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子行
她看上去没有任何软弱,可是见过蜗牛的人都知道,蜗牛最柔软的身体藏在硬壳里。
“走吧。”他说。
凌霜追上来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以前的事。”
他说得很模糊,并不打算细聊。凌霜懂得分寸,也没有再问。
*
回去路上,凌霜倚在座椅里睡着了。
徐司前停好车要叫她,又舍不得。
车顶灯照下来,女孩皮肤清透白皙。
他侧过身,轻声问:“小霜同学,这些年,你这样熬着,是不是很累?”
没人回答他。
他吞了吞嗓子说:“对不起,我该早点回来的,人生短暂,我或者该离你近一些。”
他绕到车子另一边,将她抱下来。
回家,迎面碰见来客厅喝水的徐司颜。
“哥?你……你们……”徐司颜惊讶到说话打结。
徐司前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徐司颜立马乖乖回屋睡觉,她可不想当电灯泡。
凌霜睡得很沉,徐司前将她放下后,有些舍不得走。
他坐在床边,借由那灯光,打量女孩的睡颜。
她睫毛很长,柔软卷曲,脸蛋很小,骨相精致,还有嘴唇……
他曾经潜水,看过一种红珊瑚,就是这种颜色。
他低头,一点点靠近她……
嘴唇刚刚碰到她的唇瓣时,凌霜忽然醒了,她哑着声问:“你干嘛?”
“你嘴上有个蚊子。”他说。
凌霜被他气清醒了,她扯住他的衣领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刚刚在用嘴唇给我打蚊子?”
“是。”他说。
“徐司前!你这是袭警!”她气恼地站起来准备要和他打架。
但是丝质床单太滑,她刚醒,身体平衡没那么稳,摇摇晃晃栽下来。
徐司前伸手搂她,被凌霜扯住衣服,双双倒在被子上。
“你还不承认,你刚刚明明就是想亲我。”她主动戳破窗户纸。
太近了,他闻到她身上沐浴露的香味,甜腻、温柔,像是椰奶的味道,非常迷人。
凌霜也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
不是平常那种香水,而是清淡的薄荷和苦艾。这是周浔安独有的味道,她有点贪恋,有点痴迷,有点不清醒,心脏好像在一点点融化。她今晚有私心,很重的私心。概因他那句不介意做替身。
凌霜仰着脸,问:“喂,你到底亲不亲啦,给个痛快,这样好难受。”
他撑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接着低头,鼻尖轻轻抵上来触碰。呼吸好烫,凌霜下意识想别开脸,他咬住她的唇瓣,阻止她逃跑,深深吻下来。
各种画面交织在一起,虚虚浮浮,她脑袋懵着,只觉得和她接吻的是周浔安。
“可以了吗?”他略停下来,贴着她的唇瓣说话。
凌霜眼角微红,她喘着气说:“徐司前,你这回真的袭警了。”
他低笑一声重新吻下来:“接受逮捕。警察同志,请问,袭击嘴唇判几年?”
“起码十年。”凌霜胡乱说。
“那舌头呢?”他又问。
“无期徒刑。”她又胡编乱造。
“划算。”他继续吻她。
后来,凌霜回忆起初吻,依旧是薄荷味的。那天晚上,她就像一只狂吸薄荷的猫。
*
半夜,徐司前手机进了一条消息:听说你最近在南城。
他回:是。
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我警告过你,让你不要接近凌霰家人,不要查凌霰案,这样你和她都会陷入危险。你应该知道周浔安已经死了。
徐司前没回信息,把那串号码拉黑了。
是啊,周浔安已死。
他只能是徐司前,可徐司前为什么不能爱凌霜?
*
第二天早上,凌霜到队里。
赵小光一眼看出不对劲:“老大,你嘴唇怎么有点肿啊?”
“蚊子叮的。”凌霜说。
嗯,好大一只蚊子,身高189cm,体重76kg,不仅叮了她的嘴唇,还叮了她的舌头。
第46章
46.
八点钟,队里准时召开案情分析会。
秦萧最先汇报:“死者年龄在24岁到26岁之间,男性,身高在178cm_180cm,体脂较低,有健身习惯。DNA信息不在数据库中,头颅缺失,身份没法确定。死亡时间为五天前的下午或者晚上。”
他说着,放大两张图片:“死者的左手胼胝很厚,剥除皮肉后,发现他的左腿曾经出现过粉碎骨折,左侧胸骨、长骨存在骨折,骨痂已经愈合,时间在三年以上。”
凌霜补充道:“大面积骨折可能是车祸导致,这是很重要的信息。”
秦萧点头又说:“死者肤色存在色差,手臂和小腿都有太阳暴晒过的痕迹,可以看出他平常的工作、运动多在户外,尤其是后背有晒伤痕迹。”
凌霜在白板上写下一系列关键信息。
赵小光问:“能确定凶器是什么吗?”
秦萧:“目前我给不了准确对照物,颈部切口非常平整,像刀又不是刀。”
凌霜接过话说:“凶器我倾向于质地紧实的细线,比如特殊处理过的风筝线、钓鱼线。”
“细线怎么杀人?这可是割头,还有骨头的。”赵小光有点难以置信。
凌霜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线,让王嘉怡牵着一头,又拿来一根香蕉做示范。
众人很快发现,线可以切割香蕉,而且切口非常平整,和刀片切无疑。
凌霜将东西放下,继续说:“我手上力量有限,但只要辅助一些提速工具,撞速度足够,线瞬时压强会很大,要一瞬间割掉死者的脑袋也不是不可能。”
王嘉怡满脸崇拜地看着凌霜,她就想不到这点,她继续问:“割头这种残忍的手段,凶手的动机会不会是复仇?”
凌霜说:“可能不单单是为了复仇,割掉头颅可以迅速模糊掉一个人的身份信息,这样会增加查证难度。”
“凶手还挺聪明,”王嘉怡小声嘟囔,“肯定是是蓄谋已久。”
凌霜同意:“这是一起精心谋划的杀人案。凶手了解死者的生活习惯,并仔细思考过杀人手法、抛尸地点,大概率是一起熟人作案,只要确定死者身份,凶手自然浮出水面。”
“那他的头颅去了哪里?会不会跟着洋流一起漂到南城来?”王嘉怡继续问。
“头颅大概率会沉入抛尸地海底。”秦萧说,“一般情况下,人死后不会立刻漂浮,尸体漂浮在海面是因为人死之后,肠道内微生物分解,产生大量气体。这具尸体的头颅虽然被割掉,但泥沙堵住气道,让他的肚皮膨胀成了天然气球。”
王嘉怡低头认真做着笔记。
凌霜在白板上继续写:作案动机尚未明确,目前排除为财。
技术部的工作人员上去汇报,打火机上有指纹,确认只有一种,那就是死者的。指纹不在系统中,但能确定死者亲手从足浴店拿来了这个打火机。
凌霜总结道:“接下来,我们工作方向分为几个方面:一是尽快确认死者身份,需要排查南城、肃城、沿海城市一周内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口,工作量较大,赵警司你和嘉怡分别带一名民警来查。”
赵小光点头赞同。
凌霜继续说:“二是寻找准确的案发地,老杨你联系相关专家,根据最近的风向和洋流运动规律推测五天前尸体大概出现在多远的地方,以南城沙滩为圆心,对附近海域进行远距离排查。”
“他会不会被人在船上杀掉,再丢进海里?”赵小光皱眉表达自己的疑虑。
一直沉默着的徐司前,忽然开口道:“如果是在船上杀人,凶手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只要把船开出去够远,再将他丢进大海即可,没有食物和淡水,游泳健将也能毙命。”
徐司前语气冰冷,神情严肃,完全是站在杀人犯的心理角度思考问题,听上去多少有些瘆人。
凌霜认同他的观点,如果在船上用这种方式杀人,太容易留下血迹,而凶手割头抛尸大海显然是为了躲避法律惩罚,不会留下这样明显的证据。
凌霜继续说:“还要重点排查这家清清足浴,这是目前已知的准确信息,需要一趟肃城,距离比较远,可能涉及出差,看看谁方便和我一起……”
“我跟你一起。”徐司前在别人说话前举手自荐。
秦萧侧眉递来一瞥,他不太想徐司前和凌霜一起去。但他在法医室抽不开身,王嘉怡去的话,两个女孩不够安全,赵小光又不够聪明……
凌霜却在这时说:“行,徐老师和我一起去肃城。”
*
散会后,徐司前和凌霜并肩往车边走。
徐司前停下脚步问:“还要回趟家拿东西吗?”
他这句话说得特别自然,仿佛他俩是久居在一起的夫妻。
“拿两件衣服吧,可能要住一两天。”她早上出门时没有考虑这么仔细。
两人走到香樟树下,凌霜忽然说:“徐司前,昨晚……”要不算了?
徐司前在凌霜开口前,冷淡打断:“你想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