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寅子南
宁市实业家,在宁市屹立百年不倒的船商大王,在码头港口有关税支配权的姜家,前宁市商会老会长、书记的一双儿孙,竟然在航站口接人。
宁市的第一公子哥,姜淮,风度翩翩,为人多情,曾经在宁市也是一段传奇,年长郑锦年八岁。
他同父不同母的胞妹姜依,则跟郑锦年同岁。
郑锦年也不是看见周玉程有人来接就不想上去打招呼,纯粹,可能,是不想看见姜家的人。
回头再看周玉程发来的那几条消息,自己的回复依旧孤单单躺在那里,像笑话。
大少爷在哪不都是光鲜亮丽的,谁会亏待他呢。
连姜淮都能叫出山,唤动他来机场接人,这是多大的牌面。
和郑锦年孤身一人前来相比,开着的,又是那辆破败老旧的奔驰车,这些,未免都显得太掉档次。
周玉程要是坐上他的车,恐怕连身价也跌了不少。
一群人将周玉程再度围的水泄不通,就和郑锦年这几次回回见周玉程的场面一样,两人之间,总归隔着距离,看着近,但其实,是两个世界。
他永远是热闹闹的。
而他么。
总是单的,一个人。
周玉程还说是独自个只身着来,助理确实没看见,但身后的两个保镖一直跟着,从来没有离过身。
真是他担心过度。
郑锦年的视线瞥到保镖身上,慢慢收回,将手机放回衣兜,而后转身走了。
回到车里,郑锦年按开了空调。
不知不觉间,上衣都湿了,身上很热。
找了找车内的水,只有瓶不知道是金叔喝剩的还是赵灿喝剩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郑锦年嗓子冒烟,渴的很,但还是放下了,将瓶盖又拧了回去。
他有洁癖,喝不了别人剩的。
打开广播,让车内发出声,电台自动切换到金叔最爱听的频道,电台在播报娱乐新闻,听上去也很无聊。
郑锦年低头看,发现时间竟然到10点了。
一时,有些愣。
时间怎么过这么快,明明在机场航站楼也没找多久。
细一想。
是了。
航站楼28个口,郑锦年找了27个。
拿出手机一看,离他给周玉程发消息竟然也有两个小时了。
笑着摇了摇头,郑锦年放下手机,开车从机场停车场驶离了出去。
第0019章 亲近、贴贴
周玉程坐上了姜淮的车,两人聊得很开心,周玉程还同姜淮说姜依出落成大美人了,十多年前就和姜依见过一面,还是在香港,没想到时间过这么快。
姜淮笑:“小依管着民航,现在是民航营业部的总经理,跟以前大不一样了,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今天到宁,她抽空来接机,这会儿又回楼上开大会,看得出对你很上心了,怎么样,回头是不是要请小依喝顿酒。”
“她那个酒瘾还是很大?”周玉程只记得这个印象。
“大着呢,上班么,身上都要装个小瓶的。不管她,我们现在去喝,去庄上喝。”
“别了别了,”周玉程有自己的事,他忙着呢,“我晚上有正事,不跟你折腾,改天约,你给我送到福鼎人庄就行。”
这地方让姜淮微惊,还以为听错了:“去那?那个地方那么偏,附近又都是贫民窟、城中村,乱得很,你怎么想到去那?”
“是吗?”周玉程也是第一次听说。
“可不是,”不过让姜淮吃惊的不是这个,他对这个地方熟的不行,“我有熟悉的人就住在那边,瑞步总裁,宁市圈内那个名头响当当的贵公子,郑锦年,你听过他没有,他就住那里。”
周玉程有股心事被戳穿的羞赧,低着头,笑:“是嘛。那还怪巧的。”
“是啊,锦年这人嘛,唉不说了,小依这些年只追着他转,酒瘾也因此越来越大,还说要搬到那边去,架不住太脏太乱放弃了。不提不提了。”
周玉程慢慢抬头:“姜依?不是姜素?她不才是郑锦年初恋?都说你们宁市的天之骄子,郑总,郑锦年这么多年来一直坚守初心,苦等着爱人,所以这些年一直不结婚。”
“对诺,小素嫁到国外去,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可锦年还惦记着。他们三吧,我这两个妹妹,啧,不好评价,是三角恋。难的是,小素遇到点事,近期怕是要回来。”
周玉程震惊。
副驾驶的保镖将他关机充电、已经充好的手机递给他,他也顾不得开机了。
觉得太有趣了。
“真劲爆,这些报道上竟然没写,没想到郑总看着人模人样的,情债还这么深。”
“写了也发不出,锦年低调,他最厌报道上提他,不信你去搜,个么,他就是什么比赛获奖了也不喜别人拍他的,这些年来,愣是一个采访也没有的。”
“那是够低调的,怪不得我问了一圈,问不出他什么事。”
周玉程开机。
姜淮笑:“听你口气,像是对锦年感兴趣啊,不过玉程,你来宁市办车赛,闹得很轰动,按理说,整个宁市,真要说谁能帮你把这事办得漂亮办得好,那只有锦年,可惜,锦年不会同你打交道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吧,肯定跟你玩不到一块去。”
周玉程好看的眉眼微蹙,大眼显出不高兴,一点点晦色将身上的稳重劲全压了下去,竟然一本正经问:“为什么?”
“说不上来,凭我对他的了解吧。当初要不是小素,锦年也不会跟着喊我声哥,他到现在都对我冷淡淡的,不过我也习惯了,我乐意冷脸贴他屁股,谁叫他生意经就是玩得转。他嘛,老有脾气的,从来只跟那种没心眼的人玩。”例如赵灿。
周玉程睫毛抖了两下,眯眼,眼睛里很快恢复了笑意。干脆不说话了。懒得说。
肩膀也颤了两下,有股什么都能掌握住的自信。
没心眼。
谁能比他更没心眼?
郑锦年准能跟他玩到一块去。
手机开机,微信弹开,周玉程给郑锦年的备注是年。
姜淮还在同周玉程感慨往昔,话一旦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周玉程抬起脑袋,一脸喜庆,藏在眼睛里的笑也露出来了。
“停停停,别唠了。话多得比放了三月的咸鱼还臭,停车。掉头。”
…
郑锦年原先在宁市有四处房产,一套老头送的,几年前他卖了,一套自己买的,大前年做生意资金转不开,他也卖了。
还有套老房子,留给金叔一家住了,金叔没事会给他打理,他在那里放了不少东西。
最后还有间住了很久没舍得转手的,便是福鼎人庄老小区这套200平的电梯房。
不过近几年为了图方便,他倒是选择了租房。
在机场附近租了个公寓,方便自己出行。
在公司附近,也租了个公寓,养了只猫,和猫一起过,多数时候,他会住在公司附近那套公寓。
今天也就是兴致来了,有可能是想起来福鼎人庄小区里的花应该开了,大晚上想过去看花。
他把车开到小区东门门口,下去买了瓶水,站在门边,喝了两口水后,抬头看11点方向处的两个地标。
一高一矮。
警察学院。
市公安局。
等身上的燥劲、热劲散得差不多,郑锦年放空的思绪才有些回神,才留意到小区深夜门口进进出出的,热闹不断。
有各种小食摊铺夜晚出来出摊,炒饭的,炒面的,烟火气不断。
小区老,物业管了没用,这样的摊铺这些年也形成了一种文化。旁边公安局民警下班了没事也会来点几个菜,吃个宵夜。
闹归闹,郑锦年只觉得油烟气重,可也谈不上嫌弃。
收拾好心情,郑锦年捏着剩一半水的矿泉水瓶往路边停着的车里去。
忽然听见……有人喊他。
声音听起来挺熟的。
郑锦年转身。
说是人烟气也好,说是摊铺上挂着的灯零星闪耀也好,人群匆匆忙忙,地方烦烦闹闹,周玉程在繁闹和烟火中稳坐一方,就这样,说出现就出现在了郑锦年视野中。
周玉程本是在对面的大树底下站着等人,后面等得累了,干脆坐到小孩爬着玩的长椅上等人。
他大咧咧坐着,浑然不知自己这模样和整个街景的环境都格格不入。
他太潮了。
像是混欧美圈唱Hip-Hop的歌星,到地方上来体验生活了,他身子长,一只腿翘在膝盖上,一个人就占了三分之二的长椅,长手搭在椅背上,整个人怡然自得,浑身慵懒。
几岁大的小孩在他身边爬,两只手按在他大腿上,他伸手按住,逗小孩下巴,乐呵呵笑。
等终于看见了郑锦年,他高高抬手,唤人。
郑锦年望见他,见着他一只手高高举起又落下,那模样那表情全都透着不正经,有股子闲适够了的无聊,待看见郑锦年,他浑身懒散的劲才找着了出口,整个人也渐渐亮起来。
他笑的开心,笑得明媚,一身气质介于二气和稳重成熟气之间,界限难分。让人觉得,他年纪不大,可仔细看,他动作间,那股什么都被满足的无欲无求的劲,又像是个功成名就什么都不缺的富家二代。
他就连笑,也是多样的。
拎起小孩后背衣服,周玉程像拎猫一样,那么大的孩子被他拎着丢给身边的保镖,他迈步朝郑锦年快快走来。穿了一整条摊铺,是直接走了过来。
直到走近了,郑锦年好像还是懵的状态。
周玉程的笑太明媚了,大少爷一身潮牌穿搭,和这条街这些烟火气的摊铺像是搭又像是不搭,郑锦年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个地方,今夜,12点前,还能和周玉程再见上面。
不真实到像假的,像梦一样。
郑锦年精神恍惚。
心头那一记重重的叩响半天没着落,没东西接,他只听见胸腔在发声,而耳朵,有一瞬的失声,他与这个世界隔离了。
带着周玉程,一起逃离了这世界。
而后声响回来,他的心脏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