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寅子南
有条沉黑色的小船就这样在混乱中冲刺了终点线,取得第一。
赵灿运气不好,他只听到说有人落水,还不知道是周玉程,不然这个热闹他应该第一个看,当时一心只想着冲线,卯着全身的劲,手都磨出了水泡,也没拿到第一。
勉强拿了个第四。
下船后,才听说是周玉程落水了,不光船翻了,太子爷还呛水了,给赵灿吓得够呛,急匆匆扒开围成一圈的人群便往里探。
里面有人喊:“有没有医生啊,医护人员呢,这么慢!周总呛水严重啊,半天不见醒。”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有没有人会点基本功啊,快来给周总做个心肺复苏。”
“医生呢,医生在哪?”
赵灿真是听不了一点“完了”这话,他记着这位大少爷不是保镖不离身嘛,怎么专业的保镖没学过基本的呛水救治措施吗。
回头那么一看。
嘿,他两个保镖竟然都在岸对面。
大少爷被热心民众手快捞到这边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人群里又有人喊:“靠。赵灿你不是学医出身的嘛,正儿八经的医学生,你还愣着干嘛啊,往哪看啊,喊你呢,你快进去。”
赵灿就这样被人一点点推着进去了,一边推一边挤,一边还有人喊。
“这这这,这有专业的医生,赵灿,上啊,快给周总做个人工呼吸。”
“按他胸,快啊。周总捞上来呛多久了,艹,人还有气吗?”
赵灿被推着靠近了周玉程,半跪下来,看着周玉程这么俊美湿润的一张脸,他傻傻的,望向众人期盼焦急担心的眼神:“我,我吗?”
“别废话了,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活了,周总给你包个大礼包。”
赵灿呼出一口长气,解开周玉程已经被人扒开的队服,扒的更彻底,头要低下去,还是有些犹豫。
“就,一定要人工呼吸吗——艹,我下不去嘴啊!”
“你特么的是不是医学生啊,是不是医科大毕业的,转行才几年啊,那点知识这么快就还给你爹妈了?这都不会,你教我,干脆我来呼。”
“那,那还是我来吧。”
赵灿准备一鼓作气,猛吸了一口气,双手动作极其标准,按压在周玉程胸上,正要咬着牙什么也不顾低头——
他被人一个铲子铲人的力度给推开了,推得他往草坪地上一滚,等回神一看,靠,锦年!
郑锦年拉住赵灿,没让他摔得太狠,他自己不觉得推人的力度大,松了手后,他双手呈按压式按在周玉程胸上,正要低头。
慢慢,他将头又抬了起来。
从赵灿的角度看,他长久禁欲冷矜的好儿子,他最了解玩的最好的好兄弟郑锦年,面上莫名其妙露出一阵柔和的笑意。
他鼻梁挺,眼底的笑垂下来,笑声清脆,连带着鼻梁也在颤动。
赵灿觉得这一幕也太美了。
郑锦年松劲,半条腿跪在草坪地上,按住周玉程胸的手也停了力度,腾出手来,拨开周玉程湿漉漉的碎发,露出他整片额头。
周玉程呼吸大开,呛的水从口鼻耳多处溢出,没等人为帮助,他自己倒是自发好了。
他慢慢睁眼,抖着沾着水渍的长睫毛,世界天旋地转,不太刺眼的光,到处都是模糊的人头,而后才是郑锦年。
郑锦年和他隔着一个手掌不到的距离,低着头,用这样缱绻柔和的眼神看他。
那眼里,嘴角,全是笑。
他是呛水了,不是失去意识了,要是憋得再久点,水没溢出来,郑锦年是不是低着头,真的来吻他了。
他俩,差点亲了。
周玉程在咳嗽,全身都在颤动,眼神幽深幽深的,有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郑锦年拍了拍他脸蛋,像哄小孩:“好了,吐出来就好了。”
而后扶着草地,站起身。
身边人开路,让拎着救治箱的医护人员靠近,郑锦年和赵灿自动退出人群开外,退到一边。
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离奇遭遇。
赵灿惊魂未定,摸了摸胸口:“还好你来了,我怕我救不好,他要死了,我就是那个最后救他的人。一口锅能给我盖死。”
越想越怕:“耽误那么久都没人敢动,不就是怕出事嘛,靠,这要是亲了下去,他死了,我嘴巴不能要了,妈的,吓死爹了。”
郑锦年伸手极随意,弹了他一记脑门:“胡说八道什么。”
“唔。”
呛水而已,换做一般人谁都不会闹成那么大阵仗,这人是周玉程,那意义可就不一般。
医护人员来得晚,大少爷能跌到水里去,导致呛水多时,本身就是场重大安全事故。
此刻,周玉程被扶着,医生轮流在给他做心肺测量,还有给他手部腿部按压的,确保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受伤。
周玉程走不开,他呛水也挺难受的,就那么靠在保镖身上,望着人群缝隙里的某处。
郑锦年寻了个好角度,站的高了点,站到石头上去,撇过身,回头来看。
这样,周玉程就可以方便清晰地看见他了。
身边人都在嘘寒问暖,问周玉程好点没,有没有事。
周玉程嘴里说,没事,没大事,好多了。
可眼睛只瞄着一处。
和落水前望见人时的场景一样,隔空对视,只有彼此知道那点逗趣,周玉程咧开嘴,笑得放纵,宠溺,还有些丢脸,伴随着不太多的羞赧,他恨不得马上起身,给郑锦年一点报复。
叫他笑话他。还笑,还那样笑。
周玉程眼神都在动,可郑锦年挑衅逗乐的笑没断。他嘴唇抿得深,弧度扬到了耳朵根,笑得很灿。直到周玉程鼻尖在抽动,眼头眯起来,像只大猫发脾气,他才松松笑出声。
汤嘉丽举着伞站在石头边,柳树底下,往那边看了看,往她们郑总脸上又看了看。
好想拍下来,发给莫总看。
嗑的脚指头抓地,全身抽搐,肩膀收缩。
不是吧,不是吧,小情侣。
这么明目张胆的,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情,周遭空气都在浮动,竟然没有人觉出一点异样吗。
真的没有吗?难道只有她,天纵奇才,才能发现其中的妙趣横生。
你俩差点当着大伙的面亲,没亲成,各自偷着乐是吧,啊。
别笑了啊,我都替你俩难为情,再这样笑,我要流鼻血了,MG,上帝!
第27章 互诉衷肠
成片的光线从窗户琉璃的彩色上照下来,照进室内,在地上形成一圈不太明显的彩虹圈。
郑锦年站在桌子边,两条长腿撑直,半坐着,看窗外阳光照进树林。
南湖港湾的公馆地皮不便宜,当初还是他一手炒上来的,连着水湾一带的杨树林也是他画图设计的,他的本意是种梧桐,后来被开发商换了品种。
一些七零八落的思绪断断续续,医护人员给周玉程做了全身检查,拎着仪器表,各自从休息室退了出去。
周玉程的手机响了,康兆来电。
他落水一事不是小事,保镖的失职和未能及时救治在康兆看来是严重的安全事故,周玉程不用想也会知道,未来几个月,甚至大半年,他估计都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自由,以后人多的地方,保镖会将他看得更紧。
周玉程拒接了康兆电话,发消息:【别告诉九叔】
门口的两名保镖双手叠压着贴在大腿处,气压重,等候周玉程问讯,周玉程没怎么怪罪,只叫两人先都出去。
两人刚面临重大事故,这会儿不可能离开周玉程,视线如鹰啄一般望向室内唯一剩下的郑锦年。
郑锦年目光轻轻扫过去,身子半点没动。
周玉程冷了脸,厌恶别人这样打量郑锦年,他俩又不是第一次见郑锦年,声线重了两分:“出去,门口等。”
“好的,先生。”
两人收了视线,先后从门里退了出去。
郑锦年留意到二人走路的姿势都是一样的,左手贴在裤管边,保持不动,右手倒是显得随意的多。
这是某种职业习惯。
周玉程身边能跟着的保镖,个人经历自然不同寻常。
郑锦年从桌子边退开身,慢慢挪开脚。
周玉程揉着被医护人员用纱布包住的胳膊肘,一个用力,又扯了下来,抬起手肘看了看,就是嗑的有点红,大惊小怪的,包成这样。
郑锦年掏出手机在看,网上关于周玉程落水的事没有一点风声,看来压得很快。
他笑出声。
周玉程走到他身边来,不明白:“笑什么啊?”
郑锦年耸肩:“笑你。太子爷高调,又是线上直播,又是开奖赛,闹得这么大,真要出事,就是十个保镖也不见得能守得住。又爱玩,又被人管的厉害,手脚能撑得开吗,闹成这样,玩也玩不好,还有意思?”
周玉程被他说得讪得慌:“没落过水,他们没经验,我也没。你别这么喊我,什么鬼称呼,我哪有那么大阵仗,那直播,也是有门槛的,要付费的,链接也是发给圈内人看的,基本就是一些熟人在看,没,没大肆传播……”
他声音都虚了。
郑锦年笑:“没大阵仗,外头弄什么警戒线,场子都围了,民警都出动了,搞得像是犯罪现场,我进来看你,这不,还被搜了身。”
丫的。康兆这也……
周玉程理亏,心思都急了:“太大惊小怪了,我就是落个水而已,又不是被人推的。啊呀,那你,你被吓着了没?你以后,还跟我玩吗?”
郑锦年声线幽幽:“玩什么,我俩不是断了吗。拉黑了你忘了?”
不说还好,一说周玉程全想起来了,想生气来着,可看着郑锦年挨在他身边,在桌上挑纱布又放下,拿了两张创口贴。
郑锦年全身都香喷喷的,脖子又那么白,一身白色polo衫也白白的,身上一点汗也没。
不像他,他换了身衣服,现在身上都还在出汗。
这会儿他哪还有什么气,他心思都通透了,往郑锦年身边继续挨着,胳膊肘碰他,闻他身上的香:“我可没跟你断,是你自己作,是你拉黑我,我都还没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