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寅子南
周玉程笑疯了,上上下下地看郑锦年:“我去,你什么穿搭啊,好老。都快老成我爹了。我爹才这么穿,像去人大开会,太紧了吧你,跟单位的领导似的,少说是个厅长。”
郑锦年低头看了眼这一身。
他一年到头就这几套,没变化,春夏秋冬都穿一样的,就是衣服面料不一样。秋冬会罩个外套。
身上这件,是件浅蓝色polo衫,今天嫌热,他脱了外套,外套是件挂着党徽的行政夹克。
硬要说他穿得老气是老干部风,郑锦年不认,他只是单纯觉得这样式的板正,也省的搭配。
郑锦年松笑:“这件我家老爷子同款,从他那薅来的,料子舒服,一直穿了。”
和周玉程没法比的,他这么高的个子,选的裤子都是垂坠落地的,穿私服的周玉程一贯是这个造型,郑锦年不去置喙。
“太牛了吧你。”周玉程简直要竖大拇指。
郑锦年笑笑,问:“周总,这么晚了,怎么跑这里来了,为什么事?”
他这样问,周玉程向郑锦年贴近,整个人快挤到他身上,也不开玩笑了。
“还能为什么事啊,来找你的。”这话,周玉程说得语气深重,眼神挂在郑锦年身上,像是别有深意。
他像是料准了什么事,刚刚一连串的二气藏了很多,此刻人也稳重了不少,语气幽幽,温柔。
“给你发消息了,你好像不见回,打电话嘛也不接,我应该给你解释,晚上那会儿手机关机了,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手机开机后,那会儿我已经在来这边的路上了,马上又掉头回去,找了一圈没找到你,唉,你都不知道,我一番好找,太可怜了,只好又回来了,在这里啊,等你半天了。你看,我手臂上,是不是被蚊子咬的,痒的很,你给我挠挠。”
周玉程将手臂递给郑锦年。
郑锦年鬼使神差的,好像觉得他今晚的遭遇真的可怜,伸手给他挠痒。
周玉程整个身子都凑过来了,卖可怜还不够,问:“晚上,是不是在机场等我很久。嗯?”
第0020章 灵魂共颤,精神共鸣
故意用尾音说话,郑锦年听出来了,给周玉程挠痒的手都停住了,听出来他的刻意,还带着气泡,像老男人装深沉,是在趁机跟人套亲近,心思都写在脸上。
郑锦年愣愣的,不知道怎么回应。
周玉程喋喋不休说个不停,郑锦年从没发现他话竟然这么多。
他将手从周玉程手上松开,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看,周玉程果真打了好几个语音。
“没等多久。”嗓音有些干涩,还有些哑,郑锦年口渴:“不是不接你电话,关静音了……你来找我,为什么事?”
“天大的事!”周玉程乐呵呵地笑,他身后两个保镖就在2米外的地方站着,神色警惕,周玉程像没头脑,“你说嘛,你到底在机场等我多久,还不说,哼哼。我就知道,你特么心里有我,不枉我撇下游戏赛事都不看了,紧着来找你。我就知道咱俩心有灵犀,我就知道——”
“快说吧,到底什么事。”郑锦年被说得臊得慌。
“哎呀,你急什么,我刚才迫切想找你,现在好像没那么急了。走吧,我们上你家唠吧,一时半会儿唠不完,先上你家喝口水去。”
郑锦年被周玉程的妙语连珠炸的脑袋生花。
一会儿什么心里有我,一会儿什么上你家。
郑锦年抬头看了眼小区里头的高楼,又看了眼四周的环境。
太乱了,太闹了。
周玉程到这个地方来都像是污了脚,他保镖已经到了高度警惕的地步,他那个房子,那房子只装得自己一个人,装得下很多人,偏就是装不下一身潮牌的周玉程。
郑锦年语声虚,像是自卑作祟,奇奇怪怪的,道:“我给你买瓶水。你要是渴,就话少一点。”
周玉程何止是渴,他还热,一头的汗,一身的汗。
“那行吧。”周玉程擦了擦额头的汗,“那你先去买水。”
郑锦年又回到小卖部买水,买了瓶冰的,还买了包纸,用微信付了钱,买完水,转过身来看周玉程。
他就站在台阶上,面朝马路,拇指和食指捏着阔大的卫衣,来回拉扯,掀风,两鬓的汗水却像豆子一样往下淋。
郑锦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出汗这么严重,明明还是春季,夜晚的风凉悠悠的,他这会儿静下来外套没穿,都还觉得冷。
打开纸巾,郑锦年拿出一张,走到周玉程身边,递给他,又把冰水拧开盖子也递给他。
周玉程接过纸巾随便擦了擦脸,拿起冰水咕噜噜,一口气干了大半瓶。
仰着头喝水,周玉程喉结在涌动,喝水的声音不小,跟牛饮一样,脖子上的汗珠比脸上盛,还有斑驳,一点点顺着他筋络的线条往衣服里面流淌。
郑锦年又看了看他胸。
穿这么宽松的卫衣也挡不住他胸肌的发达,随着喝水的动作,一颤一颤也在动。
喝完水,周玉程用手背擦了擦流到下巴处的水珠,不怎么在意,心情放松,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给郑锦年转发消息。
“你看,AMC和美国HackerOne首次合作,向全球黑客公开悬赏,出了道程序自溢攻破算法题,你看看题,熟悉不?”
郑锦年点开看了看,匆匆一瞥,有些愣。
“熟吧,”周玉程带着热气和汗珠,脑袋凑过来,“和你在那个闭了站的免费网上挂了三月的题是不是殊途同归,难度我估摸着,要再上三个星。往下划,看奖金,100万美元,大手笔了,我俩合作吧,今晚给解出来,趁着热乎劲,打破亚洲黑客最快攻破外网的世界记录怎么样,听上去是不是很爽。ip显示在咱们宁市,是不是超带劲。”
郑锦年闻着周玉程身上的热气,他不知道是脸上的还是脖子上的汗珠往郑锦年手上滴,郑锦年不在意,随便擦了擦,心脏快速跳了两下又很快稳住了,摇头:“挺带劲的。但不可能,这题解起来麻烦,我没这个时间,花个几天功夫恐怕都不够。”
说着话,郑锦年抬头,瞅见周玉程眼神殷切,星星眼,很亮。
郑锦年声低了下去:“没那么容易破记录,这笔钱,不好拿。”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这不有我呢嘛,我脑子贼好使,跟你打配合,绝对行,你信我,就一个晚上。今晚,你把时间全留给我,我一定让你爽。”
也不知道能让他爽什么,郑锦年脸色僵僵的,觉得他这话说得有歧义,怪怪的。
可心里明白,一定很爽。
和周玉程打配合,和周玉程合作,结果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过程的爽感是郑锦年不敢想的。
这一直是他的一个梦。
从少时参加ACM竞赛的那天起,他就盼望着早晚有一天可以和周玉程肩并肩,和他进一个项目组,和他一起算同一道题,和他打比赛,拿奖。
他一定能胜过周玉程,一定会叫周玉程对他另眼相待,也一定会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郑锦年再度凝神,听自己的心声,听不见,只听得见周玉程在自己身边粗重的呼吸声。
“好,”他抬头,对上周玉程发亮又势在必得的眼睛,点头,“就一晚上,到早上7点,明早我要回公司开会,上午去珠海出差,后面不会再有时间。”
“够了够了,一晚上够了,走吧,我们上你家去吧。”
郑锦年推开周玉程越靠越近的肩膀,他脑袋贴过来,垂着,都快要搭在郑锦年额头上,郑锦年和他隔开一点距离,面色还是僵僵的,握着手机,很快有了主意。
“我家地方挥不开,我打个电话,借用下附近图书馆的学术厅。”
“好。”周玉程在身边咧开牙齿笑。
…
郑锦年在笔记本电脑上疯狂敲动代码,在大屏上显示投屏,一行行输出,周玉程则站在另一边的黑板旁,手里拿着写字笔,一路看,而后爬上了梯子,开始在能翻层的黑板上一行行写下计算过程。
周玉程写累了,会停下笔,坐在梯子架上思考,郑锦年便会停下敲动,看了半天他写的解题过程,接走他手里的笔,继续写。
一面写一面往下蹲身。又一面黑板很快写满。
周玉程爬下梯子,顺着他的思路思考,心中豁然开朗,和郑锦年探讨。
两人就这样谈论不断,来回接替着写,擦了又写,很快写满了四个黑板,换了阵营,又继续写。
时间快速滑过2点38。
周玉程躺在地上,双手撑开,郑锦年则在他身边坐着,电脑本搭在膝盖上,全神贯注着,继续敲。
周玉程的视线一直盯着墙上一行行比车开得还快的代码,神色认真,眼中所有的数字都在加速旋转,飞过。
郑锦年已经到了另一种境界,丢下电脑本,又跑去墙上拿笔写。
周玉程翻身起来,拿起一旁的电脑本继续敲,敲的速度不亚于郑锦年,一边敲一边看向墙上的书写,看着郑锦年后背,瞬间思路全通了,也丢了电脑,爬了起来。
拿起黑板擦,将郑锦年写的满满一面,从这头擦到那头,在郑锦年诧异生气的神情中,他用笔快速重新写下两行。
郑锦年眼里露出震惊,思路好像一瞬也通了,不可思议,去后面找了支笔,就挨着周玉程写。
周玉程写完上一行,胳膊肘挨着郑锦年,低头一看,他后面想写的东西郑锦年全给他续上了。
两人的思路合二为一,就好像他想什么,他马上能想到,已经不是两个个体,他们的灵魂乃至生命,大脑和思想,全都连在了一起。
写着写着,郑锦年蹲身,钻到周玉程身前,周玉程站在他身后,用身体、胸膛和宽阔臂膀将郑锦年全部罩住。
他怀里是全需全尾的郑锦年,是和他心意相通的郑锦年,是那个聪明到极致,转速能跟得上他的郑锦年。
郑锦年写下最后一行,起了身,人还没转身,身体就和周玉程擦在了一起,胸膛碰着胸膛,脸贴着脸,郑锦年不在意,将浑身一直冒热气的周玉程推开,继续爬上梯子,又开了一面,再度挥写起来。
三点。
四点。
五点。
大厅4面墙,抽拉式折叠黑板,48个版面,剩了1个半,通通被字符替代。
5点55了。
郑锦年气喘吁吁,累得全身虚脱。
空气里只剩下郑锦年的呼吸声。
大厅的天花板是琉璃色,郑锦年像条不能动的咸鱼,双手双脚四肢撑开,笔直躺在地上。
而他的身边,周玉程和他一样的姿势,就躺在他脑袋边。
两人的脑袋紧紧贴在一起,头顶挨着头顶,头发挨着头发,是反向的,四条腿分开朝两个方向,呈对称的姿势躺倒。
高度集中的精神和力气挥出去,郑锦年将自己累到极致。
身体虚脱,精神也虚脱,不再有一丝力气。
周玉程的体力比他好,呼吸也正常,很累,也到了极致,却不过是精神挥出去的极致,他的灵魂得到共颤,在与人交尾和共鸣中他酣畅淋漓,在出汗。
静静听着郑锦年的呼吸声,他开始放空,让爽到极致抽不回的灵魂慢慢剥离,让自己在那种爽感和发疯中慢慢恢复平静。
静不了一点,心跳越来越快了。
两人躺了得有20分钟,郑锦年的呼吸也变得正常了,周玉程脑袋往旁边挪了挪,侧了点身,头往上去,睡在郑锦年脸边,静距离听他呼吸。
好听。让人心旷神怡。
他转过脸来,脸上俱是光亮,有着新鲜气,熬了一晚上的眼睛还是很亮,睁着大眼,望着闭眸在休息的郑锦年,往他脸上吐气:“奖金要是到手了,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