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子行
“徐司前!”
“徐司前!”
眼前的红色世界渐渐消失,他听到一道急切的女声,像是小警察……
头好痛,身体仿佛是被什么尖锐物体撕扯割裂。
凌霜看到他面部扭曲,额头上都是汗。
好痛——
那个被徐司前暴揍的影子突然捡起刀,悄悄靠近。
凌霜一把将徐司前推开,抬脚将那人手里的刀踹飞。影子见势头不对,转身逃之夭夭。
徐司前闷哼一声,额头栽在她背上。凌霜分不开身,只能任由影子从视野中跑远。
徐司前的状况非常糟糕,凌霜打过报警电话,任由他压在肩膀上。
她喘着气,手臂有些发抖。
长街上很静,肩头喘息声粗重,两个灵魂在挤压撕扯。凌霜感觉到有潮湿的液体洇进了衬衫……
男人胸膛起伏,似乎是在哭。哭声渐渐清晰,他有断断续续地说话,只是听不清具体内容。
凌霜不知道徐司前此刻正处在哪个混沌中,也不知该怎么让他恢复平静,只是伸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轻声低慰:“徐司前,别怕,没事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心里沉甸甸、湿漉漉的,像是压着一块被水浸透的巨大海绵。
“徐司前,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她看着远处的路灯,缓缓吐了口气。
十分钟后,片警赶到现场,凌霜说明情况,他们立刻去追那个影子。
“凌队,你这里需要帮忙吗?”
“不用。”她不想让旁人看到这样的徐司前,即便那些人是她同事。
凌霜背着男人,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一个小时后,徐司前缓缓清醒过来。
他松开她,揉了揉眉心,惺忪道:“小警察,你怎么在这里?那个人呢?”
他似乎不记得刚刚发生过什么事。也是,人面对痛苦时,会本能选择逃避,她亦不想提及。
徐司前皱眉道:“我刚刚不是把你锁椅子上了?你怎么出来的?”
“掀翻倒地,背往上挪。”她简单说完,补充一句,“你锁得不标准。”
也幸好不标准,不然她真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
徐司前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盯着她,关切问:“摔得痛吗?”
“不痛。”凌霜拔高声音,“你快点给我把这玩意解开。”
徐司前摊摊手,吊儿郎当道:“我可没有钥匙。”
“你还要钥匙?”他记得他能徒手开审讯椅。
他勾住她的腰,坏笑:“亲我一下,我就给你解锁。”
“那你别解了,我带你去队里审审,看看袭警怎么处理?”
“别啊,我开个玩笑。”他拢过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在手里握住。
凌霜看他从领带上捋下来一枚黑色金属夹。接着,他手指灵活地穿拧,不到十秒钟,手铐“咔哒”一声打开。
“这么快?”凌霜惊呆。
“熟能生巧。”徐司前低头,重新将夹子别回去。
凌霜不服气,低头凑近,把那夹子拔下来,对着路灯来回照着,就是很普通的夹子。
“你在哪儿学的这些?”凌霜问。
“这个啊,忘了。”他没骗凌霜,是真记不清。
这小巷连着小巷,没有摄像头,片警追踪半天也没找到人,只好回来和凌霜碰头。
“凌队,人跑没影了,你家丢了什么东西?”
凌霜将地上那两把刀捡起来,短刀是折叠刀,而那把长刀看着非常熟悉。
她呼吸一滞,几乎立刻想到杀害凌霰的凶器。
“他不是去我家偷东西的?”
“不是偷东西,还能做什么?”年轻片警挠挠头,喃喃自语。
牵扯到凌霰案,绝没那么容易查,盲目卷进去,只会像上次在山里一样。她个人安危倒还好,不能连累无辜。
凌霜说:“他偷窃未遂,辛苦你们跑一趟了。”
片警笑:“不辛苦,不辛苦,要我送你们回去不?”
凌霜道谢后,拒绝:“我家就在附近。”
*
徐司前跟凌霜走到家,后知后觉地说:“我肩膀上的伤怎么弄的?”
“被刚刚那个小偷用刀刺的。”凌霜说着话,弯腰去柜子里找急救箱。
“什么?我居然打不过他?”徐司前拧着眉毛,满脸不可思议。
凌霜拿出棉签、酒精还有纱布,淡淡应:“你本来打过了,我拿鞋子砸了你一下。”
“你干嘛砸我?我刚刚可是在帮你追小偷,太没良心了……”他絮絮叨叨。
凌霜认真看着他眼睛,打断道:“我怕你杀人,杀人犯法。”她不知道他精神崩裂的临界点在哪里,只觉得他当时要杀人,下意识出手阻止。
徐司前笑:“这么说来,你还挺关心我。”
凌霜说:“衬衫脱掉,我看看你肩膀上的伤。”
“行,给你看。”他笑得有些坏。
他背身将衬衫丢到地上,凌霜看到他清晰的背脊线,之后,目光滞住——
徐司前背上有许多陈年旧伤,伤口愈合,疤痕难看,最长的一道疤从左肩膀划到右侧肋骨下方。
和平年代,正常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她下意识伸手去碰那道疤痕。
徐司前吃痒,僵在那里没动:“喂?男人的后背是能随便摸的吗?”
凌霜低声问:“你这伤是怎么弄的?”
“被人打的呗。”他语气带笑,仿佛根本不在意那些伤。
“被谁打的?”凌霜垂下眼睫,目光晦涩。
“不知道,挨打的又不是我。”
不是他,就是另一个徐司前。凌霜吞了吞嗓子,心里更加难受。
她没说话,沉默良久。
徐司前察觉不对劲,扭头将她扯到身前,捏着胳膊,酸溜溜问:“你就这么关心他啊?”
凌霜拍掉他的手,将他摁坐到椅子上。
他肩上的伤口有些深,血还没完全凝固,还好只是些皮外伤。
凌霜拿些棉签,小心翼翼替他消毒。
他皱着眉嘶气:“好痛!”
“那我轻一点。”凌霜说。
棉签刚碰上来,他继续叫:“真的痛死了!”
凌霜不敢再弄:“要不还是去医院处理吧?”
“不行,我就要你弄。”他仰头看着她,瞳仁干净清澈,里面的笑意很柔和,和刚刚那个在路上发疯打人的男人判若两人。
凌霜想,他天性不坏,只是容易受刺激。
“在想什么?”他眯着眼睛问。
凌霜低头帮他贴上纱布,说:“我在想,你不是坏人。”
“小警察,”他将额头压在她肩窝里,低叹一声道,“你这样,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我跟你才认识几天?”她要推他,却被他握住指尖。
“我也不知道。”他将她的手覆到胸口上,“它一见你就跳得很奇怪。”
陌生的心跳在掌下扑通作响。
凌霜耳朵忽然变得滚烫,手心出了许多汗,那种感觉就像古装剧里的中蛊。
他将她掌心翻折朝上,亲吻她掌心的生命线,轻声细语问:“要不要和我谈恋爱?凌小霜。”
他喊她什么?凌小霜?他凭什么这样喊她?
凌霜一把将手抽回,神色慌张地拒绝:“不谈。”
“为什么不谈,你又不讨厌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讨厌?”她愤懑嚷道,“我有喜欢的人,我很喜欢他,我只喜欢他。”
徐司前看到她眼圈通红,像是很伤心。
他低头将丢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没再说话。
凌霜回到房间,背倚房门,缓缓喘着气。耳朵还是很烫,心跳乱糟糟一团,手心里的热意久久不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讨厌自己像竖琴一样被人拨响。
她想,她不是不能喜欢别人,但她不能喜欢一个叫她凌小霜的人。
如果旁人都可以叫她凌小霜,那周浔安算什么?
她固执地希望那个盒子永远不要被人打开。
徐司前过来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