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俸狸子
姜程是典型的摩羯座,个子瘦高,大一的时候已跟中等个子的男生差不多,是少有能 Hold 住狗啃刘海的酷妞儿。其实她不但模样酷,成绩方面也酷。高分修经济学,二外选德语。校排球队的,每个位置都行,最强的是主攻。
两个人是在校学生会认识的,不同学院,也承担总会工作。
姜程做事快,话不多,成果漂亮。王雅蕾对她印象很好,主动对她示好。除了真心欣赏,也是为了让她多干点活儿。这点小心思姜程不会看不出,却没点穿,变相也拖着王雅蕾一起干。以姜程的心气,不点穿就是对王雅蕾印象也好。王雅蕾毕业的时候,两人确实已成了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这两个人像也不像,在没男人缘上,两人一模一样。理由也简单,要么觉得她们难追,要么觉得自己配不上。王雅蕾只有一段学生时代的暧昧。姜程倒是有王雅蕾的小舅舅追过她,但她拒绝得也干脆。
毕业之后,姜程进了一家外资科技公司做经理助理,王雅蕾进了如今的民营房企从做采购助理做起。两个人能力出众,热爱拼搏,工作一年已是熟手,薪资福利比同学高出不止一点。但就传统观念,女性踏入社会,成家立业的重要性排在了工作之前。
毕业第一年,姜程父母见她没动静,就开始帮忙她张罗。她本来个子就高,身高能配得上得少,资源不好把握。后来还出现几个介绍人不把关的奇葩,把她和父母几年的矛盾直接升了级。她和父母吵了几次,谁也无法说服谁。某一年的年终公司发了一笔奖金,她算了算,加上存款刚好够去欧洲留学,于是自己办理了申请手续,出去了。
姜程父母不理解,找过王雅蕾帮忙当说客。理由是为她好,奇葩是多,配得上得越往后越少,现在抓紧才对。道理王雅蕾都懂,只是她自己也做不到。她自己也是个自由恋爱派,不信什么媒妁之言,不过她没什么资格说自己做的就是对的,毕竟自己的现状也摆在那里。
“跟你说个事儿。我的 Offer 到了,手续都办好了,我这周五的飞机,周六到……”
电话那头语气兴奋。四周很安静,能听到纺织物的摩擦,姜程像靠在枕头上打电话。王雅蕾知道现在是当地凌晨。
姜程像又翻了个身,“你之前说的包看好了吗?口红给色号就行,我机场看。”
王雅蕾一向喜欢她的爽利,一咬牙,把纠结了很久的几个包款发了过去。
那头笑了两声。“王总,最近发横财了啊?”
王雅蕾顺着自嘲,“女人脸上的皱纹都是靠包烫平的,你们男人不会懂的。”
那头又笑了两声,也不生气,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跟老舒没事儿吧?”
王雅蕾说了一句稍等一下,让出租车停在附近公交车站上,距离她家还有一站路。她站在路边,早餐摊前已有人排队。空气里有馒头、油条和煎饼的气味。王雅蕾吸了两下鼻子,用力闻了闻,也没激发出什么食欲。那头也耐心很好,一直等她继续开口。
“要黄了。”她说。
那头又过了一会儿,才噗得一声笑出来,“我早说这个人不行了。你不听。”
王雅蕾知道姜程不会安慰她,她不擅长也不喜欢说鸡汤话。而自己,也并不怎么需要安慰。
她找了一个地方站定,“我也不觉得你之前说得有那么明呀?你又是怎么看出来了,他到底有哪里不好?”
姜程想了想,“太算计,好看是没什么用处的。你的大方他不会感恩,相反倒当自己的本事。应该就是这种人。”
王雅蕾对人大方,这是优点也是缺点。姜程说的她无力反驳,于是只能反问,“你也承认老舒好看,对不对?”
“好看啊,你不吃亏,该干的一样没少。”
“废话,我们正常恋爱,这谁能拦住我?”
两人冷场了一秒,一起怪笑起来。
面上正经如姜程,私底下的荤话也是很擅长接的。“所以我说你流氓,流氓该有流氓作风,有什么可难过的?”
这句又说得王雅蕾无力招架,只能连说了几个滚字,却不知不觉心情好了大半。接着姜程又用美貌边际效用递减之类理论开解她,母胎单身也完全可以头头是道的。
最后,对话以姜程困得不行告终。
王雅蕾在手机上截了几个色号给姜程发过去,姜程也给了她航班号。王雅蕾把她的航班号标记在 APP 上,约定周六去接,姜程也不推辞。付出和接受,两个人作为朋友都是大方的。
到家后,王雅蕾用定时锅给自己温了一个稀饭,从冰箱里拿了酱黄瓜、肉松和螺蛳菜,去浴室放了一池子温水,滴了几滴橙皮精油。
泡完澡,吃完稀饭,整个人热烘烘软乎乎的,就裹着被子躺下。一觉醒来天色已晚了,她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状态已经恢复了大半。
她拿起手机,微信上依然没有老舒的信息。她知道,对方在等她的信息。
王雅蕾明白自己要做个了结。
如她过去所有的关系,一刀切干净,哪怕连着皮肉。不切除,就不会愈合。她发信息给老舒,问他方便打电话的时间,已是一副处理公事的态度。
老舒很快回信,说半个小时后可以。
王雅蕾起床洗了一把脸,不急不慢地在脸上涂了一些面膜。半个小时不到,老舒已主动打电话来。
电话那头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
“看你一直没回信,我挺担心的,怕你有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能有什么事?”
王雅蕾忍不住讥诮。他如果真担心,或许第一时间就会电话,甚至已站在自己楼下。而他却永远有耐心等到自己联系,和过去所有的不快一样,由自己主动提及,主动解决。
感情融洽的时候,连虚伪都能脑补为体贴,感情出现裂痕,这种不快便会数倍放大。
“嗯,我想明白了,还是分开吧。我们忍彼此都很久了,真的分开好一些。”王雅蕾说。
这段关系由她主导的,出于好胜心也得她来提分手。
大约没想到她会那么干脆,那头竟然急了,“为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为什么不听听我的难处,永远都是你在做主,什么都是你在决定。你又当我是什么?”
老舒说得没错,王雅蕾也不反驳,她在等老舒接着说,但老舒又什么都不说了,像只响一下的受潮爆竹,第二下不存在。
王雅蕾不怕吵架。如果他不快乐,她其实更接受以激烈的方式解决。二人如果能够自然激烈的争吵,或许有更大概率走向婚姻。但老舒永远都是那句‘好’,“你说了算”,以前看来温柔,现在想想,这更像懦弱。
但他又真的完全懦弱吗?
王雅蕾想。
或许又并不完全。为什么他要拒绝见父母?他难道只是是没自信吗?
王雅蕾得出了一个最不理想的答案。
“你还在跟别人来往吧?”她感觉到自己声音里的冷酷。“两头比较。”
那头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想多了。”
王雅蕾并无把握,她在等他继续说下去。他也确实继续说了,却是另一件事,“你送我的生日表太贵了,不能收,我们约时间,我给你送过来。我们还是吃个饭,有误会当面说。先不提分手,可以吗?”
这下换王雅蕾沉默了,这表是自己请人特地买的,当时已将他视作自己的未婚夫。虽然如今分手,但她有种冲动,想让他留着,以他性格舍不得不戴,还可以膈应一下后面的女友。可这种冲动只有一秒,她觉得自己真够无聊,义气毫无必要,这表价格也够贵的。
“饭不用吃。表来得及就明天一早快递到我家就好,其它没什么可聊的了。就这样吧,我挂了,不再见。”
依稀听到电话里一声“后天我去你公...”她就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她忍不住将头埋进手掌。手上黏糊糊的面膜和眼泪混在一起,糊了她一脸咸浆。
哭了大概十来分钟,她感觉舒坦些了。她擦掉了手机屏幕上的面膜,又去洗了一把脸。出来的时候听到邮箱提示音。有一封最新邮件。
发件人是 Roger 本人,附件是审计清单,正文是他的寒暄以及周一到达的时间——上午十点。
王雅蕾将附件仔细看了两遍,意外简单,和之前遇到的没有不同,甚至更简单。但这却是不好的预兆,配合着到达时间的急促,意味着对方会大量现场提问……
她不由自主将凌晨整理的文档在脑子里理了一遍。疲倦感再一次涌向她的意识。她合上电脑,戴上了遮光眼罩,躺回床上。
有些问题无法马上解决,但她能保证醒过来时,已有十二次成精力应付。
姜程的飞机中午 11:58 到达。
老舒的快递一大早就到。王雅蕾开车到达机场时,姜程的飞机刚好落地。手机上的 APP 出现转盘信息,王雅蕾看了看表,买了杯冰咖啡,步行到达口。
到达接机处已有一堆年轻人,举着花和牌子,姜程看着牌子上写的名字。她依稀在综艺里见过,又觉得好像不一样,自己记忆不清。正感叹自己已脱离潮流,却见到个子高高的姜程推着行李箱出来。狗啃刘海短发,西装平底鞋,遮掉半张脸的黑色墨镜。
接机年轻人接的当然不是她,但忽然开始交头接耳,问她是谁,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甚至有人确认见过,在哪个时装展上。
王雅蕾喝光咖啡,对她挥了挥手。姜程也看到了她,对她挥了挥手——神采奕奕,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应该在洗手间补过。
王雅蕾和她拥抱了一下,“你杀气真是越来越重了……”
“彼此彼此。”
姜程心情非常好,长途航班也毫不疲惫,她一把搂过王雅蕾的肩膀,边走边问她停车位置远不远,后备箱够不够放。
一切当然是妥当的。王雅蕾早问过行李箱尺寸,大件行李姜程早另外运回,随身的王雅蕾两座跑车刚好装下。
她们边聊天边上车,开出机场后,二人走了高速。
中午阳光不刺眼,风的温度刚刚好。王雅蕾收起折叠篷,二人戴上墨镜,敞亮地开了好一段,心情非常舒畅。
到姜程家时,已近下午 2 点。姜程给爸妈发了信息。二老在小区门口焦急等待,见到姜程时已藏不住的高兴。姜程的公寓他们应该早已整理出来。楼下停着姜程的白色日本车,擦得光亮,应该是姜爸保养,一早开过来的。
走入家中,温馨的两室两厅,家具摆设和姜程走时没两样。窗帘新的,空气里有鸡汤和胡椒的味道。姜程爸妈一直等她回来,所以房子没出租,一直空置。
他们坐下来边吃边聊,二老和女儿上一次见面是一年前。这一次,姜程拿了国内不错的 offer,回以前老东家,算彻底不走了。
吃完饭后,又聊了一会儿,王雅蕾怕打搅一家团聚,就告辞了。
临走前,她拿了姜程给她买的包和口红,又把出门时带上的老舒退回的表送给姜程,当回国礼物。
38MM 的素面白色表盘,褐色鳄鱼皮表带,简洁利落,非常中性。这种大牌感是姜程这种高个子女孩合适的。姜程简直惊喜,戴上就不摘下来了,还问她怎么选了这款,她曾经想买但因为是限量没买到。王雅蕾边出门边说是一 Gay 蜜推荐的,下次介绍他们认识。姜程当是损她,就让她快滚。
王雅蕾出门后,发现给姜程的钱微信给退回来了,包和口红,一大笔钱都退了。
她立刻知道什么意思,于是边下楼边开语音骂她。二人把这笔钱转来转去,最后姜程还是把钱给退回来了。
上车后,王雅蕾看着副驾驶位子上的新包和口红,又想到了周一,忽然感叹人生就是如此,快乐有时,烦恼有时,吃糖有时,吃翔有时。
“走着看吧。”她发动了车。
第3章 恶犬(3)
周一早 7 点,王雅蕾走进公司,前台说了一句“您找哪位?”
王雅蕾抬头看她,前台的嘴张开又合上,改口叫了一句“王总早”。
王雅蕾边回招呼边往里走。何仙姑正去茶水间的路上,看到她进来,抬了抬远近两用双拼。
“小王你这头是怎么了啊?”他说。
王雅蕾用手压了压头顶,“有点烫过头了。”
上周六从姜程家出来,她就约了周日发型师。原本计划只是修剪,结果一直配合她的那位双臂刺青 Tony 老师建议她尝试中分羊毛烫——大卷带空气感,复古名伶感。
老舒的事儿已经解决,但短期内还会不定期刺自己一下,加上周一难题,王雅蕾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正向心理暗示。
她让发型师拿来模特图、价目表。就这样顶着卷发棒,从周日中午坐到了晚餐,吃了两顿三明治。期间,还给自己的小舅舅煲了一个长长的电话粥。
“姜程昨天回来了。”王雅蕾说。
“真的?”
那头很兴奋的样子,“把她微信名片再推送我一下,之前加她都不通过的。”
王雅蕾在 W 大第一年,舅舅郑学恺也成了 W 大经济学院的一位讲师。他当时回国后第一意向是做老师,直接选择 W 大。一方面是机会合适,另一方面也是王雅蕾的妈妈的要求——看着蕾蕾,让她不要乱谈男朋友。
拜他所赐,王雅蕾没谈上男友,这个人倒是很开放地追起了自己学生——姜程。
王雅蕾因为这个原因特别留意姜程,接触了一段时间,却反过来吐槽郑老师配不上姜程。姜程自然也拒绝了郑老师,不然王雅蕾早已要改口叫舅妈。
后来这舅舅交往了两个跟姜程同款的女友,最后跟中学同学在 37 岁那年领了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