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墨
她摸出手机,刚想发短信,又放下。
他找借口拒绝怎么办?瞧他的扭捏劲儿。
发短信就被动了,那不能发。
李轻鹞哼着歌,拿个保温饭桶装了大半鸡肉和一半的汤,晃晃悠悠走向对面。
陈浦刚洗完澡,套了件黑色棉T和灰色宽松家居裤,抱着手机在沙发里点外卖。门铃一响,他踩着黑色凉拖去开门,看到李轻鹞,一愣:“你来干什么?”
李轻鹞这时的人设是田螺姑娘,举起保温桶,情真意切地说:“担心你这几天累坏了,特意熬了鸡汤。”
陈浦差点脱口而出你有病吧,憋住了,警惕地看着她。
李轻鹞把头可爱地一偏:“不请我进去坐坐?”
陈浦认命地闪开一条道,看着她登堂入室。
李轻鹞把保温桶放在茶几上,说:“你拿个碗装鸡汤,对了,保温桶顺手刷了,不然一会儿冷了油难洗。”
陈浦在心里叹了口气,把保温桶拿去厨房,一开盖子,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陈浦心想人不可貌相,她居然还下得厨房。
他拎着洗好的保温桶从厨房出来,就见李轻鹞靠坐在他的单人沙发上,双手轻拍扶手,左看右看,很悠闲的样子。
陈浦:“谢谢。”
“陈浦,你说有没有可能,刘怀信是自杀,嫁祸给高继昌,因为他也知道没办法给高定罪?”
陈浦摇头:“不合理。第一,按照高和其他人口供,刘怀信没有任何愧对张希钰的地方。为了替女孩们伸冤,把自己的命赔上,不符合常理。而且这样做,并不能保证给高继昌定罪,没人会这么干。第二,之前我们已经推断过,他想要录下高的口供,这个事情还没做就自杀栽赃,也不合理。第三,他还约了张良伟,他的死就会有两个嫌疑人。所以,他肯定不是自杀。”
李轻鹞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站起来,她穿着白色高腰短外套,牛仔阔腿裤,显得很挺拔,腿很长,陈浦下意识倒退半步。
李轻鹞轻轻笑了:“不带我参观一下你的家吗陈浦?”
第28章
陈浦把保温桶放到她面前:“没什么好参观的。”
李轻鹞叹了口气:“鸡汤我整整熬了两个半钟头,亲手送来,却连邻居的家都没有资格参观。”
陈浦失笑,冲她抬抬下巴:“正常点说话,确实没什么可看的,你想看随便看。”
李轻鹞双手往裤兜一插,先往厨房走,陈浦看着她专注的样子,也来了兴趣,想看看她参观完会说什么,跟在她身后。
厨房很符合李轻鹞心里的预期,灰色现代设计,简单大气,透着单身男人不近烟火的冰冷气息。不过出乎意料的干净。
众所周知,厨房和厕所的卫生是最难搞的。
李轻鹞问:“你请了保洁啊?”
陈浦也双手插裤兜,靠在厨房推拉门框上,说:“这都能看出来?就不能是我亲手打扫的?”
“不能。”
陈浦笑了:“有眼光。”
然后,李轻鹞又发现他家连酱油都没有,一整桶油放在储物架上没有拆封。可见是个平时不怎么开火的,天天吃外卖吧。
李轻鹞怜悯地看他一眼。
李轻鹞又走到卧室外,门开着,一间是睡觉的,一间是健身的。她站在主卧门口,看到里头一大面书柜,放得满满登登,心生好奇,问:“方便进吗?”
陈浦偏头示意她进。
李轻鹞走到书柜前,却瞥见椅子上,躺着条灰色内裤。陈浦冲上前,抓起内裤,往哪儿塞都不合适,最后往口袋里一揣,懊恼得要死,中午回来洗衣服漏掉了。
李轻鹞的脸色很平静,说:“还喜欢这个颜色啊?”
陈浦都气笑了,说:“关你屁事。”扭头去了洗手间,把内裤丢在脏衣篮里等会儿洗,带上洗手间的门恨不得能打反锁。
陈浦的书架上除了一些刑侦书籍,就是些小说,国内国外历史现代的都有。李轻鹞看到一排张爱玲的小说,抽了本下来,问:“你还读张爱玲?”
“不行吗?”
李轻鹞微笑:“这本没看过,能借我几天吗?”
“随便拿。”
李轻鹞拿着书又去了次卧,里头一台跑步机,一台综合力量训练器,旁边还有张跳绳垫。李轻鹞:“你还跳绳啊?”
“嗯。”
“一次跳多少?”
“四、五千吧。”
李轻鹞看了看旁边柜子里摆的几副跳绳,说:“什么牌子的跳绳好,推荐一下,我最近也想动起来。”
“你上京东随便搜,大运动品牌的都行。”
“那你推荐哪个牌子嘛?”
陈浦一听她讲话的腔调,尤其是那个娇滴滴的“嘛”字,就知道她又想搞事了。他默默弯腰打开柜子,掏出一副全新未拆封的跳绳:“送你了,不谢。”
“这怎么好意思。”李轻鹞接过跳绳,又拿着书,满意地走出次卧。
李轻鹞换单手抱着书和跳绳,另一只手拎起保温桶,彬彬有礼地说:“陈队,我就不多打扰了,鸡汤你趁热喝,早点休息。”
“等一下!”陈浦在客厅柜子里翻了一阵,翻出一盒全新的茶叶,拿塑料袋装了,递给她,“带回去喝。”
他不喜欢欠人人情,李轻鹞送了鸡汤过来,花了心思和时间,按他的习惯就得当场回礼。至于跳绳和借书,在他看来根本算不上礼。
李轻鹞不认得这茶叶的牌子和价格,但估摸也不便宜,真心实意地推辞道:“太贵了,我不能要。”
陈浦皱眉,夺过她手里的书和跳绳,丢进塑料袋,扔她怀里:“贵什么贵,不要钱,都是别人给我的,不然我也不会给你。走吧。”
李轻鹞被他推出门口,她其实也是个不愿意欠人情的人,占点小便宜那是逗逗陈浦,真拿茶叶她就过意不去了。可是以她现在的经济实力,也还不起礼。
不过她一琢磨,豁然开朗——既然无法回报经济价值,那就先回报一波情绪价值。
于是她单手扶着门框,语重心长地说:“陈浦,我还想对你说几句话。”
陈浦狐疑地盯着她,生怕她又随手放个雷。
“这个案子你没有做错,每一步都走得很准。只是案子本身超出常理,这是个非常小概率的事件,我们倒霉撞到了。我觉得你做得很好,是我见过最好的队长。”
李轻鹞一脸轻松地下楼。
陈浦愣了好一会儿,主要李轻鹞平时嘴甜,都冲别人,偶尔冲他都开了嘲讽模式。可今天这番话,她讲得深明大义,一丝阴阳怪气都没有。
一丝丝暖意不受控制地从陈浦心底泛起,渐渐蔓延到整个胸腔。他关上家门,忍不住笑了,心想她其实是个内心纯善的人,只不过平时调皮些罢了。
没多久,外卖送来了,陈浦走到厨房,看到那一大碗鸡汤,突然醍醐灌顶。
他就说她无缘无故熬什么鸡汤,是要借鸡汤的机会,来安慰他这个队长吧?只不过这丫头嘴硬心软,不好意思直说。
陈浦低头看着微微闪着金黄光泽的鸡汤,摇头失笑,捧起碗,痛快地喝了一大口。
——
第二天一早,陈浦精神奕奕来到办公室,完全不像遇到过挫折的样子,令二队那一帮蔫头蔫脑的小子们,自愧不如——还是中队长心态稳啊!
陈浦召集大家开会。
他其实是个挺有管理天赋的人,在察觉到大家的精神状态后,他没有像平时,挨个让他们发表意见,而是思索片刻,提笔在白板正中写下“刘怀信”的名字,又在旁边写下“周扬新”、“方楷”和“李轻鹞”。
这下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陈浦把白板笔往桌上一丢,发出“哐当”轻响,开门见山地说:“先把高继昌放到一边,他不可能是杀害刘怀信的凶手。一切推倒重来。之前我们的着力点都在张希钰案上,以为这是个案中案。现在,显然是案外案。”
众人都来了兴趣,眼睛亮了。
陈浦说:“我们要把重心放回受害者身上。”
李轻鹞的目光落到“刘怀信”这个名字上,一个温和、清苦的年轻男老师形象在脑海里浮现。
有人说:“刘怀信会不会就是自杀呢?”
许多道声音同时响起:“不会。”
陈浦微微一笑,点头:“当晚,高继昌来之前,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事。已知:刘怀信一直呆在家里没出门,他的手机也没有收到任何电话短信。所以,只可能是,还有第三个人,到了他家里。刘怀信在此人的胁迫下割腕自杀。”
众人议论纷纷,明显都恢复了平时叽叽喳喳的常态。陈浦扫视一圈,恰和李轻鹞目光撞上,他的目光变得柔和,对她点了一下头。
李轻鹞微微一僵。陈浦的眼神为何变得如此圣母?
就因为给他喝了一碗自己喝不完注定要倒掉的鸡汤?
李轻鹞不由得心生怜悯,孩子平时过的是什么生活啊。
闫勇问:“这个人会是谁呢?”
方楷说:“那就是接下来要查的了。陈浦,你把我们三个名字写在白板上做什么?”
“因为在过去的调查过程中,你们三个的调查结果,其实都揭示了第三人存在的可能性。只不过当时大方向错了,所以我们都忽略了。”
第29章
陈浦的话,引发了大家的沉思。
李轻鹞低头看笔记本,之前每次会议每次调查的重点,她都记下来了,现在往前一翻心里就有了数。不得不说,这个本子还真好用。电子技术现在这么发达,陈浦引领的回归烂笔头风潮,居然也让人感觉不赖。
陈浦说:“李轻鹞,你最早提出,死者的遗书是心甘情愿写下的,也就是说,他对逼自己自杀的人,心怀巨大的愧疚,甚至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这,就是我们寻找新嫌疑人和杀人动机的突破口。
方楷,刘怀信家里有十几个熟人的指纹,你说过两种可能性,要么凶手在这些熟人里,要么,凶手具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没有留下任何指纹痕迹。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后一种。
周扬新,你提出过两点质疑:一,你认为另外16户人家,表面看起来没有杀人动机,但不排除有深层次动机的可能性;二,如果凶手是从外面来的,从矮楼层跳窗逃脱,就能逃脱出口的监控。”
众人精神一振,所以他们之前的侦查并非无用功,另一种可能性早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陈浦拿起白板笔,在刘怀信的名字上重重一点:“他的身上,藏着事。一个年轻帅气、有体面编制的男老师,不谈恋爱,不享乐,不交际。在这样的时代,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对工作有着偏执的热爱,近乎自虐自苦。现在回头想,这样的人,其实不太正常。”
李轻鹞心想,原来你也知道这样不正常啊!
陈浦重新分配了任务:
高继昌那条线不能就此放过,李轻鹞和周扬新与那些女孩取得联系,同时寻找看有没有新的受害者,深挖能够用来定罪的证据;
方楷负责深入调查刘怀信这个人,尤其是他两年多前来二十九中任职之前的经历;
陈浦带队回到命案发生的那栋楼,换一个角度,重新调查勘探。