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 第23章

作者:千野渡 标签: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校园 现代言情

  坐过站,被戏耍,被抛下,她把所有坏结果集合在一起堆到某个人身上,然后猛地蹿起,旁边她靠了不知多久的结实东西动了动,揉着脖子抬头眯眼看她,再移转视线到她前方,洞悉她的想法似的,笑了笑。

  黎也转开脸,静止几秒,不露声色坐回去,说话时不看他,“你怎么坐这来了?”

  靳邵按了按眉心,看手机时间,手去勾起她放在座位边的背包,百无聊赖的开涮语气:“人叔年纪那么大了还要给你当人肉靠垫,好不好意思?”

  “……”

  “到了。”他又拍了下她的肩,即将到站,各处座位都有提着包袱挤着过道从拉门那儿排队的,示意她跟着一起。

  -

  雨没有蔓延到这里,天是望不透底的黑,黎也提着阴干的伞,包让靳邵接着走去另一个方向,她站在来了有一会儿的车前,开口跟司机商议稍等。

  街上车来人往,她嘴上说着,眼睛在周围找着,这是一个全然陌生,又好不到哪儿去的环境。

  以前还是蒸汽火车的时候,这站就立在这儿了,老有年头,挨着的也都是老街区,但最少也有五六层一栋楼,水泥道上三米一块裂,楼墙爬满斑驳,小吃摊的推车积蓄油垢,哪儿的草都旺,无人在意地生在触目可及的每一处。

  靳邵去附近商铺买了一袋面包零食和水,她看见人回来就招个手,先坐进车里,司机问去向,她还是说等会儿。靳邵从另一侧弯腰进来,递了一瓶给她。

  阖上车门,司机转头再问:“去哪儿?”

  “附近找个宾馆放下。”

  黎也仰头喝水,靳邵说完,司机犹疑了几秒,啧啧嘴转回去,长叹那么一声:“才多大呀……”

  她一口水呛到喉管,一直在咳,咳到片时缺氧,她身旁的人却在笑,毫不掩饰地,手背轻抵着嘴垂额笑。

  分明自不待言,还要凑个脸来抵耳低语,故作问:“他是不是以为咱俩要去开房?”

  黎也毫无波动看他:“咱俩不去开房,难道睡大街吗?”

  他笑得更大声,更不收敛。

  俱乐部租的房有靳邵一个床位,平常不在都让人放衣服杂物,物尽其用了,所以黎也问他是不是要把自己放宾馆然后回去住。

  他说大晚上懒得叨扰更不想收拾,又看她一副无处可依的“孤儿样”,“再说你这样的,指不定要被谁拐哪儿去。”

  “……”

  要去宾馆,她没意见,但开两间房加一起贵出快一倍,她觉得划不来,要了双人房。

  俩人一起上楼梯,并肩,地方不宽,每上一阶的动作就会蹭到,宾馆六层楼,没电梯,楼道灯常亮,墙新刷了蓝漆,颜色很亮,扶手是焊接钢材质,灰落上面不明显,她蹭到了才躲开,往靳邵那侧挤,俩人就是站立不动,也是紧密相贴的。

  “再挤过来,墙上的漆都要让我蹭没了。”他嘴巴一刻不发牢骚就闲得慌,黎也拧了他一眼,走到他前边儿去。

  房间在第三层,走上来很快,黎也抓着钥匙领路,眼睛沿途找房间号,这条道换成了感应灯,这好像专门给靳邵找了个叭叭的理由。

  他亦步亦趋,嘴不停:“我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城里来的,睁眼闭眼都跟钱计较。”

  黎也不以为意,专注找她的房间,“人在落魄的时候攒着清高劲儿有什么用,得自觉点儿这道理我懂。”

  他不合时宜的好奇心上来:“怎么个落魄法?家里破产了?”

  破产。

  她笑了笑:“你也能这么认为。”

  “是这间吧?”她带头停在一面房门前,仔细看号码,回想前台报给他们的。

  靳邵一个健步靠来她肩侧,跟她一块儿回想,指腹捏着下巴说:“不知道,插插看。”

  黎也:“……”

  你他妈的,就不能用点儿正规词汇。

  钥匙在锁眼一扭,开了,除了同住一屋也没什么尴尬的,俩人都洗了澡来,省了最难为情的交流环节。

  两张横排放的床,白枕白被,宿舍床标配的大小。靳邵身上还维持着干净,没脏,没汗,往床上一躺,床还不及身高,两条腿相叠往床脚一戤,小臂枕在脑后,眼睛朝侧。

  黎也在翻背包,挑了本闲书靠床头翻,她顶头就是灯,字照得清晰,眼睛也被晃得酸。中途胃里有过异响,她晚上没吃什么,又饿了,没管,专注看书。

  靳邵也靠在床头,俩人姿势大差不差,黎也听着他手机里的蹦球游戏响了一时半会儿,他下了床,她看他时,已经走到房门口,没解释就出去了。

  她看了下时间,晚上十点,发了条信息问他去哪儿,他没回。

  再见到他是半个小时后,黎也收拾摊子,放烧水壶的桌上立着矿泉水,她拧开来喝,门锁这时候响,她提防了一秒,靳邵的长腿迈进来,嘴里咬着烟,手里提个袋子,装了塑料盒装的什么,扔她床上。

  “什么?”她边走过去边问。

  靳邵大腿一敞又自己靠床头去了。

  袋子打开,是碗还烫着塑料盒的,滚热的蛋炒面,蛋很多,碎的,散的,盖了一层,黄灿灿,盒子烫到她手心,她没松开,眼睛看床上,好像拒绝回答任何问题的姿态,他转了个向,烟掐了,淡淡有干燥的烟草余味,蹦球的游戏音响又飘来。

  掀开盖子,热气熏进眼里,她动动唇,慢慢说了“谢谢”两个字。她似乎总在对他说谢谢,又一时想不起来都谢了他哪些事。

  黎也坐在床边沿,手里捧着面细嚼慢咽,靳邵一直没睡,游戏玩输了几局,撑坐起来喝了口水。

  “那你是经常请假到这儿来?”

  他保持仰着喝水的姿势看过来,黎也视线斜着在看窗外,黑黢黢一团,和他目目相觑后,又说:“火车上,我有认真听。”

  “那在火车上怎么不问?”

  她实诚:“太困了。”

  “……”

  靳邵喝完水在床上盘腿坐,面向她,抬下巴,示意她继续问,顺便在床头柜抽了两张纸给她。

  她吃了两口就放一边,纸擦干净嘴,和他对视:“你平时上课也不认真,五节课三节在补觉,两节跟李聪在桌肚里打游戏,你的书垒在桌上只起到遮挡作用,隔三差五座位还没人,返潮两天,全班就你的木桌发了霉。”

  一溜说到这停了,卡壳,冥想样子组织后话,也像是等靳邵回什么,但这么一通,他明显不高兴了。

  黎也轻咳一声,找补:“你又有自己的……这个算事业吗?工作?兼职?反正,你有自己的事情做,有钱赚,为什么还坚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上学?”

  以前秦文秀会跟她讲些有的没的在镇里的事,她说她们那儿的孩子都早当家,她算好的,念书就念到了十八,那么个小地方,有出息的没几个,大出息的没见着,很多人家又是没条件的,多的是十三四五就谴出家门做工挣钱,孝敬父母。但是黎伟光又会跟她说,有没有出息都没关系,书是一定要念的,有没有用都是要念的,孩子不能早当家,孩子就是孩子。

  但黎也没法用自己接收过的信息去判断他,他这个人太矛盾了,毫无章法,听了还会萧然地丢句:“劝人退学,天打雷劈。”

  “……”黎也说:“我没劝你退学。”

  鸦默雀静。

  他一时不答话,她也耐心地不继续问,端起面吃,她吃不完,剩一半就盖起来,刚放上床头柜,靳邵一只臂就伸过来,提溜着袋子抛进垃圾桶。

  黎也无言看他,他走去玄关处,声音传过来,叹息着,缓缓下沉的音:“黄叔老说,起码得是个高中毕业吧。”

  她很快诘问:“你为什么对他这么信服?”

  “你好奇宝宝吗什么都好奇?”

  啪嗒。

  灯灭了。

  脚步踏回来,她面前的床褥一陷,“睡觉。”

  “……”

  黎也睡过个把小时,但在灯下晃了那么些时候,太阳穴突突跳,困劲儿上来得快,脱了外套,内搭长袖,正面躺着,又背过去,胳膊露在外边,清瘦肩脊在窗外微弱亮进来的光里若隐若现。

  “商量个事。”他突然说话。

  “嗯?”躺下两分钟不到,黎也没睡着,听到声音也没回头,但能感受到后背目光灼热。

  “卫衣穿着睡有点儿难受。”

  她奇怪地顿了下,“那就脱了。”

  他咽下喉,“我真空穿的。”

  “……”

第26章

  话刚出口, 她还没深思,但他不接着讲了,空气凝冻了斯须, 房间没半点响动, 她开始回味什么意思。

  隐约听见外头的车辆驶过, 她僵着背, 房间里细微声音都被放大, 靳邵可能坐起来了, 在深暗里,呼吸一下下打着。

  她不表态, 他就把她上一句当作准话,扒拉衣服的窸窣响起时, 看见她一把拉过被子,蒙住了半个脑袋。

  他低声笑,动静很大地躺回去。

  今晚有月光,开着纱窗,风蹿到脚边,黎也是无意转过去的,那会儿靳邵应该睡着了,四仰八叉很没睡相地躺着,枕边卷了团卫衣,露出一截手臂垫着后脑勺, 寂然无声地躺在那。

  但并不是全无声音的, 这里远没有镇里的夜晚安静, 有喇叭, 有车轮,有不隔音的房内家事, 但也远不及城里的吵闹,这个世界是越往灯火通亮走就越繁忙。

  只是她在看着他,那一时的万籁俱寂,无从解释。

  -

  或许是山头少了,遮蔽少了,天亮的很早,比以往在桐城镇都早。

  黎也没睡踏实,这是到陌生环境后既定的流程,七点醒,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小时,先起来了。

  包里翻出一套洗漱用品,动作很轻去洗漱,准备出门前往床上看,靳邵没醒,往她那那张床的方向侧着,落拓姿势抱着被团,裸着后背,宽肩露到窄腰,蒙蒙亮的天,光线足以摹状。

  他身材挺好。

  看了十多秒,得出结论。

  黎也去买了两份早餐,靳邵那份,她多跑了个早餐摊要了叉烧包和豆浆。

  当散步走的来回,肉包沿路啃完,到宾馆,上楼梯时接到了靳邵的电话,他刚醒,嗓音粗涩,问她人呢。

  “附近买早餐。”

  “起那么早?”

  黎也提着他那份儿慢吞吞往上走,半道停下思考,“我们什么时候去——”

  听到靳邵下床的声响,接着有人敲门,她话音嘎然,他另外喊了声“谁”,蹬鞋过去,拧开房门的同时,叫她:“先回来。”

  “到了。”

  第三层,一拐,她站在楼道口。

  走廊很长,他们的房间靠里,清旷一条道上,一晃入眼一双肤白长腿,随意的人字拖,站在门前,往上是藏在明显不合身的T恤下若隐若显的牛仔短裤,是件男士T恤,过于宽松,前胸凹出的沟壑暴露在空气中,飘散卷发不时点缀几根在上边。

  “听樊佑说你过来了。”

  靳邵拧开锁靠在门边上,上半身一览无余,蜜色肤,肩宽颈厚,富有力量感的体格,标准倒三角身材,在她眼皮子底下像要生吞活剥了,说着话,视线从没离开过他弓下的胸膛。

  “怎么住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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