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牛角包
可她一出声根本成不了句,能发出的只有深深的喘息和低低的啜泣。
又一道闪电砸到窗户上,谭溪月再受不住,她紧拧着床单直接昏了过去,在昏过去之前,她还在想,今天她要是真死在这张床上了,可能也是她自作自受,她就不该质疑他行不行的问题。
她睡得并不踏实,外面雨声不断,烫在她深处的余韵还在颤,她在迷糊中被雷声猛然惊醒。
他不在,屋里只开着床头一盏昏黄的小灯,她一动,就抽着嗓子倒吸了一口气,全身就跟被什么重物碾压过一样,感觉哪儿哪儿都不是她自己的。
谭溪月伸手打开房间的大灯,拥着被子慢慢倚到床头,屋里静悄悄的,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谭溪月拿过来,水是温的,她的手有些抖,只好两只手都捧上水杯,喝了一口,一抬头,他推门进了屋,两人目光相撞,谭溪月不自在地避开,低头盯着水杯,再喝一口水。
陆峥手里端着一个碗,走过来,坐到她旁边,谭溪月将杯子放下,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又尽量不着痕迹地往床的另一侧挪了一点儿,陆峥看着她的小动作,餍足的神色里藏着不明显的笑,他舀起一勺汤,拿勺底刮着碗沿蹭一下,然后将勺子送到她唇边。
谭溪月看了下碗里的东西,应该是生姜和红枣煮的汤,她不太想喝,她不喜欢姜的那个味道。
她看他一眼,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我不想喝。”
他用勺子碰碰她的唇,让她先尝一口,要是接受不了就不喝。
谭溪月张嘴,小心抿了一点,眉头慢慢舒展开,可能是因为他红枣放得多,姜的辛辣味儿不怎么明显,她的嘴又张开些,一勺全都喝了进去。
他又舀了一勺送过来,谭溪月不习惯别人喂,伸手要接碗和勺子,陆峥看着她,黑眸看似沉静,实则压着暗流,谭溪月生怕一个不对付就又触发了什么,不再坚持,他想喂就喂,正好她一点劲儿都没有。
安静的房间只剩细碎的声响,他一勺一勺地喂过来,不知不觉中大半碗都下去了,但一喝多,姜的味道就又翻上来,谭溪月挡住他的手,把勺子推到他嘴边,“你也喝些,你刚都被雨淋透了。”
陆峥张嘴含住勺子,眼睛不离她,谭溪月脸上一热,手从他胳膊上移开,想要往后退,陆峥将汤一干到底,碗放到床头柜的同时,他的掌心压上了她的背,唇也跟着压过来,又甜又辣的味道在两个人嘴里弥漫开。
谭溪月死死抵住他的肩膀,含糊道,“我饿了,很饿,你不饿吗?我们晚饭都没吃。”
陆峥眼里的笑明晃晃地淌了出来,他拥着她,意犹未尽地深吮了几下,拿被子将她包裹严实,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到了窗前的沙发上。
他去了厨房,谭溪月靠到沙发上,拉开窗帘的一角,凌晨过半的夜里,淅淅沥沥的雨绵延不绝,偏房里灯火通明,暖黄的灯光穿过玻璃泄出来,将冷冷的雨都晕染出几分柔和。
他在灶台前忙碌,她在这个视线的方向能清楚地看到他。
他笑的时候很少,脸上一没有表情就看起来很难让人靠近,但他现在这样面无表情站在灯光下做饭的样子,倒添了几分家常的烟火气。
陆峥掀眸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黑漆漆的夜色中碰上,雨砸到青石板路溅起粼粼的水花,谭溪月“唰”一下将窗帘拉好,又靠回沙发上。
其实也没什么好拉窗帘的,她又不是在偷看他,她看得光明正大。
脚步声渐行渐近地走来,窗帘后紧闭的窗户被敲了三下,谭溪月没有理,又响起三声,谭溪月隔着窗帘问,“你干嘛?”
不紧不慢的三下又起。
谭溪月又将窗帘给“唰”地扯开,她倒要看看他要做什么,他拉开窗户,递进来两盘菜,谭溪月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收回到嘴边的话,老老实实接过盘子。
她的脸一鼓一瘪,像一个粉色的海豚,陆峥上身探进窗户里,亲了亲她的脸颊,还没等谭溪月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走了,谭溪月瞪着他高大的背影,连气都生不起来,只能再暗暗骂他一句,臭流氓。
臭流氓端着两碗面从客厅进到卧室,面他没有做成油泼的,而是做成了酸汤的,连汤带水热气腾腾的一碗,中间还点缀着绿油油的小青菜,谭溪月刚才说饿了不过是个借口,现在看到这碗面,才觉出她是真的饿了。
旁边的沙发微陷下去,他贴着她坐过来,谭溪月没有看他,她拿勺子尝了口面汤,眼睛不由地眯了眯,她今天早晨就发现了,他很会做饭。
她看他,认真给出夸奖,“很好吃。”
陆峥将她垂落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看到她颈侧的红痕,原还温和的目光又变得有些深。
谭溪月小心地往后挪了挪,怪不得樊晓晓说,刚开了荤的男人最招惹不得。
她正色道,“快吃饭吧,明天还要去我家,我们得早起,去晚了我娘该不高兴了。”
陆峥好笑地揉揉她蓬松的头发,吓得她都把他那个冷面的丈母娘给搬出来了,尽管他很想,但今晚他不会再动她了,他们又不是只有这一晚,日子还长,他得给她适应的时间。
谭溪月看他拿起了筷子,她才放心地坐回来,又和他隔出一些距离,继续吃自己的面。
她觉得饿,可也吃不进去多少,主要是现在太晚了,但她又不想剩下,又强撑着塞了两口,陆峥看出了她的勉强,他直接把她剩下的面条倒进了自己碗里,谭溪月一愣,除了她爹,他还是第一个吃她剩饭的。
他吃饭很快,不是那种细嚼慢咽的斯文相,但不难看,很能挑起人的食欲。
谭溪月托腮看着他,眼皮渐渐有些沉,她本来就累,消耗了大半夜的体力,现在吃饱了,困劲儿上来得更快,她在模模糊糊中只记得他抱着她去了洗澡间,给她刷了牙,再后面的事情她就没有任何印象了。
她今晚的第二觉睡得很沉,再醒来屋里是漆黑一片,她知道时间应该不早了,因为换了窗帘的原因,挡住了外面所有的日光,她睡眼惺忪地打开灯,看到墙上钟表的指向,愣一秒,瞬间清醒,已经九点多了,她忙从床上起来,一半还没起到,又重重地摔了回去,她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
所以说,老话从不骗人,重欲真的伤身。
她看着天花板,缓了一会儿,才轻着动作起身下了床。
小黑板立到了床边,上面写着【对于我昨晚行还是不行的表现,劳烦打一下分】
……
谭溪月扶着酸疼的腰,恼恨地直接写道【100分满分,你也就0.1】
她写完又想擦掉,他正好推门进来,她都来不及擦,转身进了洗澡间,又给门上了一道锁,谭溪月边洗脸边想,干嘛要怕他,写都写了,他要是敢问为什么是这个分数,她可有太多话等着他了。
时间太长,次数太多,弄得她现在全身都疼,他不是让她舒服吗,她现在一点儿也不舒服,昨晚舒不舒服她哪儿知道,她昨晚都昏过去了。
谭溪月洗漱完,站在门前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确定他出去了,她才推门出来。
小黑板上多了两行字。
【0不行
0.1我行】
她都不知道这个0.1分还能这么解读出来,她回道,【你对自己要求可真低】。
她从衣柜里拿了条裙子,回到洗澡间,换好,再回到卧室,小黑板上又多了一行字。
【我再接再厉,多多练习,争取早日达到你的高要求】
……他要拿谁练习,他要是还再接再厉,她还能有活路。
谭溪月回他六个大大圆点表明自己的态度,再加一句【没有必要】。
她走到床边,忽略掉床单上留下的痕迹,将床单被罩枕套全都扯下来,客厅里传来动静,谭溪月加快速度,将手里的东西团了团,快步走向洗澡间,从洗澡间的另一个门出来,穿过西屋,进到偏房。
他已经做好了早饭,墙角还放着一堆东西,有烟有酒有茶叶,还有老人的补品,另外还有半扇猪肉用红条布系着,这难道是今天回门要带的东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她原还打算着待会儿先去一趟镇上的商场。
这种别人把事情替你考虑到前头的感觉好像也不坏,谭溪月抠着床单的一角,转身进到洗衣房,她拿大盆接满水,把床单泡进去,晚上回来再洗。
等她再出来,一掀门帘,小黑板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了偏房门外。
她的【没有必要】下面是他的回复。
【很有必要 因为你值得最好的】
谭溪月心头被什么轻轻晃了一下。
门帘还挡着字,她将门帘撩得高一些,最下面的字出来了。
【包括你对你男人行的分数要求】
谭溪月: ……
第12章
一整夜的大雨过后,天空蓝得像是被水洗透了一样,软棉花似的云朵随处散着,几只大雁排成列穿梭而过,空气里已经能闻到独属于初秋的那种凉意。
临出门前,谭溪月没忘记将小黑板上的字全都抹干净,等她回来,就立马把它给劈成两半当柴火给烧了,这东西是个祸害,绝对不能留。
她看着车窗外,拿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填充着自己的大脑,但离家越近,堆积在心里的紧张就越压不住。
上一次她带着他去她家,说他们两个结婚的事情,她娘从头到尾都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现在老太太的态度看似有所缓解,但今天大家第一次要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她都不知道这顿饭要怎么吃,他不能说话,老太太再全程冷着脸,哥和嫂子在中间艰难地打圆场,她只要一想到那个场面,就有些透不上来气。
谭溪月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出来。
搭在膝盖上的手被握住,谭溪月转头,看到他目光里递过来的笃定和沉稳,没来由地觉得胸腔里的憋闷好像散了些。
她轻声道,“等待会儿到了家,我娘要是脸色不好,你不用放在心上,她那是对我,不是对你,她一直生着我的气呢,老太太年纪渐长,气性也渐长,得多哄几次才能哄好。”
陆峥摩挲着她的手腕,让她不用担心。
谭溪月故作轻松地笑一下,心里的担忧还在。
陆峥靠路边停下车,推门下去,绕过车头,走到她这边,打开车门,给她解开安全带。
谭溪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怎么了?”
陆峥拉着她的手放到方向盘上。
谭溪月迟疑地看他,“让我开?”
陆峥点头。
谭溪月眼底闪过些光,不过马上又熄灭了。
她确实会开车。
当初她学车是林清和的爸林章毅提议的,一是她的工作平常老跑银行,会开车也方便些,二是林清和的奶奶生病常年卧床,每个星期都要去医院检查一次,需要有人开车带她去医院。
林章毅找人给她报的驾校,说是他朋友开的,不需要交钱,谭溪月刚开始学的时候还有些害怕,后来那种方向盘掌控在自己手里,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的感觉,让她喜欢上了开车。
但有一回她送林家老太太去医院,让别人给刮了车,当时林章毅几天没给她好脸色,在首都进修的林清和打电话回来,言语里也有隐约的埋怨,怪她不小心,那车才新买了一年还不到。
后来谭溪月就再没碰过他家的车一下。
离婚时,林章毅拿了张驾校的收费表给她,驾照考下来得需要三千多,她一年的工资,谭溪月一分不少地把这笔钱放到了他家桌子上。
谭溪月从那些破烂的往事中抽回思绪,看陆峥,“还是你开吧,我开车的技术很差劲,万一刮到蹭到就不好了。”
陆峥抄着她的腰直接将她抱起来,他坐进副驾驶,双手托着她将她送到驾驶座,屈指敲下方向盘,让她放心开。
他看见过她开车,开得相当好,不知道她从哪儿来的很差劲这一说,再说一辆车,就算刮到蹭到,她忘了他是做什么的,她不是也知道他修车很厉害。
谭溪月犹豫。
陆峥倾身过去,直接拉安全带给她扣上,起身的动作间,她的唇蹭过他的脸,他转头,亲上她的唇。
谭溪月推他,嘟囔道,“你让我开我就开了,撞坏了我可没钱赔给你。”
陆峥坐回座椅上,捏下她嫣红的耳朵,他不喜欢她和他时时刻刻都要分得这么清。
谭溪月时隔几个月再摸到方向盘,没觉得生疏,车在乡间的小路上慢慢启动,道路两旁是大片金黄的麦田,车窗半降,微风卷着浮浪的麦香,拂面吹来,将她压在心头的沉闷吹了个干净。
陆峥胳膊屈肘懒懒地搭在车窗,偏头瞧着她,她这性子不太像他那冷脸的丈母娘,多半是随了他小时候见过几面的老丈人,他记得他那会儿还挺招他老丈人喜欢的,也不知道他丈母娘要是知道了这一点,能不能对他多少改观些。
谭家院子里,谭溪川和顾慧英一起蹲在灶台旁,正在说昨晚的事情。
谭溪川偷摸地瞄他老娘一眼,话里有话,“要我说,就我这新妹夫,绝对会招我爹的喜欢,做事儿利索极了,您不知道我那车,王家屯附近的几家修车厂都修不好,他去了,没半个小时,就给整利落了,而且做事情还特别稳当,王家屯那路您清楚吧,窄得不行,下了雨全都是泥坑,那路我都不敢开,稍一个不留神,就得出事儿,是他给我开到厂子里去的,您不知道我当时看他是一种什么感觉,就感觉只要有他在,发生再大的事儿,这天都塌不了。”
顾慧英没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