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俸狸子
他发来语音:“买了两张画布?颜料 42 色和两把刮刀,你看对吗?”
在画室叶果不方便听,便用文字转化,自己则回以文字:数量对,两张画布是我想尝试两个方向的创作,选那张更好的给你们。
宗跃没回,而是打电话来了。
叶果插上耳机,去门外走廊上接。
宗跃:“数量我知道了。”
叶果:“谢谢宗老板,晚上见。”
宗跃:“你吃饭了吗?”
叶果:“午餐吗?一会儿去吃。”
宗跃:“你晚上吃什么?”
叶果:“我路上看看有什么?需要帮您带吗?”
她猜他来电话是这个意思,路上应该有兰州拉面店。
“不用,白庭的厨房配了餐,你一起吃吧。”
叶果还没回答,他就说“那晚上见”,挂了电话。
“你除了有私人酒吧,现在又有私人厨房了吗?”听着挂断声,叶果嘀咕道。
下班后她拿了一叠厚报纸,同两枝玫瑰一起装进帆布包里,搭地铁后骑车去宗跃家。
夜沉下来,游艇航线上亮起夜灯,因为天色的沉重感,灯光更显得刺眼。她望向面向河湾边的公寓,大多数房间亮着,一时分不清哪间是宗跃家。
搭电梯入户,叶果用指纹开门,进屋发现没有开灯,餐桌上放着烛台,点着两支蜡烛,照出满满一桌的菜。
房间应该没断电,厨房有灯,还突然探出半个人来。
“啊!”叶果吓得帆布袋掉在地上。
厨房那人说:“是我,再切个螃蟹。”宗跃的声音。
“点蜡烛是为什么啊?”叶果打开灯开关,房间瞬间又样板房化。
宗跃系着围裙走出厨房,端着切好的螃蟹,一盘呛梭子蟹,青紫色的梭形蟹盖落在切开的蟹块上,泡在酱汁里,上面撒了一些香菜末。
“宁波十八斩,每一个都带膏。”宗跃有点得意,“我切工还不错。”
叶果看了看蜡烛,浅金色的烛体配黑色金属烛台,也像是样板房的一部分。
“要不,先把蜡烛灭了?”
“我在画廊办公室找到的,拿回家试试能不能亮。”宗跃吹灭了蜡烛。气氛正常了。
直播和录播耗费精力,叶果洗完手后就坐下来吃饭,先吃梭子蟹,一口下去,感觉酱油味里带酒香,鲜得直冲脑门,肉像是鲜咸的果冻,非常奢靡的口感…她想再吃一块,又怕肠胃不适,只能不甘地去吃其他菜。
结果每一样也都好吃得要命,她吃得停不下来。
“白庭的呛蟹不咸,挺合我胃口的,老吴一次能买十只,料汁也要打包。”餐桌对面的宗跃说。
不只呛蟹,所有菜都吊打菜场后院烧出两米高火焰的馆子。叶果最喜欢白斩鸡,连酱油有温柔的味道,不是北方主厨豪迈的风格。
宗跃用小勺子挖着梭子蟹壳的尖角,还用白色小瓷杯小酌黄酒。
“您经常吃螃蟹吧。”叶果看他熟练的样子。
“小时候就泡饭吃,但那时肠胃弱不能多吃。现在肠胃好了又都是应酬,没机会好好吃。今天这样的时间少。”宗跃把吃干净的蟹壳放到骨碟里,擦了擦嘴角问:“聊聊画吧,你打算画月季园吗?”他猜到了。
“嗯,我觉得玄关边柜上还可以放个花瓶,里面插上院子里剪的花,挂画用同样的主题,入门的印象就会像停留在初夏。”
宗跃表示满意,继续问:“你电话里说的两个方向是指什么?”
“一个是刮刀做出动态抽象感,一个是写实但做出纵深,我不确定哪个更好,都想试试。”
宗跃想了想说:“我期待方案一,但以我的了解,白小姐会喜欢方案二。”
叶果感觉宗跃叫白小姐的口气奇特,顺口的尊称,像是故意保持距离感,又有些暧昧。她理智上觉得是因为对宗跃有着误解,但感觉又告诉她不是,只是不能问。
那顿饭吃得久,菜都吃完,宗跃把盘子放进洗碗柜,叶果去露台铺报纸。
宗跃清理完厨房进来,看着报纸问:“这是在干什么?”
叶果用玻璃胶贴着报纸,说:“上次有些颜料落在在地上,我用松节油擦干净了,这次量更多,干脆铺报纸,不用打扫。”
“让清洁阿姨帮忙也可以。”
“不用!那里帮我按住,贴一下……”叶果将报纸一角指给他。宗跃也乖乖按住,接过玻璃胶贴好。
很快从墙面到玻璃都贴满报纸,露台成了装修现场,只差没搞一个报纸做的帽子套在头上。
“十点了。”检查了没有漏贴后,叶果看了看手机。
“接着呢?”
“刷墙!”
叶果调了颜料,握着大刷开始在画布上涂白色丙烯,虽然可以直接上色,但她还是会先打底,完全是出于经验和习惯,为了减少后期浸入画布的颜料。
宗跃一直在旁边看,逐渐承认贴报纸合理。两张大画布打底完成,附近已经落下不少颜料。
“丙烯干得快,我明天可以继续画,能借我花瓶吗?我带了花今天想插在……额,坏了。”叶果想到两枝花还在帆布袋里。
宗跃拿来她的帆布袋,从里面掏出两支压扁的花,头都掉了。
“我明天再带两枝来吧。”她叹了口气,觉得太对不起它们了。
“你要用两枝画一个院子?”
“够吧……”
宗跃没回答,又问:“明天吃什么?”
“泡面吧。我来买桶面。”叶果决定明天早点开工,今天吃太久,根本不像来工作的。
那晚还是宗跃送回去,他喝酒改叫出租。临近十二点,路况理应顺畅,但开出一段还是有个路口堵出一排红灯。
“这个点查什么酒驾,大家都那么自觉了。”出租司机吐槽。
“现在吃花雕鸡、花雕鱼都不开了。”宗跃和叶果一起坐在后排,跟着应一句。
“吃呛蟹也不能开。”司机又回了一句,“我老喜欢吃的。”
叶果偷笑,觉得他像自家小区里的那些爷叔。
宗跃侧头看她,等到叶果笑完,问:“今天我提到白小姐,你似乎感兴趣。”
他果然敏锐得很,像犬科动物一样。
叶果只能直白回答:“是有点感兴趣…我想她或许能给我一些画的灵感。”还心虚地补了一句。
“这个明天告诉你。”宗跃说,“晚餐真的吃泡面吗?”
得到叶果的肯定后,他又说:“那我来准备吧。”
第24章 45 我在北京,她在伦敦
第二天,叶果整理玫瑰,发现两枝果然不够写生,便把八枝都带上,在画室里用净水养了一个整天。
晚上到宗跃家,用指纹开门,她先探头看里面——灯都开着,一切正常,厨房能看得到人影,还有视频外放的声音。
叶果走进去,看到宗跃系了围裙在做饭,灶台上一锅烧开的滚水,操作台上架着平板电脑,视频里播放着做菜节目。
节目右上角的介绍:方便面的神仙吃法
宗跃侧头看叶果,说“等会儿就好”,继续看视频。
他戴着手套,边看视频边将一只鲜红的番茄撕开丢进沸腾的锅里。
灶台上有散落的蔬菜碎片、几滴鸡蛋液……叶果看出来,他们水平半斤八两,热个预制菜还行的,蟹切成十八块就是厨崖高光时刻。
她不打扰大厨,回餐厅里等开饭,桌上的菜都布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玫 ?(?'?'?)??*瑰
今天也有叶果爱吃的白斩鸡,宗跃爱吃的呛蟹,还有几个凉拌菜:腌过的海带、鱼皮,淋了香油的茼蒿…菜色比昨天简单,她确实强调今天要早点开工。
放下包,叶果又去露台看画。玻璃门关着,她走过去,被场面吓了一跳。
露台地上没有下脚的地方,放满浸在水桶里的白玫瑰,还配了叶子插成原生的模样,画架和画凳被埋在花丛里,就像摄影棚里的婚纱布景。
她拉开门,馥郁的香味冲进来,差点晕过去,咳嗽了好几声。
宗跃戴着隔热手套,从厨房里端着锅子出来。
“开饭吧,面焖一会儿再吃。”他说。
叶果指了指露台,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感觉宗跃有点疯狂。
“我找花艺师配了四百枝雪山玫瑰,给你做场景。”宗跃边说边摘下隔热手套,红色波点花纹的不分指鸭子嘴手套,和他的围裙是一套的。
“……”
叶果将自己带来的八枝插进水桶,它们瘦弱地靠在强壮的雪山玫瑰旁,营养不良的样子。
坐回餐桌边,他们开始吃饭。宗跃完全不提白玫瑰,像是这件事不存在。
他换了一支梅酒,说有烟熏味的酒,问叶果要不要试试。叶果说要工作不喝酒,他便用磨砂玻璃小杯给自己倒上,又说今天呛蟹料汁比昨天控制得好,用筷子给叶果挑了一块。
叶果很饿了,埋头就开始吃起来。
“要听白小姐的事?”宗跃吃着蟹钳说。
叶果吃完螃蟹吃鸡腿,点点头。
宗跃嘬了一下手指,用纸巾擦了擦,说:“没什么特别的,家里长辈认识,我们从小也认识。她中学毕业出国,在英国读完硕士后回来结婚,我们再见时她已经恢复单身。前两年她父亲过世,兄弟分家,她分到白庭的老宅,酒厂生意,我们合作生意,就是这样。”
“原来是世交。”叶果觉得他说得清楚,确实没什么特别,就是普通竹马。
“算是吧,白家当初选择她结婚对象的时候,我也是被考察过的。”
叶果又从宗跃脸上找到了一丝嘲讽。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她八卦起来。
“我们就没有开始过,只是远程交流了一段时间,我在北京,她在伦敦,我下班时她去上课,路上通电话,或者趁休息写长一些的邮件。她毕业的那个暑假来北京,我因为工作飞去别的地方,她没有飞来找我,没有等我回来,我也没去找她,后来她就和相亲对象结婚了。”
或许他们给彼此一些时间,会是另一个故事。叶果想。
宗跃大概感觉到她的幻想,立刻戳破:“就算我们不在两地,也不会在一起,我们只有做生意的缘分,她有她的正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