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寅子南
他做事一向果断:“谈不妥就不跟他谈了,一点微末的肉腥不值得我花心力,跟总裁办招呼声,这单子直接丢了,接他的对家,加百分之0.5的利润同他们谈。”
莫萧将香烟别在嘴里,身子渐渐站正:“郑总你心软才给他最后一点颜面,这厮不知道好,还拿腔拿调上了。这要是知道谈崩了,不得哭死。”
“有的机会叫他哭,他女儿不是在美国读书吗,使个绊子,叫他们一家移民下辈子见戏。哭坟哭够了,安排私办法务部和谈判组去他那小公司强势收购。”
要不说他们老板就是狠。
面上总是装的人五人六,背地里那可是蔫儿坏呢。
他要是看上哪家小公司,人准没活路。
莫萧失笑,笑赵奕蠢,在宁市待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他们郑总行事作风。
有人给莫萧发消息,莫萧捧着手机看得仔细。
片刻,他取下香烟,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眉头皱了半边:“就说赵奕怎么胆大了,20分钟前,你大姨那小情儿找他谈话了。嘿,沾了周玉程的势了,人家给带进来的。”
郑锦年眼神淡漠:“周玉程?怎么攀上关系的?”
“内部消息,说是周玉程来宁市,不是来玩的,为他前妻来的。”
“嗯?”
“他前妻老爹病了,脑中风,周玉程过来探望,塞进了本市最好的公立医院,那小情儿他爸做的手术。”
郑锦年一双深邃的大眼即便做表情,也是不见愁的模样,好看的很。
他低声倒是又骂了句:“痴线!”
莫萧抽完烟,在脚底碾碎了烟灰,熬不住了:“回家了,郑总,补觉去,饿得头发昏。”
偏偏郑锦年就是不如他的意,临时又改了主意:“回公司吃夜宵去,今晚就跟赵奕那对家谈,10点前给我信。坐我那辆劳斯莱斯,让司机送你回公司。”
莫萧无语:我真是谢谢你。
他复想起,问:“您怎么回去?”
“老金来接。”
“行。”
——
雨小了很多,郑锦年没撑伞,脱下西装随便罩在头顶,他在庄园偏门门口等金叔来接。
不承想,才过三分钟,雨又大了起来。
没处躲雨,郑锦年懒得走路到台阶上的亭子里避雨,他双手撑高西服,盖过头顶,就这样护着脸和身,等金叔来。
哗啦啦,从亭子那边熙熙攘攘来了一堆人,众人簇拥着,说笑着,送太子爷出门。
雨势渐大,保镖将这帮少爷围成一圈,周玉程被2米高的保镖用最大的那把黑伞罩着,他往下望去,怔了脚步。
众人便顺着他的视线去看。
郑锦年半转过身,朝上瞅去。
台阶有个三米高,一层叠一层,周玉程一张皮相在尽是人的人堆里也显得扎眼。
他是典型的香港人长相,高眉骨,眼窝深,浓眉上扬,鼻子挺得能撬破天,混了不知道多少国血,一双大眼透着浓密的长睫毛,布灵布灵闪光。
——册那,比他还港。
郑锦年粤语低声骂了一句,视线不咸不淡的,高高抬起头,认真打量起周玉程。
小赤佬模样确实生得好,和从前没什么两样,眼睛还是很大。
区别就在于,个长高了,肩膀宽了,胸也大了不少。
要说郑锦年怎么看出来的——
想不看出来都难。
这人穿了一身透纱的银闪低v背心,雪白的胸肌露出来都快炸了,脖子上挂了块红绳穿的玉佩,怎么看怎么怪。
还有他身上,随便照了一件黑色大衣,半耷拉着,像古惑仔。
那头发。那头发都不好叫人细说,乱七八糟垂着,到肩膀,跟姑娘似的,梳着个大背头,头顶扎了个小揪揪,给他脑门倒是全露了出来。
郑锦年撇开视线,粤语:“暴发户就是暴发户,十年如一日,土逼。”
周玉程盯着底下的郑锦年看了半天,人家给他介绍说,那是陈家老爷子的大外孙——郑锦年。
周玉程摇头说不认识,但还是没挪动脚。
他嘶了一声,纳罕:“这人真眼熟,像在哪里见过。”
“年总在宁市很出名的,周生是在新闻报道上见过吧。”
“好像不是。”
想不起来了。
周玉程摇摇头,没再管,看着雨中被淋得透心骨的郑锦年,他好心,让贴身的保镖去送伞。
“这样淋,要感冒的,把伞给他送去。”
“好的,程董。”
郑锦年收到伞,周玉程已经坐了车从另一个门早走了。
乌泱泱的人群也散去,随着周玉程的车前后开出,一次性开走了十多辆。
郑锦年举着这把伞柄上都刻着周的私人专用伞,在雨里又等了10多分钟,终于等到金叔开着那辆破车出现在他眼前。
金叔笑嘻嘻撑着把破伞下车:“少爷。嘿嘿。”
“地球炸了吗,路上给你炸死了,这么晚?咩啊,来收尸啊。”
金叔憨笑:“这不是,不是去接女儿了嘛,耽误了会儿。”
郑锦年拿手指着他,生气:“我特么开了你。”
金叔拉开车门让大少爷进去,才不信呢:“少爷啊,您都说多少回了。头一回说开了我,我吓死了要,可这么多年了,不也没开嘛。”
“车门关上,想淋死我你直说。”
金叔关上车门,转身回了驾驶座发动车辆。
“少爷,不是我说你,你就是想开我,你也不敢开的。这年头哪有人拿着这么点工资,还十年如一日地跟着你干啊。您是真抠啊,开了我,上哪找这么廉价的劳动力。”
郑锦年木着脸不说话。
金叔还在喋喋不休:“还有这破车,开多少年了。白占一个奔驰的标,人家还以为是老古董呢,都说您守旧,这都改装修了多少回。你们公司配的车,还有莫助理,他私人开的车都比这个好。你堂堂一个老板,不要面子的啊。”
郑锦年松开脖子上发紧的纽扣,冷脸:“车我自己装的,大大小小零件,全是进口设备,性能拉到最满,他们懂个屁。”
“是是是,他们不懂,您最懂。”金叔叹气。
郑锦年说下次再迟,扣他工资,金叔也不在意,从一旁拿起打包保温好的饭袋,伸手递到后面来。
“老太婆煮的,三个菜呢,全是肉菜!还没吃吧,快垫吧两口。”
郑锦年说要扣工资的语声愣住,接过饭袋,拿出饭盒,吃起饭来。
金叔问现在回家么,明天一早老宅要祭祖,热闹着呢。
郑锦年埋着头吃饭,吃相斯文,说不回,先去南边分公司。
金叔又叹了声气。
少爷是劳模,拼了命地赚钱。
没人比他更知道,他们少爷是有多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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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2章 外姓子
一夜大雨后,万籁俱寂,外间空气也变得清新。
公司园区的桃花开得粉艳,一场倒春寒没有折损桃枝的骨气,春日盛景,绿得依然发脆,粉得依旧秀丽,郑锦年隔窗看了半晌,一整夜的疲惫消散,心情转好。
昨晚工作到凌晨5点,天将将亮,后半夜雨势颓散,雷声收敛,郑锦年伴随着莫变的雨势在办公室敲击键盘,直到春雨也熬不住,失了声。
郑锦年头顶的灯却一直亮着,如同他的心境,一展光明。
他因为身体缘故,很少觉得累,早晨睡到7点,不到两个小时,醒来后,喉咙微微发痒,像是感冒了。
轻微的感冒郑锦年是不会在意的,简单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体面的衣服,郑锦年开车直奔陈家老宅。
6点左右,陈瑞发身边的昌叔给郑锦年来电,郑锦年那时候在深度睡眠没接上。
7点半左右,昌叔拨来第二通电话,郑锦年隔了10秒接通。
昌叔知道郑锦年恐怕要迟,问道:“锦年,还有多久到?”
郑锦年说10分钟后到。
本家的祭祖,19岁之前,郑锦年还没有资格祭奠。
19岁之后,陈家像是有了郑锦年的存在。
祭祖是陈家一年一度的大事,落在开年之后的春季举办,是老爷子的规矩。本家的祖宅是四进式的大院,为了办宴,四角门全都大开,正门大院办了上百桌的宴席,客人全都候着,只等祭祖仪式结束后开宴。
门口的舞狮子红红火火,鞭炮声从6点后就没断过。
郑锦年下了车,昌叔和一众人领着他穿过四进院,郑锦年双手作揖,抱拳欠身同一众人问好,就这样热热闹闹进了宗祠后院。
到宗祠大院后,郑锦年免不了一番折腾。
在水盆里净过两遍手,拿毛巾擦了三遍,郑锦年高高抬起手臂,昌叔挥挥手,专门侍奉的小师傅拿来开襟的长袍,为郑锦年妥善穿上。
院子里全是陈家这一脉的子嗣,30多个人,随着郑锦年脚步迈近,一众人往两边散开,给郑锦年让路。
几位上年纪的族老还在世,因着老到挪不动身,便靠坐在两边的红木椅上,从辈分上来说,他们算是陈瑞发的叔伯。
陈瑞发身子骨却很健朗,一身长袍和郑锦年那身相似,只是图案上的蛇蟒有些出入。
郑锦年走近,喊了声外公,而后接过身边人递来的长香,在阔大的炉子边点燃,郑锦年附身朝正门陈家宗祠的牌匾拜了拜。
身边人接走他手里的檀香,又端来水盆,郑锦年拿手点了点水,捧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