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野渡
报名的时候全凭一脑子热血,事后连项目都记不全,黎也特意还去体委那把自己出现在项目安排表上的所有名字过目一遍。
上午跳高跳远两边跑,她身高腿长,优势显明,名次手到擒来。冲她来观赛的人特多,哪个年级的都有,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高呼两声。
秦棠被挤在外边,根本找不到空隙进去,一直在踮脚探头招手,黎也出来都没看见,像只没头苍蝇,就看着人散了大半,黎也从不曾预料的方向跑来找她,俩人结伴加入观赛群众。
跑道上在比女子1500米中长跑,秦棠看得心惊肉跳,欲哭无泪,最后干脆瘫在了草皮上,在不断拥挤的人群里凌乱。
人势必会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黎也深知这点,她试过了,将手臂绷紧,用力,微微的不适,另外两个项目在隔天,不是一次比完,硬着头皮能拼过去。
大不了重在参与,她也这么劝导秦棠说:我看你也不用考虑什么名次,十几圈在跑道上走T台都没有一点点问题。
秦棠更崩溃了。
黎也笑她怎么想的,“你只是回来上课了,又不是被雷劈了觉醒异能。”
秦棠盯着一众脚脖子陷入深思,不屑地笑一声,站起来,视线对准被挡住的跑道:“区区三千米,你说得对,大不了老娘走T台,比不过人家我还美不过人家?”她一边说,兜里随身掏出个补妆镜对脸照,问黎也自己的妆花了没。
黎也:“……”
她第一反应是这人又被雷劈了。
操场各处响起哨声,人流涌动,俩人光站着就被晃得找不着东南西北,是刚才她比田赛时,四围聚集而来的场面。
此时的聚集点在篮球场,篮球赛是最早开始预热的,学生们从这边挤到那边,又从那边赶来这边,只有此刻,两边场地的人流量形成鲜明对比,几乎拥成包围圈,剩下在靠近另一球场的都显得稀稀拉拉。
黎也跟秦棠都看过去时,包围圈突兀地开了道口子,口子处跑出道黑影,黑T,运动短裤,额发飞扬,每一寸肌肉都松弛有度,强健劲瘦,身姿轻盈地小跑绕到跑道一边。
有人在跑道外接应,靳邵手里脱下的衣服摞一坨甩臂抛过去,连连点头伸臂作了个OK手势,继而转身埋进人浪里。
……
呵,看吧。
他果然套了两层。
刚才这片飞奔拥挤,秦棠坐那地方躺的两瓶矿泉水都被踢远了一两米,黎也看尸体完整,捡回来。
秦棠还站在原地,身边多了个女生,黎也认样貌也是五班的,俩人视野抛远,直向乌压压的篮球场。
高二组的比赛引起的反响相对激烈,或者说是某个人,往场上一站就效果卓群,男生女生都凑过去,两块场地交相响哨,尖叫呐喊热血沸腾,喊帅的,喊牛逼的,排山倒海铺满场地。
骄阳的热息在草皮地上蒸出一股闷躁,远处涌动人潮追随局势左右岔开跑动。黎也臂弯夹一瓶,拧开喝一瓶,站在她们后边一些观赛。
只在偶然间看见几道飞驰而过的身影,女生眼睛都直愣,“你前任诶。”秦棠被她蹭一下,谐谑:“这等姿色,你当初怎么没多挽留一下呢?我听说别班好几个女生都开始追他了。”
“追就追呗。”
“这么无所谓?要真有哪个追上了,你不后悔啊?”
秦棠抱臂无动于衷的姿态,听了哼一声:“我差在哪儿?我就没人追?就不能是他后悔吗?”
女生捂嘴笑,笑得特具嘲讽,一脸“你就自我安慰吧”,刚要走,被秦棠一把拽拉小臂,女生嗷叫,秦棠比她先发气,立眉竖眼地:“我,可以被渣,可以被甩,就他妈不可能再当舔狗!”
“你干嘛!”女生嗔怒甩开,“你这脾气,有没有人追你心里没数啊?”
秦棠又一口气吸到嗓子眼,女生快步跑离,黎也竖起耳朵听了全程,递水过来,“自己拿。”
“我、你……我他妈?”秦棠气得不行,说话你我不分,口吃一顿骂出口:“我这条件的,我还缺人追?!”
黎也试图制止她的无能狂怒,她抢过水就泄愤地猛猛灌,漏了一下巴,边用袖子擦水边骂街。
球场哨声又响,哪班进球得分,四边很给力地呼喊炒气氛。黎也目光一转,有个人穿过跑道,一手捧团衣物,一手夹抱两瓶矿泉水,飞奔近了看清是姚望,跨越半个操场准确地锁定到她们。
边跑还边掉装备,一长条裤子从手里飞出去,黎也一眼认出是靳邵的那条。姚望傻呵呵地跟她招手,转去捡裤子时已经被踩了两脚。
秦棠不死心又抓着黎也问:“我差在哪儿了?”
黎也懒得应付她,“人都跑远了,别喊了。”
“啊?喊我吗?”姚望把裤子捡回来灰都不抖一下,卷一卷就重新抱怀里。
“你又从哪儿冒出来的?”
秦棠这郁悒口气让姚望直抓脑门,“谁惹她了?”
黎也耸肩,无声胜有声。
姚望揣两瓶水想给她俩来着,才看见俩人都有,干脆自己开盖喝起来。
都一致继续观赛,球怎么打的不清楚,人倒是挤得很,姚望摇头啧叹:“看这人气,人比人不能比。”
篮球赛比两天,初赛是抽签制,姚望他们班抽到的队伍在下午比,这会儿除了他,其他人都挤到观赛前排分析战术去了,拼得很。
秦棠斜过脸:“那你怎么没去?”
“你看得来也学不来啊。”姚望老神在在往前点了点颌,“能有什么战术,舍车保帅呗,关键水平线断层的也就你们班了,他妈一上场全是防御,老鹰抓小鸡似的专盯靳邵一个,搞笑的,谁抽到谁倒霉。”
说着话,场上尖锐哨声响起,几个志愿者将围起的人墙疏散,高喊秩序。球场的局势渐次明朗,目光汇聚处,篮球落在李聪手里,进退有度地控球,靳邵配合地跑到他斜对角,双臂高举,拍掌两下。
李聪手一振,作个假动作,球脱手而出稳稳传接,几个对手显然心态炸了,火力调转,靳邵从侧边突进,连过三人,满是挑衅地,直穿人裤.裆下,从其背后抓球,无视最后一个防守拉杆上篮。
起跳落地那一瞬间,全场拍手叫绝,他在呼声阵起里捞衣摆擦汗,肩颈线条流畅到腰腹,小跑慢走到球场边缘,那时候姚望已经冲过去了,从外围把水往里抛。
靳邵慢慢倒着走,单手伸高接住,扬脖,从姚望的位置往后眺,拧瓶盖仰头灌水,眼侧斜,在层层叠叠的障蔽抓住一双眸子,紧紧抓着,不松。
周身有如浪汹涌的人潮,各处的哨声,跑道上的发令枪响。黎也眯起眼,确定他看过来,忽视所有,分毫不偏地在看着她,疑怪,也这么盯着,盯着水混着汗沿着他滚动喉结淌下,浸透的衣领,和大片紧紧跟随他的视线。
他高大,醒目,无法忽视,无法隐没人群。
很装,他一直那么爱装。
现在一定爽死了。
第33章
围在篮球场边的人逐渐散开, 高二组接下一场,刚结束这场的三三两两勾肩搭背走向跑道外。姚望跟着一块活跃地像个敌特,手里最后一瓶水被渴得不行的李聪一把抢走, 啐他没良心, “三个人的友谊果然还是太拥挤。”
“我搁裁判席拿的, 本来给黎也她俩。”
李聪灌得猛了, 短暂失聪, 跨到跑道外的树下, 姚望往后边儿指,他顺着看过去, 两个女生慢吞吞地走到跑道前转战观赛场地。再一转身,靳邵没停, 看也没往后看,直直地走向卫生间那。
……
黎也现在亟需休息,两场田赛项目都豁出去地比,没那么大精力陪着秦棠这里走走那里瞧瞧,她看她的,黎也就着场边草皮就坐下来了。
刚从一棵树下收回眼,才发现秦棠也在看那棵树,随后不顾形象地跟她一起坐下去。
“诶。”蹭她一下肩。
“放。”
秦棠盘着腿,小女生坐姿,裙子往胯.下塞一塞, 贴着黎也讲话:“靳邵那边, 你帮我道歉没?”
“道了。”
“他说什么?”
“不记得了。”
秦棠一掌拍黎也肩上, 她当真是暴的, 力道不轻,“这你怎么能不记得了!”
“我说, ”黎也皱眉,捂着肩揉,“他说不记得了。”
“这什么回答?”
“他没放心上,你也别有芥蒂,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黎也撑起来拍干净裤腿,捡起自己的水,低眼看她,“别跟自己过不去,没人怪你。”
秦棠大脑超载地呆眼发懵。
“诶等等!你说清楚点!”
她一个狗爬式起身,追着黎也往跑道外去,黎也人都到对面了,她跨出去两步,侧边正比赛的跑过来,一愣眼又退回排水沟盖板后,脚底一滑,惨叫一声,踩着自己放草皮上的矿泉水,往后踉跄扭拐。
黎也一回头,就看见那么一幕两脚朝天,屁股砰地着地的尴尬场景,她简直要痛晕,又托屁股又托脚,还他妈的够不到脚,整个人蜷起来打滚,拉她的时候,实打实地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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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岗的条件还不足以支撑一间医务室的存在,只能问到老师那儿要一个医药箱。
黎也在办公室给她就地处理了,小卖部买瓶冰饮敷了会儿脚踝,上药膏,那儿积了一处淤青,秦棠哭爹喊娘说自己是不是瘸了,骨头是不是断了,喊着要去医院。
黎也洗完手揉了团纸擦水,想直接堵她嘴巴里,“断不了,你怎么跟土拨鼠似的爱瞎叫?”
“那我屁股呢?我屁股也疼啊!”
黎也无语地再捞出收好的医药箱,“来,裤子脱了,我给你屁股上也抹一圈?”
“……”有事她是真干,秦棠缩着脸没声了。
“还有你那些比赛项目,挺牛逼,长跑接力样样不落,你电动马达呢?”黎也懒得多说她,反正这事儿传到王晴他们那边,集体两眼抹黑。
秦棠撅嘴气她:“还不是你,干嘛跑那么快!”
黎也:“……你再多嘴我现在就把你晾回操场上去。”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框被人扒得砰响,王晴领着一众班级小队赶来了,几个人观猴似的把秦棠围着看,知疼着热的关怀下雨一样浇得她不知所措,她几次无助地看黎也,自己那只脚还踩在鞋上等药膏风干。
黎也没回应她的眼神,径自出去,到门口被叫住:“黎也。”
王晴惋惜地拍拍秦棠,退出观猴队列,出来拉了把黎也,靠到墙边,抻眼往里看两三遍,“她明天上午就跑三千了,现在这情况看来没办法。”
黎也冷漠地应了她一声“嗯”,抱肘靠着墙,显然洞悉她这个把主意打过来的眼神。
果不其然接的下句就是:“我们打算跟检录处商议一下,把人换下来,保留参赛资格。”
黎也指自己:“我?”
王晴愣一秒,坚定地点了点头。
确实第一个该想到她,班里不是谁都跟王晴似的把集体荣誉看得那么重,没什么人愿意跑三千,再说到秦棠,能想到与之关联的也就黎也了。
“长跑名次其实……挺好拿的。”王晴脸不热心不跳地劝说:“往年的那些人都特焉巴,你只要速度均衡,跑下来就是胜利。”
“……”难道年年三千报不满是因为名次不好拿吗?
她不表态,王晴有点急:“替接力赛的还好找,三千……五班那帮人你也知道,你不接锅,可能就得弃赛了。”
黎也破罐破摔说:“那就弃赛,有什么影响?”
“有!我们班三千都没争到过名次。”
黎也扯扯嘴角,特奇妙地看着她:“我上去跑就能争到了?”
王晴不放弃,“今年有篮球项目加分,靳邵他们肯定没问题,咱们在别的单项,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