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欢 第68章

作者:姜厌辞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外人眼中的言家风光无限,可只有言家人才知道,里面养着一只无形的兽,又像鬼魅,能把人吃掉。言欢曾多次迫不及待想要逃离,不曾想到,多年后的今天,她会满怀期待地踏进那扇红漆大门。

  宴会还没开始,言庭越也没出现,问过管家,都说老爷子在和小儿子谈心。

  这节骨眼上谈心,有点微妙,不少人开始揣测言老爷子是打算把继承权转到这位刚认祖归宗不久的私生子手上。

  言欢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留在脑子里的全是得知言叙钦车祸真相前和言知珩的一次见面。

  是对方主动联系的她,问她愿不愿意带他去见识一下她年少时意外走进的那间密室。

  言欢没有不乐意的道理,见到言知珩后,她愣了下,他瘦得实在厉害,两腮都有些陷进去了,本就深邃的眼眶瞧着更像被毒瘾掏空的形状。

  “四叔这是怎么了?”

  “生了点病。”

  “看起来挺严重的。”

  言知珩笑笑没说话,片刻切入正题,“老宅的监控今天会停一段时间,人也差不多都被我支走了,一会儿你不用怕,只管给我引路。”

  言欢懒得问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才会让言家戒备如此松散,而是听从他的话,老老实实地当个指路明灯。

  这十几年来,老宅翻修过几次,不过规模不大,只是边边角角处的修修补补,但言欢小时候去过的那地方还是一片萧瑟,门外杂草丛生,哪怕没挂上“闲人勿入”的类似标识,也已经给人一种这是不该踏入的禁地感。

  门上的锁锈迹斑斑,言知珩直接用蛮力踹开,言欢敏捷地朝旁边一躲,避免了呼吸道被灰尘侵占的危机。

  里面没装灯,黑压压的一片,木质地板上有昆虫的尸体,言欢循着回忆指了指其中一面墙,“我当时来,这里还有扇门,现在没了,可能是被填上了。”

  话音刚落,她眼前晃过一道虚影,是言知珩抄起角落的砖块往墙壁上砸。

  拿砖头敲墙这行为本身有点荒唐,被削薄的砖片扑簌簌地往下掉,没一会,就成了言知珩在拿自己的拳头砸墙,手掌变得血肉模糊,看得言欢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不知道过去多久,言知珩终于停下负隅顽抗的举动,撂下一句“在这等着”后离开,十分钟不到再次出现,明显是跑着回来的,脸上全是汗,手里拿着一根铁棒,高高挥起,砸下。

  言欢顿觉撞击耳膜的不是墙体倒坍的声音,而是言知珩那颗破碎的心。

  要说到这份上,对他还没有升起丝毫同情是假的,他在她脑海里的形象也在一点点碎裂开。

  墙洞越来越大,能往里看见的东西也变多了,里面整洁很多,像女人的卧室,有梳妆台,床是双人位的,一旁的墙壁上挂着两条铁锁,隔得远,看不清上面的痕迹,手电筒往那一照,反射出森冷的光。

  言知珩大脑宕机足足十余秒,猛地回神,双手紧紧抓住言欢手臂,像要将自己的指节扣紧她血肉,片刻又突然撤回手,故作平静地问:“你在见到她后,她和你说什么了?”

  言欢敛下心头翻涌的思绪,装出思考的模样,两分钟后才抬起头,“她说见到我很高兴,还有,她有个儿子,和他分别时,那孩子和我当时一样的年纪。”

  言知珩的脸色瞬间像水泥一般,白里混着灰,只是双眼依旧猩红,仿佛能滴出血,差不多半分钟,他恢复如初,扔下铁棍,挤出的笑容失了真,僵硬到扭曲,“今天得谢谢你满足了我的好奇心,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言知珩突然开口:“我八岁和我妈分开,老爷子说是我妈不要我了,但他可以养我到大,只要我够听话,等到合适的时机,他会让我见到她。”

  “你们都说在所有孩子里他最宠我、看重我——”他笑了声,“你们都错了,他再恨、忌惮你爸,也是因为他把你爸当成了他儿子,我不一样,我是被他当成狗养着的,这些年,他所有的脏事都是我替他干的。”

  言欢心脏剧烈打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总要有人知道真相。”

  言欢皱了下眉,揣测道:“你不打算去找她?”

  “我没时间了,找到也没用,她应该是死了。”言知珩面无表情地说,“老爷子心狠,喜欢的时候能把人宠成宝,厌恶了,人就不再是人了,是他随手一抛的垃圾。”

  “没有时间是什么意思?”

  “活不久的意思。”坦白到这地步,言知珩什么秘密也不藏了,“我有病,已经治不好了。”

  ……

  望着一道道觥筹交错的身影,言欢一下子坠入纸醉金迷的名利场中,然而搭台的主人在宴会正式开始后还是不见踪影,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言欢一直没松开梁沂洲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加速跳了几下,手指跟着收紧。

  梁沂洲偏过头,轻声细语地问:“怎么了?”

  “这里有点闷,三哥陪我出去走走吧。”

  北城的夏末之夜,还是闷闷热,吹得人脸颊发烫,今晚尤其,言欢嗅觉灵敏,还从风里闻到了烧焦的气味。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西苑着火了!”

  她没有多想,拉着梁沂洲往那走,百米外的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她心脏跳停一秒。

第53章 53

  【我打听到了,在言老爷子寿诞上放了把火后又自焚的那男人就是言家前不久认祖归宗的私生子。】

  【我当时就在现场,那火烧得是厉害,估计没少放助燃剂,扑灭后,人直接烧成了黑炭。】

  【据说言老爷子这会还在医院抢救,那他是受了惊吓,还是也被火给烧了?】

  言庭越被人发现那会,就在被烧建筑不远处的一个密室里,或许也说不上密室,墙被砸出一个大洞,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包括呼风唤雨大半辈子的言家现任掌权人是如何像狗一样被铁链拴住的。

  目睹现场混乱情况的人没敢回答这问题——老爷子是垮了,但言这个姓还没有,他们犯不着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得罪在北城根基深厚的言家。

  众人含糊其辞:【多半是受了惊吓。】

  梁沂洲视线从平板电脑上挪开,看向林秘书,“关于言老爷子为什么会在医院抢救,和言四干的那些事都不用管。”

  言欢希望这把火烧得再旺些,他要做的就不是平息舆论,而是多往里添油加柴。

  “你找些靠谱的人在网上放些料,就说言四的亲生母亲是被言老爷子逼死的,言四怀恨在心,才会想到在人寿诞上整出这桩低俗戏码。”

  梁沂洲背着言欢调查过言叙钦的事,这人藏得深,挖不出什么料,他现在说的这些纯属揣测。

  林秘书正要点头,听见对方慢悠悠补充上一句:“要是

  有人在这事上提到了太太,不管是好是坏,你都第一时间压下。”

  林秘书离开没多久,言欢就来了。

  空荡的办公室藏不住挺拔的身影,她一眼看到梁沂洲,黑衬衫黑裤,站在落地窗边,在澄澈的日光里留下一道冷冽的弧线。

  她踮起脚尖,缓慢靠近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不成想,被擦到锃亮的玻璃将她鬼鬼祟祟的行为全都映进去,然后传送到另一个人的笑眼里。

  梁沂洲当作没注意到,在她张开双臂准备拥住他后腰前,利落地转身,她就这样扑了个满怀,事后,他还装出诧异的神色,幽幽叹气道:“吓我一跳。”

  言欢冷哼,松开手的同时,戳穿他的花花肠子,“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梁沂洲提唇笑,手也没闲着,轻轻戳她鼻尖,“生气了?”

  言欢耸了耸鼻子,不回答,只提要求:“你抱我去我的办公椅上。”

  “去哪做什么?”说话的同时,人已经迈开了腿。

  她轻声接了句:“想在最正经的地方,为非作歹。”

  梁沂洲没听清,言欢敛去眼底的顽劣,只露出明朗的天真。

  梁沂洲跟着笑起来。

  言欢坐在他大腿上,不断调整姿势,期间几次擦·枪·走·火,也有几次是她刻意的撩拨,干完坏事,她就去寻他反应,看不出异常,更品不出丝毫情动的证据。

  “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她的语气里听不出嗔责,眼睛里倒是裹着满满当当的幽怨,“偏向瞎子抛媚眼。”

  她平时就主动,今天更是大胆得过分,还是在言庭越重病住院的节骨眼上,仿佛是想通过最为直白赤|裸的欲望掩盖心底不平静的浪潮。

  梁沂洲的沉默被言欢曲解成另一层意思,“你是不是怕了?”

  “我怕什么?”

  “怕被人知道梁先生在神圣的办公室里白日宣淫,或者说在岳祖父重病在床时,和老婆白日宣淫。”

  又跟他在这儿闹呢。

  梁沂洲无可奈何地笑了声,“合着我怎么做,都是白日宣淫。”

  言欢似笑非笑道:“谁让你光风霁月得不合时宜。”

  梁沂洲忽然压低了音量,沉沉的,像古钟的余音,撞进她心底,“你怎么就知道我这会心里纤尘不染?”

  言欢愣了愣,紧接着看见他的视线往下垂落,停在她白皙的大腿上,“今天也穿了旗袍,不过开衩口好像——”他刻意一顿,饱含欲念的手探了进去,“比那天的要低些。”

  言欢说出一个精确的数字,“是三点二公分。”

  说完,她的唇就被人堵住了,她还能感受到潮热的触感正游走于她身体的每一寸角落。

  被他这么一亲吻一触碰,她的手和脚齐齐软了下去,最后只能靠在他怀里平复心跳和呼吸,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声调还是不太平稳,也可能和她说的话题有关,“老爷子会变成这样,多多少少和我有关系。”

  言欢不再藏着掖着,将见到言知珩后自己挑拨离间般的所有行径一五一十告诉梁沂洲,“在老爷子让言知珩认祖归宗前,我其实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但那会没打算利用他来对付老爷子。”

  毕竟她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从来没见过,也打探不到任何关于他下落,以至于最开始她还以为老爷子会把他藏一辈子。

  “不过我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

  言庭越拿他和他母亲当狗养,他就依样画葫芦地让言庭越在自己最风光的日子里,体会一回当狗的滋味。

  还真是杀人诛心。

  不等梁沂洲开口,言欢先拿手堵住他的嘴,“你可以说我心狠手辣、有心计,连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都不放过,但你不能讨厌我!”

  梁沂洲记得很清楚,前不久她说的还是“你能不能别讨厌我”,结果几天不到,就从讨好的语气变成不容置喙的话腔,相当的骄纵跋扈,逼得人非要同她俯首称臣。

  当然他也是心甘情愿同她做低伏小的。

  吻落到她掌心,等她松开手,他笑说:“你这手段算哪门子狠毒?我干过的狠事可比你多了不止十倍,那么请问梁太太会因为这个原因讨厌我?”

  言欢立刻捧住他的脸,“你坏你狠都可以,只是你不能把你的坏用在应对男女关系上。”

  梁沂洲听懂她的意思,大大方方地把手机递给她,“你查查,看里面有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言欢故作嫌弃地甩开手,“我要查也是偷偷地查,这么光明正大地能查出什么来?”

  “你这话好像我真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一样。”

  言欢没往下接,唇角有绷不住的迹象。

  梁沂洲摸摸她脑袋,“现在好点了?”

  她稍愣,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心里在烦躁、痛苦什么了。

  言欢又叹气,旧事重提:“你说你这么敏锐的一个人,为什么我暗恋了你这么多年,你都察觉不到?”

  梁沂洲拍了下她的臀,“言小鱼,你给个准信,这茬到底什么时候能翻篇?”

  言欢笑盈盈地说:“这辈子都不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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