应宁听着奶奶的话,虽似责备,却知道奶奶是心疼他的。
但谢陆言总是不以为意,奶奶的话他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不当回事儿,“行了老太太,您甭操这心。”
谢陆言皱眉喝了药,应宁接过空碗,突然想起什么,从衣袋里摸出一颗糖果递给他。
水果味儿的。
这还是今天查房的时候病房里的一个小朋友送给她的。
谢陆言很嫌弃地推开她,“当我三岁小孩儿呢?”
周婶在一旁笑着插话,“哟,四少爷,被当成小孩儿还不好啊?妞妞那是宠你呢!”
“是吗?”谢陆言大爷似地靠在躺椅上,对应宁挑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宠我啊?行,那过来给我揉揉肩,累。”
“去你的,少欺负妞妞。”奶奶闻声而来,用手中的苏绣蒲扇轻轻拍了他两下。
谢陆言皱着眉头揉后脑勺,直埋怨老太太野蛮。
在奶奶面前,他向来是这样没大没小的,但奶奶也从不计较,只宠溺地看着他,应宁在旁边偷偷笑了两下,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
奶奶心疼道:“妞妞是医生,上班多辛苦啊,下了班也不歇着,马不停蹄赶来给你熬药,小炉子跟前一蹲就是两小时,人家妞妞还没说累呢,你倒先喊上了,你去给妞妞揉揉肩!”
“行啊。”谢陆言朝应宁勾勾手指,一脸的戏谑,“过来,我伺候你。”
应宁忙说我可不敢劳您大驾!
谁有那胆子让这位金枝玉叶的大少爷伺候?还要不要命了。
谢陆言赤'裸裸地盯着她笑,不知怎么,那笑让应宁脸颊不自觉发烫,她羞涩地别过头去。
过了一会儿,应宁平复了心情,拉着谢陆言来到院子里。
“别光躺着,喝了药之后要多散散步,对吸收好。”
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笼子里的小鸟欢快地叫着,院角的樱花树也绽放了绚烂的花苞,月光下,应宁和谢陆言并排在院子里慢悠悠地转着圈圈,鸟语花香的夜晚,仿佛将整个春天都装进了这个小小的院子。
王伯已经在为明天的炸酱面做准备,今晚就把酱提前炸了出来,厨房里弥漫着诱人的香气。他还为两个孩子准备了夜宵,燕麦酥和烤牛奶,特别担心阿言胃口不好,于是专门为他做了开胃的陈皮冰糖炖雪梨。
两个人走到鱼池边停下,应宁蹲下欣赏着粼粼池水里游弋的锦鲤,谢陆言则一屁股坐在了竹藤下的秋千上,双腿垂地,一副累得要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