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寅子南
场上无声。
郑锦年朝赵萍看去,面色不耐烦,赵萍稳声,心思沉静,许诺:“锦年你放心,我这一房的事,这个月我能处理好。”
外头有声音响,下人说大少爷回来了。
郑锦年起身:“就这些事,大房留下,其他人各自散了吧。”
陈殊被郑锦年拉到书房聊了一个多小时,出来后,郑锦年带着汤嘉丽离去。
一场家族危机在郑锦年这里仿似不是什么大事,汤嘉丽陪在郑锦年身边,见到他做事的果决,他处理事情来,不慌不忙,,打蛇永远只打七寸,不管事再多再杂,他总是有条不紊。
废话不多,训人也懒得训。
让汤嘉丽觉得,这样的事,郑锦年好像见得太多,处理的太多,已经见怪不怪。
陈殊浑身湿透,从书房出来后,陈荣夫妇守在他身边,想听他一句准话。
他妈哭哭啼啼的,乱了分寸。
他爸还是那样,眼神盼着、候着,等着他拿主意。
陈殊被扶着,又跌回座里,腿发软。
郑锦年狠起来,有些话说得很重。
但陈殊只捡紧要的说:“锦年,锦年说了三件事。”
“哪三件。”
“一件。我这个婚不能退。我和岑敏要是联姻不成,他不会手下留情,会将我赶出陈家,还要将我……从族谱上彻底除名。”陈殊哭笑不得。
“第二件。限我借出的债务8千万于1个月内追回,倘若追不回来,他要启动司法程序,以涉嫌职务侵占,经济犯罪,给我判刑。”
“第三件,我从子公司调回去了,锦年给我安排了新职位,现在是公关部市场部门CEO,这场由三房四房带来的负面舆论,股价跌破一系列危机交由我来处理,处理的好,下一步,便让我去财务部接手。”
大太太吸了一口凉气,她再傻也知道财务部这个部门,这个位置意义不一般。
当初陈台烨和三房斗,两人不就是栽在这个位置上的。
陈荣愁的人都要扭曲了,五官变型,他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心里慌,画再大的饼,他只觉得慌。
这个家,这个槛,怕是撑不住了。
“那要是,处理不好呢?”陈荣问。
“处理不好,”陈殊苦笑,“锦年没做这个预设,没说。”
陈荣从椅子上起身:“我去求锦年,他本事大,这么大的事怎么就能交给你一个人处理呢,我去找他想想办法。”
“爸。”陈殊拿帕子擦着脖子上的汗,“别去,别再犯傻,我们回去,先好好商量商量。你让我……再好好想想。”
…
大下午的划船比赛办得如火如荼。
初夏的日头正浓,高升在空中,夏日闷在曝晒下的空气燥热浮动。
周玉程的场子在哪都是热的,几个月过去,周玉程在宁市的号召力已经到了一呼百应的程度,但凡他办场子,慕名而来的世家子弟拖家带口无一不应约,南湖港湾聚集的船舶比真办龙舟赛那天还热闹。
场子太热太挤太闹腾,赵灿要不是准参赛选手,他都得取号排着进场。
参赛的队伍共计16支,两岸来摇旗呐喊、助威看戏的人群将草坪地都要踏破了。
赵灿还以为太子爷是在办线上直播,弄了这么多人来,临上场前,他从裤兜里掏出梳子,给自己油光发亮的头发又梳了两下,继续给郑锦年发消息。
【年年,我要上场了,真不来啊】
【不来算了,等我给你拿个大奖,等爸爸凯旋!】
亲亲表情包jpg。
划船比赛分为上下两场,赵灿在上半场,他那支队伍总共用时15分钟,目前在小组赛排名是第8名,卡着线进下半场。
上半场周玉程那条装的金光闪闪的龙船也参赛了,太子爷自己没参加,叫个替补替他划,轻轻松松第二名。
虽然有些作弊的嫌疑,但也没人说什么。
进决赛,周玉程再不上场不像话。
鬼知道他多没有兴致。
比赛是他要办的,人是他喊的,特炫酷特装逼的龙头金船也是他一手设计的,他还事先安排了人在岸上敲鼓,只要他上场,就给他一路敲到终点。
这都不够,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事,他直接来了场线上直播,光线下几百个人乐呵怎么行,他得记录,事后还要发ins,发社交平台的。
他弄这么大阵仗,无非就是图自己开心。
累积叠加的情绪到这一天按道理是要发酵炸开的,他却躺在场馆的休息室不想动。
没被人这么拒绝过,真的。
从来没有过。
热脸贴冷屁股。
算是理解了姜淮那句话的意思,他说这些年来,他就是这么贴的,郑锦年对他仍旧爱搭不理。
在此之前,他不承认他在贴冷屁股。
可郑锦年,丫的,给他删了。
没有理由的,就给他删了。断联了。
没意思,没劲。
总决赛到底还是开始了,周玉程没什么生气,这时候倒是怕起自己恐怕会晒黑,面上兜了个面罩,只露出半张脸,护目镜斜挂在脑门上,他望人的眼神有怨气,有噪意。
就这样赶鸭子上架,周玉程懒散着身子没型,长手长脚的,被人伺候着穿了安全服,又戴好护目镜,摘了面罩,被送上了龙头船。
锣鼓一声响,哨声不断。
剩下八只船蓄势待发,似弓箭的箭头,瞬间离弦而出。乘水飞去。
周玉程被热烈的气氛感染了,岸上欢呼闹腾的人看见他出场,都在唤他名字,拿手机给他拍照的人不少,他像泄愤,也就是初始那几下划拉没劲,后面就像是找到感觉,手自动带着条件反射,有肌肉反应,他开始疯狂蠕动。
越划越起劲。
他当脚底下踩着的是郑锦年。
手里的撑杆拍打的不是水花,是郑锦年脑袋。
他有一肚子怨气,全化作力量抒发出去了。
太子爷猛了架势往前去,后面的人都觉得他像是专业的,都追不上了。
周玉程越划越起劲,瞪着腿,半个身子也微微站起来了,力气全集中在手臂,整个人犹如猛龙过江,随时能发射出去,炸了整片湖,炸了整个南湖港湾。
烈日炎炎,汤嘉丽举着一把小小的黄色太阳伞站在郑锦年身边,因着是站在他身边,才不至于是被挤到人群里连个鬼影也瞧不着。
就说她们郑总那么多事堆着不去处理,感情是小男朋友办比赛啊,来助威了。
第26章 差点亲上
郑总都在躲懒不管公务,她没道理这个时候跑去公司一个人开会吧,所以一并来了。
郑总的名号好使,进出港湾,南湖公馆的主人家知道是他,都不用叫他取号和出示邀帖的,直接被带到了最佳看台。
在离终点十米的地方,能看到即将过终点线的是哪些队伍。
汤嘉丽撑着伞,拿手当扇子,太热了,可目光聚精会神,一下子就叫她瞄到了正主。
欣喜如狂,她喊声:“郑总,你快看!周董,那是不是周董。哇!哇咔咔,好大一个显眼包啊!”
周玉程显眼包是常态,他那条叫人没法用言语去描述的龙头船,还有那身打扮。
配套的龙纹金色水手服,头上还绑了一圈金色头箍,比专业划龙舟的还专业,可以去参加省奥会了。
郑锦年扬起嘴角。
目光所及,也没有别人了,只剩下周玉程。
周玉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他驶来。
郑锦年站在人群里,站在岸上,身边是举着花伞的娇俏姑娘,身后是踮着脚想凑近看热闹的年轻女孩,再往后去,是下午三四点的阳光、日落。
周玉程迎着光,被光刺了眼。
奇了怪,他分明是戴着护目镜的,竟然一点也不遮阳。
他往岸上随意一瞥,瞥完之后就一点也随意不起来了,目光锁定了一个人,一眼就认出人来,奔着那人马上便去了。
郑锦年背着光,站在高位,和刺眼的光线一道照过来的,还有郑锦年和煦的笑容。
几乎是在那一刹,周玉程便明白了,他还是对郑锦年生不起来一点气。他所谓的较劲、像拍西瓜一样划着船桨拍烂他脑袋,不过是给自己找的宣泄口。是借口。
只要郑锦年再度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大方可以超乎他自己的想象。
两相视线交汇,船在往前方飞速驶去,他和郑锦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他能瞧见郑锦年脸上完整的笑意。
郑锦年噙着眼尾,嘴唇上扬,眼里有新奇有赞赏,可更多的好像是柔意。
他见周玉程,如光泽披身,隔着一个岸口,屏蔽身边所有喧闹和声嚣,他的眼里,应当只有他,只有周玉程。
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周玉程不明白他为何那样发笑,也不用想,当脑子有反应时,神经传到的地方,再反传回中枢神经,他的肢体语言自动做了反应。
他咧开嘴,如沐春风,笑得像三月的花开,回以郑锦年加倍的笑意,有原谅,有释怀,还有极致的高兴。
郑锦年便笑得更厉害了,他仿似为自己不过略施小计,就收获原谅的举动而得意。
于是,他翘起来的嘴角扬的更高,眼里的温柔露出的更多。
周玉程激动,手上杆也不划了,笔直站起身。
当船即将到达终点线时,龙头船的尾部受力不均,周玉程越站越直,似乎忘了现在是什么场合,今天有什么大事等着他做。
现场直播还在继续,俯瞰的视角和正面机位的镜头都有,哐当——
船翻了。
就是一刹那的事。
周玉程连人带船都跌进了水里。
锣鼓声断了,哨声急速响起,水里乱成一锅粥,保镖和救生员大批队的,第一时间跳进水里去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