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空了了
陈窈失去理?智判断,抬手凑到江归一鼻端,呼吸微弱温热,她?松口气,注视他良久,试图抽回手,但他攥得太紧,她?四肢乏力酸痛,没?办法只能任由他握着。
她?回正身体思考现在的处境。
江家没?必要?呆了,立刻走身体不允许,也不现实。可江家人找到这怎么办,万一把她?处理?了......
眼皮越来越重,陈窈很快再?次陷入昏睡。木屋内的光线渐渐低垂发暗。
六小时后她?再?次苏醒,一道?强烈的视线聚焦脸上,她?知道?是江归一。
她?不觉得他们之间值得交流,哪怕惊讶他救她?,但她?认为他之前做的混账事,莫名其妙害她?被吴汜挟持,换他救她?一命,前仇恩怨一笔勾销。现在扯平了。
“你、你是谁?”男人语气冷漠,但能听?出来他结巴了。
不会发生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吧。
陈窈侧头,江归一半坐着,反手撑在床头,从这角度,正好看见腹肌向下内收的弧度,她?先被他的好身材吸引了半秒,再?抬高视线,与他四目相对。
屋内并不敞亮,但仍能看清他的眼神。
和平日似乎有点不一样,非要?形容——
清澈的愚蠢。
陈窈:“............”
她思维出现片刻僵直,迟滞地从床上爬起来,摸他后脑勺,果然有个鼓包。
江归一皱眉,“疼、疼。”
“......”
陈窈无所适从地垂下手,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盘腿而坐,“你是谁?”
江归一面露茫然。
“......你记得我吗?”
他抬手,慢慢指向她?的眼睛,“记得。”
陈窈愣了下,“我叫什么?”
他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他抬起手腕,“归一。”
装的?陈窈故意框他,“那只是手串的名字,不是你的名字,你叫……江乌龟。”
祸害遗千年,千年王八,乌龟王八蛋。
看着那张伟大的脸,她?故意说出他讨厌的名字,“小名,龟宝。”
江归一的表情变得不可置信,随后扭曲,似乎难以接受这种蠢名字是自己的名字。
傻了,但没?完全傻……
陈窈:“......”
脑损伤逆行性失忆症,就是不知道?大脑组织里哪部分受到损伤,可以肯定影响人格形成的额叶和控制语言的舌咽神经多少受到影响。
这种程度的损伤,意味他们不止昏睡了一天。
“你、你是谁?”
即使有再?多的仇怨,她?不屑算计傻子,没?搭理?江归一,看着墙边排列的蓝色塑胶桶,琢磨从是出国还?是呆国内。
“你、你是谁?”
“闭嘴。”
“你是、是谁?”
伪装对付傻子毫无作用。陈窈不耐烦地敷衍,“我是你妈。”
江归一:“......”
安静了一会儿,他笃定道?:“不、不可能。”
陈窈抬头,扫了眼他上半身精悍过人的肌肉,“为什么不可能?”
“不、不可能。”他坚持。
这傻子。
“我问你为什么。”
江归一抬掌从自己额头慢速滑向她?的额头,明显的倾斜。
“......”
天杀的,傻了还?要?嘲讽她?身高。
“不是亲妈,是继母,我们有仇。”陈窈直起腰,半跪着,双手攀上他的脖子,淡淡地说:“再?烦人,掐死你。”
男人长而密的睫毛缓慢地扇了下,“为、为什么?”
她?想?起之前在赌.场江归一问的那句话“如?果我有天无法动弹,没?有还?击能力,或者脑子不好使了,你会杀了我吗”。
一语成谶。
陈窈默了几?秒,松开手。还?是去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好了。她?慢吞吞爬起来,胳膊被拉住。
“你、你要?去哪儿?”
“关你屁事。”
她?说是他的继母他们有仇,江归一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继母,但可以确定他们没?仇。
他攥住她?胳膊不放,天生的蛮劲让她?倒嘶气,他看了眼她?脖子的伤痕,又?看向被自己紧握的胳膊,一只手包住绰绰有余,甚至能感觉到骨骼。
他卸去一些力道?,小幅度拉了下。
“松开。”她?的声音很冷。
他脑子一片混沌,语言无法组织清楚,“可是、可是我……”
——可是我只记得你的眼睛,
这句话太长了,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我让你别烦人,听?不懂?”
江归一觉得嘴里像吃了瓣酸橘子,小声问:“你、你讨厌我吗?”
不久前他问过同样的话。陈窈缓缓回头,眼神审视。
男人五官每个折角都锐利而完美,深邃的丹凤眼,高耸的鼻梁,唇形有棱有角。
还?是那张艳丽绝伦的脸。
但眼睛装得东西完全不同,没?野心,没?攻击性,没?有那么多复杂,很简单,一眼就看懂了——方才是空荡茫然,现在是委屈。
救命!他委屈什么?真?把她?当继母了?
莫非又?在装?
她?想?了想?,反手抽他一巴掌。
短短半秒之内,江归一的表情经历错愕、彷惶、生气、慌乱诸多转变,最后定格成委屈。他嘴唇幅度微小地翕动几?下,抿成直线。
“这是长辈对晚辈的教育。”陈窈从容淡定地解释。傻子才不算计傻子。
“哦。”
若非他之前非要?纠缠,与江之贤的关系必定更?亲密,那么不用下险棋也不会失败。
“不用质疑我的年纪,你父亲很风流,你不止我一个继母。”
“哦。”
她?眯着眼,“阴阳怪气哦
什么?”
江归一定定地用那双金色的眼睛盯住她?,手往后摸,举手投足尽显迷茫。
显然过多分析傻子不明智。陈窈扒拉他的手,没?扒开,脑子潜意识的指令攻击他的伤口,瞥到渗血的纱布,她?咬了下牙,笑着问:“你饿不饿?”
江归一点头。
“我也饿,现在要?去找东西吃,松手行吗?”
他听?话地松手。
陈窈爬起来,鞋子居然还?在,穿鞋子之际身后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加快进度,起身大步朝门口走,这时门外传来伴随口琴声的古老歌谣。
推开房间木门的霎那,一望无际的海洋毫无阻隔地映入视野。只需再?往前走五步,便能一脚踏进海里。
旁边几?座飘摇在海面的高脚木屋,建在岛屿和海洋的接壤处。
目光再?放远,几?条船体狭窄,头部高耸的捕鱼小船悠悠荡荡,星点亮光处,人影绰约,他们似乎正在做饭,袅袅炊烟随风消散。
毋庸置疑,这确实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桃源。
世上最后一支海洋游牧民族,巴瑶族,无国籍、居无定所,世世代代鲜少踏足陆地上的现代都市。
陈窈沉默,难怪屋里那么多桶,原来是储存淡水的工具。
跳海活下来。
被巴瑶族捡回部落。
这两者发生的概率百分之一。
居然不可思议地同时发生。
“不、不想?叫……继母。”江归一走到旁边,“名、名字。”
还?有江归一变成傻子。
陈窈第一次觉得人生无常,注视木屋下面拴的独木小破船,凭它?,凭她?,应该无法划到陆地。
想?到什么,她?身体后仰,看向男人后背,伤痕累累,视线收回,瞥到他肋骨处的圆形疤痕。
他似乎从遇见她?就一直在受伤。
她?望向远处,一条小船从辽阔的海面朝他们驶来,船上的人高举双臂挥手,说着听?不懂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