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的那个哑巴 第10章

作者:冬日牛角包 标签: 先婚后爱 现代言情

  谭溪川又道,“我的亲娘,儿子跟您说,您不能只听别人说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您得自己亲自用眼睛看,用心去体会。”

  顾慧英不耐烦,“滚一边去,你现在是翅膀硬了,还想教你老娘怎么看人了。”

  谭溪川嘿嘿笑,“我哪儿敢啊,我的意思是,您别一直冷着脸,待会儿我妹他们来了,您哪怕和陆峥主动说上一句话也行,至少表明一个态度,咱家不是不欢迎他,要不小月儿夹在中间,心里得多难受,您又不是不知道您闺女,她心思重,最爱把事儿憋在心里,回头再憋出病来,到时候您还得心疼。”

  顾慧英本来就心烦,烧火烧得她又热,他还一个劲儿地围着她叨叨,她捡起烧火棍扔过去,压着声音骂他,“你烦不烦,都叨叨一上午了。”

  谭溪川眼疾脚快,一个闪身给躲了,烧火棍直直地冲着刚走进院门的人飞过去,陆峥挡到谭溪月面前,棍子正中他的胳膊,落到地上“啪嚓”摔成了两截。

  顾慧英扶着膝盖站起来,想往前走,又停下。

  谭溪川三两步蹿到陆峥旁边,语气夸张,“哎呦,我的妹夫哥,棍子都断了,这得砸得多疼啊,”又叫顾慧英,“娘,您快来看看,妹夫这胳膊都鼓起了个大包,这别不是骨折了吧,哎呀,这怎么还扎进去个刺,这可不好弄出来。”

  谭溪川撅个屁股,顾慧英就知道他放的是什么味儿的屁,他这样,就是屁事儿也没有,顶多可能扎了个刺,顾慧英掀开锅盖,拿盘子装鱼。

  当着新妹夫的面,谭溪川被老娘当成了空气,他只觉得自己头顶飞过了一只尴尬的乌鸦。

  谭溪月仔细看陆峥的胳膊,没她哥说得那么夸张,但也起了个包,就是那个刺扎得有些深,得马上挑出来才成,不然得化了脓。

  陆峥看着她脸上的担忧,有些可惜烧火棍没能再粗一些。

  顾慧英端着鱼走到堂屋门口,沉脸看谭溪月,开口没多少好气儿,“他胳膊要是扎上了刺,你光看有什么用,不去找针给他挑出来,是打算让它留在里面下小的吗?”

  谭溪川咧嘴笑开,这一棍子砸得可真值,给他老娘砸了个台阶出来。

  谭溪月微怔,眼眶有些热,努力对顾慧英扬出轻快的笑,“知道了,娘。”

  陆峥站到谭溪月身旁,对顾慧英微微躬身,作为新女婿向丈母娘的正式问好。

  顾慧英冷冷扫过他,没说话,转身去了灶台旁。

  谭溪月看着顾慧英的背影,紧绷的肩膀微微垂下,又想撑起精神。

  陆峥攥住她的手,拢到掌心,捏了捏。

  谭溪月仰头看他。

  他漆黑的眉眼弯下,对她扬出一个明朗的笑容,就像是雨后的朝阳,干净得不见一丝杂质。

  谭溪月心里被掷了一颗石子,慢慢荡开水波涟漪。

  她发现跟他和他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外表不同,他的情绪好像一直很稳定,除了昨晚因为她淋雨,他在她面前沉了脸,就算沉脸,也会在第一时间跟她说对不起。

  谭溪月拨弄着他的大拇指,也捏了捏。

  她把他带到自己的屋,找来一根针,拿酒精擦消过毒,捧起他的胳膊,小心地把刺挑出来,挑完又下意识地给他吹了吹。

  谭溪月知道这种疼,她小时候就最怕手里扎进刺,每次顾慧英拿针给她挑,她都会受不住掉几滴泪。

  陆峥故意逗她,抬起胳膊,让她再吹吹,还是有些疼。

  谭溪月不肯再吹了,闷声道,“疼也忍着,你这点儿刺能有多疼,我昨晚”

  她及时咬住舌头,把剩下的话给压了回去,她干嘛要提昨晚。

  陆峥拉过她的手,在手上慢慢写下【回去我也给你吹吹】

  写完,他拉着她发烫的掌心,贴到了她的耳朵上,黑眸不错眼地看着她。

  就像……

  他那句话是附在她耳侧的低声密语。

第13章

  谭家的亲戚少,谭青山是独子,顾慧英又是远嫁,一些不近不远的亲戚在谭溪月离婚的时候说过不少风凉话,顾慧英懒得张罗他们,所以这顿回门宴也简单,只他们自己家的人关起门来吃上一顿饭。

  谭溪月到了饭桌上,掌心和耳根的烫还没有散下去,好在沈雅萍刚去了趟小卖铺,骑车骑了她一头的汗,脸也红得不行,显得谭溪月脸上的红晕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饭桌上的气氛比谭溪月想得多少要好一些,虽然坐在主位的顾慧英依旧沉着脸,一言不发,只端着碗吃自己的饭,但架不住谭溪川话多,谭溪川专捡着他妹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说,沈雅萍是那个捧哏的,谭溪川说一句,她接一句,就没有让自己男人的话落到地上的时候。

  陆峥虽然言语上不能做出回应,但听得认真,不过余光始终没离开过谭溪月,谭溪月的注意力在顾慧英身上,吃饭吃得心不在焉,鱼肉里的刺还没挑干净,就要往嘴里送,陆峥按住她的筷子,特别自然地拿过她的碗,仔细摘出里面的刺,又把碗给她放回去。

  旁边的顾慧英眼神顿了顿,脸色好像没原来那么沉了。

  谭溪川酒喝得越多,说得也越起劲,话渐渐添油加醋地夸张起来,“我这个妹妹看着最乖不过,其实胆子从小就大得很,六岁还是七岁的时候,一个没看住,她就敢自己爬梯子上房顶,我记得,那应该是我爹唯一一次对她黑脸,午饭都没给她吃,让她面壁思过了半个小时。”

  陆峥偏头看谭溪月,含笑的目光里有探寻,似是在问她真假,他的笑容深到眼底,让谭溪月想到了他刚才看她的眼神,她耳根又是一热,轻声开口,“你听他瞎说,我哥一喝了酒,十句里有一半都是瞎话。”

  沈雅萍噗嗤笑了出来,“你还是说保守了,要是能挑出三句真的来,那就很有可能是那酒里掺了水。”

  谭溪川不服气了,“哎,这件事千真万确,我可没瞎说,小月儿小时候喜欢周时序喜欢得不行,一口一个时序哥哥,叫得比叫我这个亲哥都近乎,她那天是看到她那时序哥哥在他们家房顶了,这才着急爬梯子上房顶的,你当我爹当初为啥那么不待见周时序,就是打那次开始的,他是生怕周时序把小月儿给拐跑了。”

  沈雅萍使劲拧他一下,又喝多了,她说不让他提姓林的,他是长记性了,现在又提什么周时序干嘛。

  谭溪川没领会到他媳妇儿的意图,他说完打一个酒嗝,看向陆峥,“妹夫哥,你还记得周时序不,当初也跟我们一个班,他家就在隔壁,他厉害着呢,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现在在读博士,以后那指定前途无量,他这几天放假回来了,还说有时间要一起吃上一顿饭,到时候我把你也叫过来,算起来,我们三个可是正经老同学,得好好在一起聚聚。”

  陆峥对谭溪川点头,行啊,既然是老同学,当然要聚一聚。

  桌子底下,他攥上谭溪月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慢慢捏着。

  时序哥哥……

  周时序

  他对这个名字有点儿印象,个子不矮,因为学习成绩好,老坐第一排,戴个厚眼镜,白得跟白斩鸡一样,风一吹好像就能倒,跟那个姓林有一拼,原来她打小就喜欢这样儿的。

  随他怎么捏,谭溪月装作面不改色地夹菜吃饭,她不信他以前没喜欢过谁,再说小时候的喜欢又怎么做的了数,不过是小屁孩儿一个,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她飞快地看他一眼,他们之间也说不着这些吧,都说了就是搭伙过日子。

  陆峥看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他唇角微勾起,食指敲着她的手腕重重地点了下,不动声色中带着不知名的危险,谭溪月的心都跟着一紧。

  她从他掌心挣自己的手,都没用力,只一下,就挣脱了,看起来就像是只要她想离开,他就不会再做挽留。

  紧握在一起的手,分作两处,谭溪月攥住有些出汗的手,总感觉哪儿空落落的。

  没人知道桌子底下的云涌波动,谭溪川晃悠悠地又要给陆峥倒酒,顾慧英“啪”一下把筷子拍碗上,“没完了是吧,还喝,你的胃都喝了个稀烂,你还想把他的胃给喝坏了才高兴。”

  谭溪川愣一下,贼兮兮地笑开,“完了完了,这是丈母娘心疼上女婿了。”

  顾慧英眼神压过去,“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吃完饭就去把屋后面那块儿玉米地给掰了去。”

  谭溪川拍着胸脯回,“没问题啊,让我妹夫哥和我一起,都用不到半个小时,我俩指定就给它干完了。”

  顾慧英没说话,不知道是懒得搭理他,还是默认同意的意思。

  陆峥把酒杯连同酒都拿离了桌子,又起身给顾慧英倒了杯水,顾慧英还是没给他一个眼神,也没动那个杯子。

  桌子底下,谭溪月的手不自觉地伸过去,攥住他的手指捏了捏,作无言的安抚,捏完她刚要离开,陆峥一把拢住她的手,攥到掌心,这可是她主动找过来的,再想让他放开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直到饭吃完,谭溪月的左手都在他那边,她根本抽不回来。

  顾慧英最先放下的筷子,她起身,却没有马上离桌,而是端起了水杯。

  空气里安静下来,沈雅萍和谭溪川都睁大眼睛盯着顾慧英。

  顾慧英喝得不多,只喝了一口,就放下水杯离开了。

  沈雅萍捅捅谭溪月的胳膊,看吧,只要给小老太太时间,她肯定会接受陆峥的,谭溪月对沈雅萍勉强笑笑,眼里却藏着不明显的苦涩,她突然想到她和陆峥的关系摆在那儿,她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是一件好事儿。

  陆峥屈指弹向她的脑门,他弹的力道不大,架不住谭溪月的皮肤嫩,他这一弹,把谭溪月一脑袋的心事儿全都给弹没了,她捂着额头,眼泪汪汪地瞪着他。

  陆峥俯身要给她吹,沈雅萍和谭溪川看过来,谭溪月屈肘顶了他一下。

  谭溪川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要起哄,沈雅萍嫌他没眼色,一脚跺上了他的鞋,谭溪川提着脚跳了起来,冲破屋顶的鬼嚎声把院子里鸡和鹅都惊炸了窝。

  嚎得再响也没用,他自己吹上天的牛,他自己得把牛给拉下来,最后谭溪川扶着自己妹夫哥的肩膀,一瘸一拐地去屋后掰玉米了。

  沈雅萍和谭溪月收拾桌子刷碗,顾慧英出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碗一刷完,沈雅萍撒腿就往厕所跑,她肠子短,油水一吃多,就容易跑厕所。

  谭溪月把里里外外的地扫了一遍,哪儿都收拾齐整,她提着水壶,又拿上两个杯子,去了屋后的玉米地。

  屋后这块儿地,是去年家里买下来盖新房用的,买了地就暂时没钱盖房,还得再缓两年,空着也是浪费,顾慧英就种上了玉米,这块儿地面积不小,别说两个人,就是四个人半个小时也肯定掰不完,谭溪川纯属喝多了说大话。

  说大话的人现在正躺在角落的阴凉处呼呼睡大觉,身上还盖着一黑衬衫,是陆峥的,谭溪月走过去,想踢他一脚,想想又算了,他已经被嫂子踹瘸了一条腿,再瘸一条,明天还怎么开车。

  她没看到陆峥的人,只听见玉米地深处有“咔嚓咔嚓”掰玉米棒子的声音。

  “陆峥?”谭溪月压着嗓子叫他。

  陆峥穿过玉米走出来,看到她,眼眸扬笑。

  谭溪月的眉头却是轻轻蹙起,他上身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坚实的古铜臂膀上浸着汗珠,上面还有玉米叶子划出的红痕。

  她上前一步,手指触碰着他的肩膀,“痒不痒?你这样不行,我去给你找件衣服来,要不然你待会儿得难受死。”

  她说完急着要走,陆峥拽住她,摇头表示不用,他皮糙肉厚,这点子划痕,什么感觉都没有,等回去冲个澡就行。

  谭溪月用手背给他沾了沾鬓角的汗,陆峥握上她的手,低头看着她。

  头顶的太阳暴晒,阳光在空气中凝结成一个个七彩斑斓的气泡,两人无声对望,干燥的风里多了些黏稠的粘连,他一动,谭溪月就踢上了他。

  陆峥眼里笑容变浓,拇指摩挲着她虎口的嫩肉,似抚在别处。

  谭溪月乜他一眼,拽回自己的手,侧身偏过,退下手腕上的发绳,把头发简单挽起来,顺着一行,要开始掰玉米。

  陆峥挡住她的手。

  谭溪月看他。

  陆峥拿下巴点下院墙边的杏树。

  谭溪月问,“你想吃杏?”

  陆峥把她推到杏树那边,让她好好摘杏儿就行,他继续去掰玉米。

  谭溪月仰头看着挂果满枝的杏树,她伸手能摘到的,还有些泛青,那些变黄变红熟透了的,位置都有些高,她就算垫两块儿砖也够不到,谭溪月从砖上下来,准备去前面搬个梯子过来。

  她脚刚一落地,腰就被走过来的人揽住,他胳膊稍用力,轻轻松松把她托到了他的肩膀上。

  他的肩膀很宽,箍着她的胳膊结实有力,谭溪月坐在他肩上比坐着梯子还要稳当,她挑了一颗又红又大的摘下来,拿手擦了擦,递给他,“你尝尝甜吗?”

  甜的话她就多摘些。

  院墙那头传来一道低沉又涩然的男声,“小月儿。”

  谭溪月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周时序,眼睛亮起,她正好有事情想找他,“时序哥,我刚吃饭的时候还听我哥说你回来了。”

  院墙恰好把陆峥挡住,他看不到那边的人,眼睛睨着她脸上甜津津的笑,微微眯起,波澜不显的狭眸里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谭溪月和周时序一来一往地简单聊了几句近况。

  周时序看着她,她穿着一身淡红的连衣裙,坐立在绿叶红杏之间,姣好的面容上不难看出那种新嫁娘的幸福和妩媚,他终究还是回来晚了,他已经错过了一次,现在竟然又错过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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