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寅子南
郑锦年脸色泛白,嘴唇的颜色也不对劲,呼吸愈发猛烈:“你这是想和我一刀两断?”
周玉程忙把郑锦年打开的盒子关起来,手碰到郑锦年的手,却如惊弓之鸟一般,一瞬弹开,两只手微微收缩成半个拳头,又拢开,再度将手伸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尽量不碰到郑锦年的手,他把盒子重新打开了。
周玉程眼里有各种各样的情绪,有歉意,还有对郑锦年的担忧,也觉得郑锦年冷脸,他心脏榨汁地痛。
他语气温柔得没边,说话:“怎么就是这个意思了?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给我发消息说,这枚戒指需要改尺寸嘛,我还给你,你拿回去重新改个尺寸再给我。”
郑锦年呼吸好了点,取出盒子里的戒指,捏在手里看了看,没话找话,问:“你这几天,在香港那边做什么。”
“没做什么,就去拜了个佛,赶上家里开家族会议,没去参加,直接回来这边了。”
郑锦年把戒指放回盒子里装好,又将盒子放进口袋里,浑身有点不自在,脸色还是僵的,言不由衷道:“家里既然开大会,还急着回来干什么,早一天晚一天的,也没差。”
周玉程啊了一声,几乎是听笑了,觉得好新鲜,脸色都笑开了,好想拧着郑锦年硬硬的脸拧一大下,看看能不能拧得软趴趴。
嘴巴真是的,一点也没有亲起来软。
周玉程眼里漏光:“你不想我早点回来么。你不想我早点回来,那你给我发医院的证明干什么。”
“我……”郑锦年歇声了。
郑锦年心虚。
那天从医院出来,他又去检查了下老毛病,得出新的诊断,转头,他就把证明甩给了周玉程。而后一句话不说,一个字不发。一副全看周玉程自己打算的意思。
他都不知道,周玉程在飞机上看见那证明,差点泪腺都崩了。
死绿茶郑锦年,就知道拿捏他。
发一个精神病类似的证明。
上面写着什么——分离焦虑症??
那他去医院查,他也有。
当下,周玉程已经调整好心情了,再不像在飞机上那样,看见证明就想哭,看见郑锦年发的鼻青脸肿的脸色照片就想哭,就想心疼。
“你不想我早点回来,那你怎么还得了分离焦虑症。我上网搜了一下,说是只有小孩子,婴幼儿才会发这种病症,离开妈妈的怀抱容易想哭,”周玉程语气转得迂回,声线拉得悠长,“郑锦年,我是你妈妈吗,你离开我就舍不得,就不行了?你是不是在被子里偷偷哭过。”
郑锦年不作声。
周玉程往郑锦年身边坐了坐,身子没碰到他,留着距离:“怎么哭的啊。真的哭了吗?是盖着被子哭吗,你说给我听听,我幻想一下。啊呀,你这样,这样搞的,好像我是你男朋友。好像我们在热恋一样,一刻也不能分开……”
周玉程说到这里,逗笑的话戛然而止,像是有什么东西和念头逼着他停止,他马上中断下来。
下一秒,他收了这种流里流气的语气,也不开玩笑了,身子往那边又去了一大截,脸色正经起来:“开玩笑的。你别在意。开玩笑开习惯了。你当我没说。刚刚的话不作数。”
车厢内呈现死一般的沉寂,静了足足一分钟。
周玉程一直低头不说话,像在懊恼自己又口笨。跟自己较上劲。
等他反应过来不能这样时,弄得气氛尴尬,锦年也不说话,所以他将另一个没打开的礼盒又放回了保险柜里,转过头来,脸上挤出笑,找了点有趣的话题同郑锦年尬聊。
“你知道章和勤他大姐吗,太逗了,他大姐真是个能人,在葡萄牙那边养了好几个酷哥,打起来了,差点闹出人命。你要不要听具体的细节,我找出报道给你看看。”
周玉程从衣服里掏手机,抬起头来,看了郑锦年一眼,顿时被吓到,也不去摸手机了,身子和肩膀都落了下来,人也变得没力气。
郑锦年原来一直专注着视线看他,眼神动都不动。不知道他刚刚低头懊恼时,那些小表情,郑锦年是不是全收在眼里了。
他现在不敢看郑锦年眼睛。他有愧疚。于是,他开始躲避他的视线。
郑锦年眸光一寸寸生冷,声也冷了,自己得出了结论,似是实证。他直接问出来了,丝毫不遮掩。
“周玉程,你今天过来,是想和我吃散伙饭吗?”
第77章 我们做朋友。我去治病
周玉程被问懵了。全身跟打了钉子一般,还是从头顶骨头缝里钻进去的,钉得他一动不能动,又痛又难受,浑身都麻痒。
表情也呆滞。
郑锦年呼吸透不上来,迅速抹过了脸去:“我想起我还有点重要的事要去做。这顿饭就先不吃了,改天吃吧。”
说着,他拨通前面的专线,叫西拿停车,双手一直在颤,呼吸不过来。
车速慢慢降下来,像是靠在一边停了下来,可郑锦年手指头点在屏幕上,左右上下打转,腕关节不能动,渐渐,他的胳膊也在晃动。
晃得厉害——被周玉程一把按住。
郑锦年停止了晃动。抬起氤氲带着雾气的眼睛看周玉程。
周玉程抿唇,让呼吸沉下去。
天知道他憋得多辛苦。
郑锦年这副鬼样子,眼泪没落,却跟梨花带雨没两样,眼尾红红的,鼻尖红红的,眼神可怜巴巴的,睫毛乱颤,嘴巴也是红红的。
好想亲。
好想抱在怀里,疯狂地亲,疯狂地安抚。
但他不能。
周玉程从心里震出柔和的声,安抚他的锦年:“年宝。你是不是发病了。”
郑锦年被这声热切烫心脏的称呼叫的心里一阵哆嗦,全身好像都有一股热流在涌动。周玉程握住他手的时候,他还没有这种感觉。
他其实并不排斥周玉程碰他。
郑锦年垂下视线,看自己被牢牢握住的胳膊、手腕和颤动的指尖。
刚刚几根指头还在屏幕上跳舞,现在恢复正常了。呼吸也渐渐好了一点。
他将视线又放回到周玉程脸上去,他知道周玉程一向是好心肠。
他也不知道他这副样子简直像个绿茶粽子婊,但他只是出于本能,问:“我要是说,我像是有点发病了,你会不会……你能不能缓一缓,可不可以先送我回家。”
Oh,天。他的锦年现在学会跟他耍心眼了。
周玉程差点被他可怜的模样击毙了心脏。心都是软的。又舔了下唇。
“你就这么不想去吃饭是吧。”
周玉程松开郑锦年胳膊,手摸到郑锦年发颤的手,用力握在自己手里,用自己的手心盖住他的手背,让自己手里的热度暖一暖他的手。
周玉程说道:“不是散伙饭。是团圆饭。我是真饿了。一天没怎么吃,你摸我肚子,瘪的。”
听了句准话,郑锦年身体绷紧的劲便也真的开始消停,从肩膀那处一点点松散,呼吸慢慢正常,脸色也好了。
但他对今天这顿饭还是有阴影,低头道:“不去吃了吧。回家吧。回小洋楼。叫阿姨炒两个菜。干脆我下碗面给你吃,我最近厨艺有在上升。”
周玉程握着郑锦年的手没松,应道:“好啊。那就回去吃吧。说好的啊,你给我下面。”
“嗯呢。”
车子重新发动起来,回程路上,周玉程还是没松开郑锦年的手,就一直握着,由开始的单方面握着,他又偷摸摸的,变成了和郑锦年五指相扣,紧紧握着,到车停了,他也没松手。
下车后,周玉程走在郑锦年身后,默默跟着,两人从草坪地一路进了家门。
郑锦年可能因为心情起伏得多,力气被掏空,所以干脆不说话。
周玉程却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说话。
他不说话就显得哪都奇怪。
周公子本身是个明媚二少,对着家里阿姨佣人都能闲侃两句,少爷许久没回这边,阿姨攥了好多话要和他说呢,例如后院那个池子,例如隔壁那栋楼住进来了新用户。
可周玉程没有说话的劲,这趟回来,更是连什么礼物都没买,空手回来的。一点也不符合他平时的行事作风。
明媚热情的少爷走忧郁路线,眉头都透着伤心味,整个人气质大变。这是一件很吓人的事。只有熟悉的人才会知道大少以前不这样。他整个人看着,像是一瞬间稳重了。经事了。
周玉程嘱咐阿姨烧几个菜。说锦年一会儿也要露一手,让她帮着打下手。
阿姨连声说好,便不再多过问了。
郑锦年只会简单的青菜鸡蛋面,他在厨房里忙碌,周玉程就站在厨房门口靠着门,抱着一只手臂歪头看他。
那眼里,满满都是情意。藏都藏不住。
周玉程眼里有对锦年的爱,有满足,有佩服,有爽快,有敬羡,可不一会儿,他想到别的画面。
倘若会下厨,敲鸡蛋这样熟练的郑锦年在忙了一天下班后,要给别的什么人,可能是他以后的老婆也下面,也这样敲鸡蛋,捣鸡蛋。
周玉程差点哭了。
方才在车上,他就有点生气。明明见面也没说几句话啊,郑锦年就怀疑他要跟他散伙。他怎么能对他俩的感情这样不自信呢,他怎么能这样想他周玉程。
周玉程能跟郑锦年分开吗。
分不开。
周玉程抬高头,调整眼睛的不舒适度。情绪稳定。两只手抱起臂,再去看郑锦年,倒先跟转过身来在吧台接水的阿姨对视上了。
阿姨好心疼,欲言又止。
周玉程瞪了她一眼,佯装警告,又继续看起他的锦年,眸光柔和。像在看他老婆。
忙活了好久,三个菜一个汤,外加郑锦年做的面上桌。
周玉程是真饿了,狼吞虎咽。一碗面很快下了肚,吃完,他夸锦年厨艺真好,看来以后可以开发别的菜系。
郑锦年没什么胃口,只盛了一碗汤喝,半天才喝一半。
周玉程擦了擦嘴,也想喝汤,跟郑锦年说话:“汤什么味道,给我喝一口。”
就是普通的蛋汤,阿姨几分钟做出来的,没什么营养。
郑锦年放下羹勺:“我给你盛一碗吧。”
“别这么麻烦,就喝你这碗吧,”周玉程就手已经端起了郑锦年这碗,眼看着郑锦年有点不乐意,周玉程看着他眼睛道,“朋友之间,喝碗汤怎么了?以前都这样。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郑锦年脸色变愣:“还是别喝了吧,我感冒了。传染你。”
“那正好。我也有点感冒。”
郑锦年无话了。
一顿饭吃完,两人上楼。
感冒了,不好整点洋酒喝,不然,周玉程非从地下室里拿上两瓶上楼。
郑锦年洗完澡后,穿好睡衣,坐在书桌边看书,心猿意马。
周玉程在浴室洗澡,水流的声音一点点钻进郑锦年耳朵里,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