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予雾
阮灵真和梁恪细看起来,眉眼间有些相似,都偏深邃立挺。
以前两家长辈总说这是命里有缘,注定要成为一家人的。
气氛一时间陷入吊诡的寂静,先前轻快的气氛不复存在。
茯苓仰起头,在半空嗅了嗅,而后略显沮丧地将下巴放到阮灵真的腿上。
阮灵真拍了拍它的小脑袋,坐直身子,“吃饭吧,忙了一上午,下午你们还得接着忙呢,吃完赶紧休息一下。”
说完,看一眼立在门边的靳聿珩,叫他,“靳聿珩?”
靳聿珩没说话,看向她平静的眼底,重新端了张凳子过来,坐到了桌边。
温祈这会儿是一点都吃不下了。
心里懊恼自己为什么嘴这么讨厌,继而又觉得如果她不说,灵真姐是不是还要继续被梁恪这个渣男骗。
意识到这一层,她忽然转头,嫉恶如仇似地看一眼梁恪。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再看一眼平静吃饭的阮灵真。
多好看的神仙姐姐啊!
职业缘故,她不说阅人无数,也有七八千,甚至远不止。
阮灵真绝对是她见过的美女中的上乘,美女中的美女。
性格脾气又好。
这人是眼睛瞎吗?
现在让她再回忆当时梁恪带来的女生,她只能想起一个模糊的轮廓,除了年龄好像小一些,全然不是过目不忘的长相。
茯苓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靳聿珩,走到他身边拱了拱他的手。
靳聿珩随手摸了它一下,目光在阮灵真身上定格片刻,也重新拿起了筷子。
看着阮灵真的神情,梁恪的心中忽然有个空洞,越来越大,他想解释些什么,却又觉得无从开口。
刚刚开车出门,他其实看见了那支放在中控台上的钢笔。
原以为只是无心落下的。
现在看来,其实她早就发现了。
她不说,是在给他留余地,也是在给他们之间留最后一丝体面。
这本该是他们相识二十余年的心照不宣,可惜他没看懂。
第08章 絮果
午饭在某种怪异的氛围中结束。
满桌佳肴,食之无味。
阮灵真收拾东西,去药架上拿药,打算走,梁恪跟在她身后,神色略显灰败。
靳峥琪很识趣,说她暂时不回去,等靳聿珩下班了再一道回。
茯苓想跟着阮灵真走,被她死死摁在腿边,掀起它毛茸茸的狗耳朵,低声耳语:“茯苓,你要做一只有眼力见的狗子!”
小狗像是听懂了,低呜了两声,趴到地上不动了。
掀帘出门,雪还在落不停。
温祈急忙递来两把折叠伞,“雪好大,去停车场还有些距离,你们撑伞走吧。”
阮灵真接过,“我改天送来。”
温祈连忙摆手,“没事,下次复诊带过来就行。”
阮灵真微微点头,撑开伞走进了风雪里。
梁恪紧跟其后,二人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处。
温祈和靳峥琪一左一右,扒着门帘边边,探头往外看。
靳峥琪:“灵真姐姐会和阿恪分手吗?”
温祈:“会吧,毕竟烂掉的男朋友,就像烂掉的大白菜,你还会吃吗?”
靳峥琪果断摇头,“吃不了一点。”
她忽然有些难过,低头看一眼趴在脚边,不明状况继续舔毛的茯苓。
低声道:“茯苓,我们以后可能看不到灵真姐姐了。”
舔毛的狗子停下动作,朝门外看一眼,继续舔毛。
靳聿珩站在靳峥琪与温祈的身后,视线在屋外连绵的雪色停留片刻,身后倪玉泽忽然喊他,说有下午的病人打来电话找他。
他应了声,转身走了。
-
驱车回静园,梁恪一路无言。
行至一个拥堵的红绿灯路口,他们排在长长的车队最后。
他看一眼坐在副驾上,拿着手机兀自处理工作的阮灵真。
喉咙像是被烧灼过,阵阵发干,他开口:“灵真,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阮灵真从手机上抬起头,眼中情绪茫茫,望着他,“我认为的哪样?”
梁恪张了张口,到了嘴边的话卡住。
车队如蜗牛,缓慢前行。
静了许久,他才再度开口:“那是公司刚来的实习生,临大的,和我是同门,导师亲自引见的,我——”
“你拒绝不了是么?”阮灵真打断他,接替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的表情太过冷静,梁恪蹙了蹙眉,语调似是无奈,“是,而且,她是说要替导师去医馆拿药,我想着我刚好认识,就带她去了。”
阮灵真忽然有些想发笑,轻嗤了声。
看着面前神情无措的人,句句诛心——
“所以,香薰也是你身不由己,钢笔也是你身不由己,明知我在给你解释的余地,你却视若无睹,也是你身不由己,是吗?”
梁恪眉间褶皱成川,顺着她的指引,看一眼车前的香薰。
花果气息持续散发,弥漫车厢。
全然不似他往日钟爱的木质香调。
“我——”他想解释,却忽然觉得在她的指摘面前,他的辩解太过苍白。
前方路口发生了小剐蹭,车队彻底停止前行,汽车鸣笛声四起。
在一片嘈杂中,他神色溃败,嗓音沉哑,“对不起灵真,我的初衷不是这样的。”
起初他真的只是出于同门的照拂之情,可对于初入社会,懵懂单纯的小女生来说,成熟帅气、稳重多金的年轻异性领导对自己的特殊关照,无疑是致命的诱引。
梁恪其实躲过,也拒绝过。
在察觉到对方情感的转变后,他曾变相挑明,他是有女朋友的,也是会结婚的。
可是,一朝沦陷,就是无尽的私欲反扑。
二十三四岁元气莽撞的姑娘,崇奉真爱至上,短暂失意后,依旧不愿就此罢休。
没有恼人的纠缠,也没有不明状况的无理取闹,只是安安静静地表态,并不在乎他有女朋友。
她年轻,可以等。
也是在那时,他好像在对方身上看见了年少时的阮灵真。
不似孤傲的倔强,是一种坚韧的力量,向上生长,笃定从容。
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频繁接触,但他无比确定,他从没想过离开阮灵真。
同样也从未应许过对方未来。
他想只是稍稍抽离一下,他会很快回归正轨。
他也的确只是稍稍抽离,就在阮灵真发现的前一天,他刚刚宣告这段阴暗腐朽的关系终结。
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坐在副驾,质问他为什么。
他兴趣缺缺,不耐于她频频掉落的泪珠,“我打算结婚了,我们也该结束了。”
女生哽咽,说她愿意继续做见不得光的那一个。
他答:“我不愿意。”
他自认中途离轨已是罪该万死,绝不能再放任私欲蔓延,并且刺激新鲜早已归为平淡。
他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了。
可惜,还是因为他的疏忽大意,被阮灵真发现了。
“灵真,你相信我,我没有和她有过亲密接触,只是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他拼命自证,“这次回来,我是打算和叔叔阿姨商讨我们结婚的事情的。”
“我想跟你结婚的,灵真,我是真的想跟你结婚的。”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嗓音沙哑。
交警匆匆赶来,处理前方的剐蹭事故,干练指挥恢复交通。
长龙队伍向前推进,身后鸣笛大作。
阮灵真看向前方渐渐远离的车尾,提醒道:“你挡路了。”
梁恪看一眼车头,踩下油门往前推进。
阮灵真无奈一叹,“梁恪,这不是吃饭聊天的问题,你还不明白吗?”
似是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梁恪急忙开口打断,“不会有下一次了。”
阮灵真忽然觉得很可笑,距离静园还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她不想继续毫无意义争辩。
车子拐入古镇,昨晚停车的小院锁了门,梁恪将车停到了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