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波碎
罗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我这边人多,排队看病确实辛苦点,不过没办法,大家都想看病,只能排号。”
她说得客气,中年妇女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她面带歉意,说:“大夫,我不是埋怨你,我也知道我脾气不好,就是有点控制不住。”
“家里人跟我说过,我平时会尽量控制的,今天等的时间有点长了,就没管住我这张嘴。”
罗裳随意地摆了摆手,把药方交给对方,随后道:“姐姐,我们中医看病,看的不只是身体上的病痛,还有情绪和心理上的问题。你这个病,跟情绪是有关的。”
“我给你开的药方,表面上是治你嗓子上的梅核气,实际上也能调理你情绪上的一些问题。”
“你平时就话多,也比较多疑,容易焦虑恐惧,一旦受到刺激或者过于疲劳,这些问题就会加重,我说得对吗?”
她说这一段话时,中年妇女连连点头,用敬服的眼光看着罗裳,说:“对,对,大夫你说的太对了,好像能看出来我平时是什么样似的。”
罗裳淡淡笑了下,又道:“我这个方子,对于情绪和神经方面的很多问题,都是有效果的。具体在应用时,可能需要另加一些药物。”
“你也不用压力,我看出你没恶意。事实上,你这些情绪上的问题对我们中医来说,也是一种疾病状态,与身体上的病痛一样,同样需要治疗。”
罗裳这番话说出来,这位妇女眼里居然闪出点泪光,她吸了吸鼻子,感动地说:“大夫,头一次有人跟我说这些。别人只会指责我脾气不好,不容易相处,没人告诉我我这也是病,我,我……”
妇女有点哽咽,罗裳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略微平静了一些,才道:“确实是病,但你也要配合下,如果能做到,最好适度克制下不良的情绪。”
“不能说给你开了药,你就可以放任自己。咱们得合作,这样才能尽快好转,并减少反复的情况。”
“我知道了,这事我听你的。”
此时这位中年妇女对罗裳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就差点把罗裳引为知己了。
她感觉罗裳在给她诊脉和跟她对话的时候,她心里就特别舒坦。罗裳说的这番话更是合她的心意,她自然愿意听。
妇女感激涕零地拿着药走出诊室,室内的病人和家属们对她前后的变化都很惊讶。
这个大夫真有点本事,三言两语就把一个怨气十足的妇女说得心悦诚服。这样的大夫,能站在患者的身份上体谅对方,谁不愿意找她看病?
接下来的几位患者都挺配合的,也比较省心,谁都没给罗裳添乱,问什么就答什么。罗裳就不用费心再劝慰对方,只要给患者说明下是什么病,再开出方子就可以。
江少华像往常一样,仍坐在罗裳对面帮她写药方,做记录,在罗裳给患者诊完脉后,他会重新诊一遍,大家都知道他是罗裳徒弟,自然没人拒绝。
他埋头写着药方,写到一半时忽然停笔,抬头往薛炽脸上瞧了一眼,面带疑惑。
薛炽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假装转头去跟汪晨说话。
他从进入诊所,就注意到了江少华。那张脸跟一张老照片上的面孔高度重合,薛炽忍不住,一有机会就悄悄观察对方。倒是没想到,这年轻小伙会这么敏锐。
这时他听到罗裳说:“小江,刚才我给那位女患者开的药方应用挺广的,不只能处理神经和情绪上的疾病,对于咽喉疾病,部分消化疾病,以及以胸闷咳嗽为表现的呼吸道疾病也有用。”
“你琢磨下药方的配伍,回头写个分析报告,分析下为什么这一个方子能治这么多病,具体的应用指征有哪些,三天内把报告交给我。”
她说这番话时,头都没抬。江少华早就习惯了,每次碰上应用较广的方子,罗裳都会给他布置任务。
听到罗裳对江少华的称呼,薛炽心头不禁一跳,这个年轻人也姓江,长得还如此神似,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大概是这一刻他的眼神过于炽热,江少华感受到了。他猛地抬头,盯着薛炽看了好几眼。
这回他没再选择沉默,反倒直接质问薛炽:“你为什么老看我?”
薛炽不好承认,就硬着头皮否认道:“我没看。”
江少华瞧着他,那眼神就好像在控诉他在说谎。
薛炽面上一窘,被这刚成年的小伙看得心里发毛,不好意思再否认,只好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头一次来,我对诊所好奇,就多看了几眼。我不乱看了,抱歉。”
江少华虽然没说什么,那神情就好像在说:你看我信你吗?
汪晨看着江少华不忿的神情,再看了眼薛炽,便猜出来薛炽真的偷看这小伙子了。
偷看就算了,还被人现场抓包,这就尴尬了。
他战略性地咳嗽了一声,想替老同学掩饰下,就道:“他真头一次来,冒犯你了,不好意思……”
江少华虽然没再说什么,心里却认定了那个偷看他的人在说谎。
这种事要是放在以前,他或许就忍了。因为早些年他一度过得很困顿,勉强能填饱肚子,身体很瘦弱。又因为背后无人保护,经常受欺负,所以他在很多时候都会选择隐忍。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在诊所吃得好,经常锻炼,罗裳也在用心培养他。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他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在精神上都得到了极大滋养,遇事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忍了。
江少华不想给罗裳惹麻烦,但他的表情还是表明了,薛炽的话他并不信。
罗裳知道江少华对于别人注视的眼光很敏感,这跟他以前所处的环境有关系。所以他应该不会看错,汪晨带来的人的确在观察江少华。
她心头一动,心想这个人是不是认识江少华的家人?
她没说什么,送走最后一位患者后,罗裳笑着问黄老板和汪晨:“两位谁先来?”
汪晨认识黄老板,他最近做了一个招商会专题报告,采访过好几位重量级的人物,其中一位就是黄老板,所以两个人互相之间都认识。
汪晨立刻道:“黄老板远道而来,罗大夫先给他看吧。”
黄老板到底是客,罗裳就招呼黄老板坐了过来。
洪师傅仍坐在靠墙的长椅上,却观察了一下江少华和薛炽。
他的眼神没那么直白,一滑就过去了,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江少华没受到什么影响,洪师傅却知道薛炽这边一定有情况。
作为港城有名的卦师之一,洪师傅曾配合内陆某个特殊部门破解了一个大师设下的局,当时执行任务的人里就有薛炽,所以他知道薛炽的身份。
但他只想好好当他的卦师,并不想过多介入这些事,所以他跟薛炽并无来往,只是认识,并无联系。
像薛炽这种人,无缘无故未必会来一个小诊所。洪师傅在这里看到他,自然要猜想下他的用意。
他到诊所时间虽不长,却能看出来,这位年轻女大夫确实跟他是同行。
那么薛炽过来的目的就容易猜到了,只怕薛炽想来此拉拢人才,将罗裳拉到他们那个特殊组织里,做个编外人员,就像他以前做的那样。那样做当然是有好处的,好处还不小,要不然他也不愿意参与。
就是不知道,这个女大夫愿不愿意了。对于此事,他只打算坐壁上观,并不想干涉。
罗裳很快给黄先生诊完脉,她把手拿开之后,并没有急着问问题,反倒跟黄老板说:“黄先生,你平时思虑较多吧?还长期熬夜是不是?”
“是啊,我们做生意的,要考虑的事当然比较多。晚上一般要到凌晨一两点才睡,主要是睡不着,有时天快亮了都没有睡意。”
黄老板不确定罗裳这么问的意图,但他还是照实答道。
罗裳“嗯”了声,说:“你这种情况,开药不难。开药之前,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谈一下这个失眠的问题。”
黄老板当然希望罗裳能多说几句,就道:“你尽管说,我听大夫的。”
罗裳点了点头,告诉他:“按我们中医的说法,你身体里既有元神也有识神。元神具有休复自身,修正疾病的能力。识神则能让我们思考,去面对外部世界。”
“两者缺一不可,相辅相成。对一些聪明的人还有思虑过多的人来说,他们的识神往往被过度使用了。识神一过用,元神就会被干扰。所以聪明人和爱想事的人更容易失眠。”
“啊……是这样,干体力活的人很少有失眠的,躺下就能睡着,罗大夫你说得有道理。那我该怎么办?”
汪晨有时候也存在失眠的问题,所以他也在认真听。
罗裳就告诉黄老板:“不出意外的话,服药两三天会有好转。”
“但你自己也要调整一下作息,长期熬夜,会严重影响到元神的自我修复功能。”
“睡眠不仅仅是休息,人体还会借着这段时间来修复自身功能。如果长期晚睡,容易罹患上一些难治的疾病以及代谢性疾病。”
“这些日积月累造成的病,治起来有难度。”
“药物不是万能的,所以你睡眠好转后,自己最好调整下作息。下次要是来复诊,我再给你开些调补三高的药方。先把睡眠调理好了,别的病也好治些。”
黄老板听完罗裳这一番话,有了一些恍然大悟的感觉。他连忙答应了:“罗大夫放心,我都听你的。”
他稍晚一点还要跟人聊点事,所以他看完病就走了。洪师傅也没多待,薛炽在这儿,他就算想跟罗裳聊聊,也不大方便。
反正他近期不打算回港城了,他就考虑着,稍后再抽个时间,单独过来拜访下罗裳。
不一定要有什么目的,就当是拜码头也可以的,既然到了青州这个地界,他总要见几个同行。
他走后,诊室里就只剩汪晨和薛炽这两个外人了。
汪晨笑着坐下,跟罗裳说:“罗大夫,刚才你跟患者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觉得,上次采访你的时候,我提的几个问题实在太浅了,配不上你这身医术。”
“不知道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给你做个专题采访?”
罗裳略想了想,并没有直接拒绝,但也没有全盘接受:“我这边患者已经很多了,最近于哥还抓了好几个倒号的黄牛,差点打起来。”
“我觉得你想采访的话,主题要换一下,不要聚焦在我这个人身上,最好聚焦在中医方面。如果你同意,这个采访我就愿意接受。”
“可以啊,没问题,主题你来选。”
“还有一件事,你上次跟我说的事,应验了,昨天晚上我遇险了,还好有心理准备,我同学薛炽也在旁边,不然我现在可能就死了。”
“没事没事,应验了是吧?回头把卦金结一下就成,感谢的话就不用提了,五十元一位,童叟无欺。”
听了罗裳这番话,汪晨不由得笑了下,他准备的一堆感谢话竟用不上了。
至于罗裳说的价位,对于她这种级别的高人来说,真的少了。汪晨是懂行的,也知道罗裳轻易不给人算。
他满肚子的感激被罗裳这一说,那些话就说不出口了,当即答应道:“行,都按你说的办。”
“我今天没带那么多,改天给你送来。”
罗裳点了下头,看了眼薛炽,突然问他:“薛先生,你从小江身上看到了什么?”
“你透过小江,有没有想到别的人?”
薛炽本来不想现在就说的,但罗裳的话却很明显,她什么都看出来了。
他张了张嘴,片刻后承认了:“我师父手里有张四十多年前的老照片,是四个人的合影,照片上有个人跟小江长得极为神似。我透过小江,确实在想这个人。”
江少华:……
第99章 专家
“照片有吗?我能不能看看?”薛炽所说的情况与罗裳的猜测大致吻合。她以前就挺疑惑的, 江少华身边怎么一个亲人和长辈都没有?
是真的没有,还是因为某种原因,双方没了联系?
人都是有来处的, 江家也不会例外。但江少华爷爷和父亲走得都早,他母亲又没有跟他讲以前的事,所以这些事江少华也不清楚。
“照片有, 碰巧我今天带了。不信你们看看, 我说的可不是假话。”薛炽说。
他还真带了, 他知道他师父有心结,想找到那几个照片上的人,所以这几年他每次出门都会带上那张照片, 他有一种预感, 说不定哪天这照片会派上用场。
说话间,薛炽拉开了公文包拉链, 从夹层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
他把包夹回腋下,随即从信封里抽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递给了罗裳。
“喏,就是这个, 你自己看看。”薛炽把照片递给罗裳, 示意江少华也过去看看。
罗裳把照片放在自己和江少华之间,两人都凑近了点, 仔细辨认着照片上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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